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2章

第二章

曲墨意識到自己被再度卷進去之後，內心可以說是絕望的。

不是做夢，就是有怪東西。

這次的感覺比第一次要“好”很多，五感幾乎全部都有了。

他被緊緊地抱在懷裏，骨骼都感覺要被什麽東西捏碎了，周遭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曲墨知道身邊的這個“東西”，它應該就是自己游戲的主角……

forever這個游戲從來就沒有上市過，不過是他爸爸當時在家研發着玩的。

主要目的就是哄年幼的自己。

曲墨對這個游戲有着特殊的情感，甚至到了一種病态在意的地步。

因為當年那場意外，導致他幾乎喪失了和其他人交往溝通的能力，即便最後被強迫看心理醫生了，曲墨也不太想交朋友了。

只能日複一日地去玩小時候的游戲，來獲取喪失的安全感。

但是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理智範圍。

曲墨感受不到人體的溫度，他只是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冰櫃當中，耳邊傳來一個很冷的嗓音——

【找回來了。】

曲墨幾乎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短暫地呆愣了一下。

因為這個無機質的嗓音中，竟然能夠聽出幾分類人的情緒。

有點像人，很奇怪，為什麽說找回來了？

曲墨手指蜷縮了一下，輕微側了一下腦袋，想要看一眼旁邊的……布布。

是的，他大概已經确定了，這個“人”應該就是游戲裏的主人公。

是陪伴了他整個童年時期的玩伴，是現在他唯一能夠緩解焦躁情緒的救命稻草。

曲墨神經中樞不能處理眼前的情景，也無法做出什麽有效的判斷。

面前是一片一片的粉紅色馬賽克，有點像是積木，所有的家具和用品全部都是這種東西構成的。

跟他第一次被拽進來的情形一樣。

“布布？”曲墨覺得眼睛很疼，根本看不下去，只能轉而試着和他的小人說話。

起碼、起碼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它好像不是來殺他的……

好說歹說，他也和布布有十二年的交情了，應該不會傷害他吧？

抱着他的“人”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過分地蹂躏那個纖細的腰，最終緩慢或許說是僵硬地松開了曲墨。

【墨墨。】回應道。

曲墨的劉海被剛才的動作搞的有些分叉，露出了完整的眉眼，他有些震驚地看着面前的“布布”，腦子一片空白。

他玩的應該是像素游戲吧，布布怎麽會長這個樣子？

為什麽會是這種……這種程度的……

曲墨覺得頭又痛了起來，根本沒能力繼續看下去，而是一下子跪在了粉紅色的地板上。

“這到底是幻想還是現實……出問題了？”

“為什麽還能對話？”

喃喃自語道，曲墨在感到明顯的疼痛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出現了猛烈的波動，抽象的、撕裂的白條開始阻擋了大部分的視野。

像是那種老式電視機卡頓才會出現的場景。

就在這種被剝離的感覺出現的時候，曲墨卻突然感到胳膊上有些重力傳來，布布抓住了他的手臂。

“滋滋滋——滋拉——”

大概有幾秒鐘，面前的景象終于又回複了那一片粉紅粉紅的畫面，甚至還清楚了幾分。

曲墨被拉了起來，他被迫地擡眼看了過去，發現了自己的小人正在看着自己。

他比自己高太多了，甚至有些過分……好看。

發色是初始的黑色，眼睛是曲墨調整過的黑藍色，身上的衣服是白襯衫和西裝褲，甚至還有袖箍等小配飾。

好看是好看，但是有點奇怪，這種服飾應該出現在平面上，而不是三維，會有種誤入漫展的錯覺。

曲墨突然有點不敢看，他當初确實想好好裝扮布布的，但是因為爸爸當時給他做這個軟件的時候，很奇怪地以為他會喜歡漂亮的小公主。

就搞了一堆的小裙子和配飾什麽的，現在在【櫥窗】裏還有。

但小時候曲墨只是覺得多了個朋友，于是就把性別設定了成了男性，并且曲成霆在檢查運行狀況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個bug。

好像性別無法切換了。

emmm……

曲墨小時候很長時間都在給布布穿裙子、戴項鏈什麽的。

至于現在的這幅裝扮，還是小學的時候跑去央求爸爸去弄得，審美有些……超前。

雖然曲墨也不清楚白襯衫上面的黑色綁帶都是幹什麽的，只不過看貼畫上有。

可是，後來爸爸就出事了。

他也沒辦法升級了。

“你、你是布布嗎？”曲墨小心翼翼的問，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

他雖然已經猜到了可能是自己的游戲，但就是不敢相信，還是開口去問了。

【……是】

【墨墨】後面這句有點呢喃的味道，有點像人的語調。

話音剛剛落下，它就直接把曲墨又重新拽了過來，然後伸手架着曲墨的胳膊，像是提娃娃一樣。

提了起來。

然後又仔仔細細的觀看。

曲墨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覺得氣血上湧，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猛地有種被羞辱的感覺，甚至也忘了去思考先前的“真真假假”問題了。

