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題目
題目
謝言昭窩在沙發椅裏, 兩條腿伸直平放在擱腳凳上。手裏捧着唐蘇送過來的銀耳粥，旁邊茶幾上一溜擺的全是各式各樣的早點。
她聽唐蘇說到早上發布的任務, 有些不解：“為什麽你自己不表演呢？溫楠竹選的是藝人。我到底是你經紀人，表演得再好也不能給你加分的。”
唐蘇仔細觀察着謝言昭的腳踝，确定沒有滲血後，回答：“我知道，可是節目組給定的那些範圍，我都不擅長。那我想，還不如讓你幫我搏一把, 萬一人影帝愛屋及烏呢。”
謝言昭眄他一眼：“愛屋及烏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唐蘇讪讪笑：“我就這麽說說。”
“你剛剛提到範圍？什麽範圍？”
“嗯……”唐蘇認真思索了一番，嘗試用謝言昭聽得懂的方式描述。
“就是表演類別是自己選的，比如我和夏承昱選樂器、關勝勝和高逢鶴選臺詞、沈連枝選舞蹈, 但是具體題目是節目組出的。他們會出兩種題目, 讓你二選一。”
唐蘇頓了頓, 見謝言昭沒在喝粥了, 而是盯着自己，看上去聽得很認真。
他便繼續往下說：“樂器的題目是吉他和架子鼓。”
聽到這句話, 謝言昭預感事情可能不太妙。
果不其然, 她聽到唐蘇說：“我選的吉他。”
謝言昭沉默了, 然後低頭重新喝起她的粥。
唐蘇看到謝言昭的反應，眼皮兀地跳動一下，小心翼翼問：“姐姐, 你說你在國外學了三十多種樂器，吉他肯定會的吧？”
謝言昭擡眼，在他緊張忐忑的目光中, 淡淡回了兩個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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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猶如一記悶棍，敲得唐蘇腦子裏嗡嗡炸響。
好一會兒後, 他發出一道能掀翻屋頂的聲音：“你怎麽不會彈吉他？！”
謝言昭用手堵着耳朵，“你冷靜點。”
“你說你會三十多種……”
“怎麽啦！”謝言昭打斷他，理直氣壯：“誰規定了會三十多種裏面就應該有吉他啊？”
“可是吉他的普及率那麽高……”
“那又怎麽樣呢？”
唐蘇：好想哭……
怎麽辦，事業好像要完蛋了！
謝言昭全然一副不顧他死活的姿态：“吉他我是真不會，但要是你事先問我的話，我會告訴你，我會架子鼓。”
唐蘇本來是很傷心的，這下不止傷心了，心态都崩了。要是謝言昭兩個都不會也就罷了，偏偏她還是會一個的。
這等于告訴他，他的事業其實還有得救，但是他選錯了。
唐蘇聲音顫顫，不可置信：“架子鼓它……它不符合你的氣質啊！”
謝言昭睇着他：“吉他就符合我的氣質了？”
“那……”
唐蘇想說“那也總比架子鼓合适”，結果剛說一個字，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沒有敲門，也沒有出聲詢問，就這麽直接推開了房間的門。
進來的是沈連枝，神色匆忙且慌張。
“我聽到言昭姐姐不會彈吉他，是嗎？”她說完用力擺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是小蘇聲音太大了……”
“言昭姐姐不會吉他的話，那小蘇明天的比賽豈不是沒有希望了？這樣，我去幫你們跟導演求求情，看他能不能把題目換掉。”
唐蘇進來找謝言昭時，特意讓跟拍師離開了一下。但是沈連枝是帶着攝像師進來的，于是直播間的觀衆就都知道謝言昭不會彈吉他這件事了。
【所謂著名職業小提琴手，竟然連吉他這麽簡單的樂器都不會嗎？】
【不止，唐蘇還說她會三十多種樂器呢，真是越聽越想笑。】
【我要是有這吹牛的本領，我高低能在我們公司混個經理當當。】
【沈連枝又當這老好人，還跟導演求情。讓她出醜不就完了，少一個競争對手。】
【不會真以為，換一個她就會了吧？】
*
沈連枝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走，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謝言昭慢慢回神。
