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外界
外界。
說來也奇怪,他并沒有十八歲以前的所有記憶,就連“津島修治”也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的上司為了方便稱呼而給他取的一個代號。
津島修治就這樣從零開始,接受着上司與同事的教導,憑借自己過人的腦子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但複仇者監獄确實能給他一種詭異的歸屬感。
就仿佛自己是天生合适裏世界的人。
有時候津島修治也會對自己的過去産生一些迷茫,雖然自有記憶來就一直生活在意大利的複仇者監獄裏,但他猜測自己以前應該不生活在這裏。
詳情只有上司知道,但上司卻一直從來不肯明面上告訴他。
想到這裏,津島修治翻了個身從床上坐起來,随手點燃了床頭櫃上的煤油燈。
雖然現在是科技先進的二十一世紀,但複仇者監獄就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裏面最先進的是用于關押各種黑手黨犯人的設施與刑具,但像電燈這類的科技,上司以身為栖息黑暗中的複仇者不需要光明為由,一直沒有引進。
因此津島修治只得一直使用煤油燈這樣的原始工具,好在他也是習慣了黑暗的人,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适。
微弱的的火苗跳躍着照亮了一方空間,也照亮了繃帶青年捉摸不定的鳶色眼眸。
不過……沒有記憶這種事,應該不那麽重要吧。
“叩叩叩——”
彼時津島修治正站在水池邊洗臉,被解下來的長長繃帶堆放在一邊。聽到敲門聲的時候,他擦了擦臉熟練地繞過黑暗中的障礙物,順勢去開了門。
“哦呀,是喬西諾啊,有什麽事嗎?”
站在門外的人影身形十分高大,披着鬥篷,禮帽下的卷曲黑發長而雜亂,渾身散發着名為死亡的氣息。
他的名字叫喬西諾,是上司最為信任的複仇者手下之一,也是津島修治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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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慕達大人……有事找你。”
粗粝沙啞的聲音仿佛在紗紙上磨過一般——事實上,除了津島修治以外,其他絕大部分複仇者的嗓音都有這樣的通病。
“是嗎,我知道了。”
百慕達·馮·維肯蘇坦,是掌管着整個複仇者監獄的頭目,是當今所有複仇者的上司。四年前,也正是他帶回來了記憶空白、整個人猶如一張白紙的津島修治。
完成傳聲筒職責的喬西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津島修治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卷嶄新的繃帶,開始往臉上纏。
複仇者有統一的着裝,漆黑的鬥篷與禮帽。津島修治當初接受了鬥篷,卻百般嫌棄那頂黑漆漆的帽子實在是沒品位,說什麽都死活不肯戴。
百慕達無法,只得令津島修治在與其他複仇者出門執行任務的時候必須用繃帶裹臉,不想戴禮帽也得用鬥篷自帶的兜帽蓋上,不能讓自己的容貌在外界被洩露分毫。
複仇者向來是黑手黨界最為神秘的身份,深受無數人物的忌憚,也一直有人想要深究那是怎麽樣的神秘組織。
津島修治雖然身在其中卻沒有那份好奇心,對他來說,反正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好人也好,壞人也罷;殺戮與救贖,犯罪與懲戒,都沒有區別。唯有覺得那腐朽的世界是無趣的那份心情,是永遠不變的。
恐怕這種情況大概要持續很長時間,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纏好繃帶的津島修治沉默地望着鏡子中被包裹得猶如木乃伊一樣的青年,鳶色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良久,他才自嘲地輕笑了幾聲。
“……真難看啊。”
這副裝扮穿出去大概要吓壞不少普通人,以為是什麽千年不朽的木乃伊突然從埃及金字塔裏詐屍跑到大街上了,膽大一些的恐怕會覺得是某個劇組裏的演員。
可對複仇者而言,這樣的裝扮卻是家常便飯一樣正常,千百年來不曾更換過。
津島修治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帶他回來的百慕達告知給他的消息一直不多,也僅僅是在開頭告訴了他複仇者監獄的性質——比如複仇者監獄是維護黑手黨秩序、專門負責抓捕一般法律無法制裁的窮兇極惡的罪犯的地方。
至于複仇者監獄是怎麽建立的、複仇者為何要叫這樣的名字、又是怎麽樣的存在,津島修治也只是一知半解。
說實話,津島修治并不知道四年前百慕達為何要帶自己來這樣的地方,還如此費盡心思培養自己。
明明那時候的自己一無所有,沒有名字,沒有記憶,也沒有身份,就像是被世界抹去了存在的邊緣人。
百慕達後來告訴他,在複仇者監獄裏的每一個複仇者,都是被抛棄了的失敗品。他們不甘就此死亡,心中想要複仇的強烈信念從未消滅,甚至為此誕生了一種全新的力量體系,從而讓他們茍活了千百年。
“但是這還不夠。修治,只有你,只有你的力量才能助我們達成真正的目标。”将記憶一片空白的少年帶回複仇者監獄後沒過幾天,百慕達站在耶卡的肩膀上就如此說道。他的脖子前挂着一枚奶嘴形狀的石頭——津島修治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百慕達又為何會一直帶着這樣的東西在身上。
“力量……?”
津島修治低頭望着自己蒼白的手,灰白的繃帶從衣袖處纏繞到虎口處,已然有些破損。那時候的他還穿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黑西裝,價格應該不菲,因為從面料上來看是屬于上等的織品,絕非一般上班族的廉價西裝。
但是這身西裝是從何而來、自己為什麽沒有一絲過去的記憶,失憶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麽樣的人物,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自己看起來就只是一介普通人,也沒什麽值得發掘的特殊力量,百慕達為什麽要帶他回傳聞神秘又戒備森嚴的複仇者監獄?
面對津島修治的疑惑,百慕達沒有再說下去,甚至也不打算多解釋一句。
于是津島修治就這樣在複仇者監獄裏安定了下來,平日裏除了抓捕在逃犯人以外就沒什麽特別的活動了。偶爾津島修治會溜出去在外界裏溜達溜達,從複仇者監獄裏出去需要打申請,但百慕達給他的IC卡裏開了特別權限,讓他得以随便出去。
後來津島修治發現會想出去的只有他一個人,于是就問了平日裏關系比較近的耶卡,得到了略顯冷漠的回答。
“我們……不需要。”
複仇者的生活簡直單調得無趣,除了抓捕犯人就是看守犯人,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全年無休無薪資,甚至也沒有娛樂活動。
他們不出去,是因為沒有這方面的需求與欲望。
簡而言之,津島修治覺得自己大概是整座監獄中唯一的正常人了。
可當站在外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時,津島修治又會倏然而生出一種自己是被世界所遺忘的邊緣人。街道上的行人為什麽會開懷大笑,為什麽能如此毫無芥蒂,為什麽會對未來生活充滿希望……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現在看來,恐怕自己其實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收拾完畢,津島修治往身上套了一件鬥篷,熄滅房間內的煤油燈後便推開門出去了。
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到百慕達所在的地方需要經過長長的密道,中間還有無數個設了密碼的關卡,一旦有可疑入侵者便會自動觸發報警系統,還會有無數個複仇者出來巡邏,當真是把頭目的人身安全保護做到了極致。
津島修治在路過某個地方的時候,頓了一下腳步。
他思考了大約有五秒鐘,然後腳步一拐,進了某個岔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