“你放下我，我有話要問你！”曲墨也不管夢不夢的了，就算是自己神經錯亂出現的問題，他也要問清楚。

它沒有放下曲墨，而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直接把人抗走了。

或許它不太懂什麽是“扛”。

但是曲墨身體正在發育期，現在也就175cm，但是他給對方設立的身高可是190……

也太高了，後悔死了。

這就導致他垂在半空中的腿可能才到它的膝蓋。

曲墨倒是也想進行一番拳打腳踢，但是布布好像是鐵人，很硬的那種。

他稍微錘兩下就感覺手很痛。

曲墨胃裏沒裝什麽東西，被這麽抗在肩上，胃被這樣頂着，喉嚨眼裏冒出點酸水。

幾乎是瞬間，就虛弱了幾分。

難不成，自己的身體也被打包扔進游戲裏去了？曲墨眼睛有些渙散地這麽想。

纖細的胳膊被鉗制住，安安穩穩地放在了餐桌的椅子上，曲墨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桌子上有飯菜，是家常菜的樣式，是他經常投喂小人的那幾種。

松仁玉米、鲅魚餃子、糖醋裏脊。

是曲墨小時候很喜歡吃的東西，爸爸給他弄進游戲裏了，雖然一開始初版的游戲只是馬賽克的模樣。

但是現在……

曲墨有種微妙的不适應感，這裏有什麽東西很違和。

即便出現了不正常事件，即便他的确掉進了爸爸給他做的“游戲”當中，那也應該符合游戲的設定才對。

像素游戲的話……為什麽飯菜這麽逼真，這游戲還會自己內部升級的？

設定的游戲行為模式是符合人類正常休息模式的，按道理來說這個點……晚上六七點鐘的樣子，布布應該要安分坐在書桌上學習畫畫。

畫畫的東西呢？

曲墨本能地想要去找書桌，但是礙于目前的行動範圍僅限于客廳和餐桌，也不能看到什麽有效的信息。

而且就在這時，肩膀微微一沉。

曲墨擡眼望過去，才發現布布在看他。

“……”

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該怎麽辦。

【陪我吃晚飯。墨墨答應的。】它一字一句道，可以稱得上面無表情。

曲墨覺得那種違和感又上來了，這怎麽回事，他明明設定的布布是溫和可愛親人的，怎麽現在看來有點……

反|社會？

曲墨不清楚布布的身體為什麽能如此逼真，一點都不想像素游戲。

目前他所看到的景象，唯一和像素能扯上關系的，就只有周遭這些粉紅色的像素塊了。

但是這跟粉紅色地板磚有什麽區別？

曲墨神态有些恍惚，覺得還是有些不現實，他低頭看了下餐桌上的飯菜。

備感疑惑。

這怎麽能吃呢？

他承諾的陪伴吃晚飯的意思，是在布布吃飯的時候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兩下，摸摸腦袋的意思。

不是鑽進手機來“陪伴吃晚飯”的。

“……”

曲墨在發愣的時候，沒有意識到旁邊的它有些明顯的不悅。

為什麽不聽話。

曲墨還沒反應過來之後，就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腰直接被環住了。

然後感覺再度被貼住了，耳側冰冰涼涼的。

【吃飯。】

曲墨視線顫抖地看向桌面，心裏還是萬分掙紮。

這、這不能吃吧？

曲墨覺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了，也沒怎麽掙紮，或許是已經接受了對方就是“布布”的事實。

那既然是自己養的……應該沒事吧。

雖然現在的相貌，和馬賽克小人的相貌差別有點……大。

吃、吃飯？

拿起筷子，朝前伸——

但就在這一瞬間，曲墨覺得自己頭腦發暈，眼前一片黑暗，耳膜傳來猶如敲鼓的聲音。

粉紅色的餐桌場景一下子像是被絞碎了一樣，扭曲成了長蛇。

曲墨沒有看到自己倒下後身後“它”的反應，而是只感覺到耳邊傳來些熟悉的聲響。

“最後一個烤冷面了，三塊特價賣給你啦，收攤了收攤了！”

呼呼的風吹了進來，臉頰變得極其寒冷，身體逐步從那種夢幻的場景中剝離開來，直到眼睛緩慢睜開。

複歸于現實。

房子裏依舊是安靜的擺設，曲墨動了下手指，從床上坐了起來，黑漆漆的眼睛有些空洞。

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表，按了下發光按鈕，發現已經八點鐘了。

一種詭異的猜想湧上腦海。

他這次不是正在檢查手機的時候被“拉”進去的嗎？

但現在……曲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

居然在床上，矛盾的。

曲墨蹙起了眉毛，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力，然後慢慢地轉頭看向床頭櫃。

水杯的話，他記得……

水杯依舊安安穩穩地放在那本資料書上面，甚至裏面還有同樣的半杯水。

一模一樣，好像沒什麽差別。

完全是他剛回家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動。

曲墨定定地看了一會，身體從高度緊繃到完全松弛，發絲軟趴趴地垂了下來，有種疲憊的感覺。

他就說，不是什麽進游戲了，他就是低血糖低的了。

産生幻覺了，明明水杯都沒有被打翻，一切都還安然無恙。

腦子出問題了，他應該就是回家後直接上床睡了，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處理好情緒之後，曲墨撩了下自己的頭發，深深地呼了口氣。

“都說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可能剛才的蛋糕沒什麽用……”十分清澈好聽的少年音。

但就在曲墨快完成毫無邏輯的自我洗腦的時候，他随意的一瞥，卻發現地板上還殘留着一片水泊，水漬貼着床頭櫃而慢慢地朝四周流動着。

顯而易見是某個容器灑了的緣故。

水泊的積水不少，在窗外的月光襯托下，愈發像一面鏡子。

裏面倒映着一個渾身僵硬的少年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