她回想沈連枝剛說的話，心裏忽然湧上一個念頭——該不會這個時候，秦漪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她問唐蘇：“你覺得她跟秦漪關系好嗎？”
唐蘇不确定道：“好像還行？”
他以為謝言昭是在推算沈連枝求情成功的幾率，眼睛亮了一下，“如果導演答應給你換的話，那我的事業還有救？”
謝言昭沒有接話。
她其實不太信任沈連枝，她的很多行為，謝言昭都能看出是帶有目的的。但她不敢跟唐蘇說，怕他知道後，後面拍攝會刻意避開她，繼而重蹈小說裏的覆轍。
*
唐蘇離開後，謝言昭把系統送她的小說找出來，翻到了第二期拍攝這邊。
跟她猜想得差不多，雖然還不到神魂颠倒的地步，但書上寫，秦漪這時已經對沈連枝産生好感，所以設置了對她有利的游戲規則——舞蹈的選項包含了她學過幾年的芭蕾，另一個是随機選的現代舞。
而唐蘇這個時候也有點被針對了，題目刻意避開了他會的項目——
他會跳舞，但是只會街舞；也會樂器，是唢吶、二胡和大鼓，并稱“紅白喜事吹打三件套”。臺詞表演又不專業，最後沒辦法選了聲樂，結果唱得稀巴爛。
被網友質疑當初選秀是走後門進去的，但其實選秀那會兒他還是顏擔加舞擔呢。但黑料過後，全網選擇性失憶。
*
沈連枝的“求情”意料中失敗了，謝言昭自己去找了秦漪。
工作人員住的地方在人工湖北面，離男嘉賓那棟樓不算遠。謝言昭懶得走，叫了景區觀光車送她。
秦漪剛送走沈連枝，從她那裏得知了謝言昭不會吉他這件事，所以見到謝言昭的到來不算意外。
“你是為了比賽題目來找我的？”他問。
謝言昭搖了搖頭：“我上次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什麽？”秦漪有點懵。
“就是……”謝言昭提醒他：“我說合作的事。”
那次他說他要考慮一下。
秦漪想起來了，“我沒考慮好。”
謝言昭也不跟他打太極，直言：“是沒考慮好，還是你其實已經有合作對象了？”
秦漪眯了眯眸子：“為什麽這麽說？”
謝言昭安靜與他對視幾秒，扭頭走人。
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這精明愛算計又磨叽的人身上。
秦漪本來是想跟她迂回一下，沒想到她走那麽快，頓時慌了。
他跑過去攔住她：“你脾氣能不能別這麽暴躁，有點耐心行不行？”
謝言昭擡臉，表情冷漠：“我脾氣怎麽？”
秦漪懊悔地閉了閉眼：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踩她雷點上了。
“你先坐下，我們可以坐下聊。”秦漪示意她坐到沙發上。
“我不想跟講話不清不楚的人聊天。”謝言昭态度冷硬。
秦漪：“……那你先告訴我，你指的我跟其他人的合作，這個其他人是誰？”
面對謝言昭，他好像永遠只能妥協。
“沈連枝。”謝言昭也不跟他廢話。
秦漪愣了一下，回想這段時間的拍攝過程，而後嘴角噙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在意她？”
謝言昭：“當然。”
這問的什麽破問題？
秦漪嘴邊的笑更甚，甚至笑意往上，染進了他那雙眸色偏深的眼睛。
他只是笑，不說話，謝言昭覺得他莫名其妙得很。在她準備擡腳離開的前一秒，秦漪終于開口了：“沒有跟她合作，其他人也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出芭蕾這個選項？”謝言昭道。
“這……這就是随機的。”
“随機随了個她會的，然後随了個唐蘇全不會的？”
“我不知道。”他強調：“我真不知道！”
巧合的事情，這讓他怎麽解釋。
謝言昭直覺他沒騙人，但是考慮到小說裏他老謀深算，又不太敢肯定自己的判斷。
秦漪一眼看出她在想什麽，有些無奈道：“我們兩個現在都是明牌，我要是想騙你，就會先答應跟你合作，再慢慢給你下套，不至于做這麽明顯。”
“萬一你把我當傻子看呢？”
“謝言昭，你說清楚，咱們倆到底誰把誰當傻子？”
謝言昭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松動，不再像剛剛那樣一直透着八風不動的冷漠。
她沒再說什麽，轉身要出門。
“你真不是來問換題目的事的？”秦漪詫異。
謝言昭回了小半張側臉，“我提了，你就會換？”
秦漪猶豫着說：“你想換什麽？唐蘇說你會三十多種樂器，不知道你這三十多種具體有哪些。”
謝言昭這下連側臉都不給他留了，直接擰開門把手出去。
她現在确定秦漪剛剛真的沒有騙自己，因為這人演技不好，心裏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而他現在臉上寫的是：唐蘇跟謝言昭都在打腫臉充胖子。
那這樣的話，其實沒必要換題目了。
秦漪看她走得那麽果斷，心說自己有這麽明顯嗎？一照鏡子，還真是。
*
中午道具組老師領他們去挑樂器。
一共三把吉他：民謠吉他、古典吉他、電吉他。
夏藏風選的題目一樣是吉他，所以他也在這裏。
他讓謝言昭先挑。
謝言昭兩眼一抹黑，只能随便指一把。
第二天下午，飛行嘉賓溫楠竹到了。
溫楠竹是小說裏的男主角，謝言昭之前看書的時候就想說，這名字他不當男主誰當男主。
溫楠竹的外表跟他的名字帶給人的感覺一樣，清風朗月、蕭蕭肅肅，很正統的溫潤型帥哥。
溫楠竹提前做了功課，知道了五位嘉賓要表演的內容，也知道其中有一位是經紀人代替藝人表演。
他找到唐蘇跟謝言昭，坦言：“我更希望是藝人自己表演。自己表演，就算最後成績不好，起碼也證明了一種勇氣。”
唐蘇被他說得有些動搖。
謝言昭卻立即想到唐蘇倒數第一的排名，以及小說裏對他那段表演的描寫，說他唱得比割了舌頭的美人魚還難聽。
後來那段音頻成為了大家做惡搞剪輯時會經常用到的素材，那是唐蘇的一段噩夢，他真正患上抑郁，也是從這裏開始的。
“都在娛樂圈了，就沒必要給大家灌輸這種雞湯思想了。”
說話的是謝言昭。
溫楠竹微微一怔，目光轉向她。
在場有其他人聽到了謝言昭的發言，都暗暗為她捏了把汗。
謝言昭泰然自若：“這次是命題作業，運氣不好，出的題目，唐蘇都不擅長。我不認為在已知最後結果的情況下，拿自己的弱項跟別人的長項比，是什麽很勇敢的值得表揚的事。相反，把弱點主動暴露給讨厭自己的人，我認為很傻缺。”
溫楠竹沉默一瞬：“那你覺得你能幫他？據我所知，你好像不會吉他？”
“是，我不會。”
“那你怎麽幫他？”
“吉他是昨天中午拿到的，表演時間是在今天晚上，時間很充足。”
“你的意思是，你臨時學會了一門樂器？”
“不知道算不算學會，不過說句大言不慚的，我音樂天賦還挺高的，可以期待一下。”
溫楠竹定定看她，見她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很溫和，沒有任何攻擊性：“那我很期待。”
“如果。”謝言昭說：“如果你滿意我的表演，我想求一個讓唐蘇自由表演的機會。”
這句話讓溫楠竹重新審視了一遍謝言昭，他鄭重道：“我答應你。”
*
直播間早就已經嘲開了，帶頭的是夏承昱的一個大粉，昵稱“高音譜號”。
她本人是學音樂的，最初被夏承昱的音樂才華吸引入圈，是他堅定不移的事業粉。
因為平常發言很專業，誇自擔時彩虹屁從來不帶重樣的，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很有氪金實力，所以他是夏承昱粉絲圈內公認的大粉。
她在昨天之前沒有嘲過謝言昭，因為只要她不影響到夏承昱的事業發展，其實她看待她就如同看待一個陌生人。
可是今天夏承昱居然給她做早飯！有那時間他不好好休息或者去寫歌，他去給人做早飯！真的讓她惱火。
但這時她還能忍，全當是夏承昱上節目需要，在立好人人設。
直到這會兒聽到謝言昭說自己有音樂天賦，能用一天半的時間練好吉他，她忍無可忍了。
【這真的是接觸過樂器的人能說得出來的話嗎？這難道不是亵渎這個行業，亵渎所有為之付出過汗水的藝術家？說真的，她要是明天敢拉坨大的，看我不噴得她滿地找頭！】
之前因為大粉一直沒有下場，所以小粉就算對謝言昭不滿，也只是偷偷在自己的賬號底下罵兩句。
大粉一旦參與就不一樣了，她們可以公然大規模地進行攻擊。甚至超話裏都開始搞抽獎活動，揚言謝言昭明天會拉坨大的。
獎品很豐富，五花八門，有現金、高端化妝品、手機、大牌飾品，還有金條等等。不限圈，只要沒嘴過夏承昱的都可以參與。
這種“高規格”的不限圈抽獎的影響力擴散得非常快，僅一個晚上，全網都知道謝言昭要在節目裏拉坨大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