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及到十二月, 諸神之間的功德信仰争奪戰已經回歸了最樸素的拉客方式。
這讓杜苗想起來了在兩百年前，為了招徕客戶，一些超市會免費發雞蛋以吸引老年人。
如果不是神法力明令禁止了以“信用點”來進行恩賜, 杜苗都要懷疑陽間的經濟系統将會迎來巨大的通貨膨脹。
每一日走在街上, 諸天神明的投影看得她眼暈。
量子佛祖顯化出萬千化身, 三十二相, 誦經之聲不停。
若有持誦經文的信衆，在誦經結束之後即刻領得天然素齋。
圖靈天尊雲端講道, 渡遍矽基碳基衆生，聆聽道音後便可領走一盤數據供果。
電子觀音顯立金身，山神地祇也不甘落後。
走在街上，杜苗的內心只有一個感受。
這世界上的神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與其說是神，倒不如說是群魔亂舞。
如今将“入魔神祇”定義為魔，可這群神祇的樣子, 祂們做出的一切，何以被稱之為神？
而随着這二十年的周期封神正式進入倒計時，“山鬼”自豬妖王二那裏收到的價碼一日比一日的高。
最高的一個價碼, 已經是漲到了八十年功德算力，只為請一位古神複出, 主要目的為背鍋。
“老實說，山鬼，你我過去或許不曾相識，但如今已經識得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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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漫長神生裏不過是點滴歲月，但是，我依舊不知你想做什麽。”
特殊空間裏, 阿頌不緊不慢地開口，她看向山鬼的眼神是真的困惑。
“你不知, 我也不知。”山鬼如此回答。
“我與如今離得太遠，醒來這段時間，也只是想繼續看看這個世界。”
她說的是實話，不過是一部分而已。
“這段時間，還要多謝你陪我，我接了神職，就要去上任了。”阿頌突然開口。
山鬼的眼神驟然一頓，神職，這個時候？
祂卸了送子娘娘的位置就是為了躲事，偏偏在封神前最後一個月上任，那必然是不可能接手要背鍋的位置。
只能是......神考！
“神考的職位？神官不錯。”山鬼點評。
阿頌的臉上也帶了笑容。
“若是早知道有這喜事，我早就不做那送子娘娘了。”
做封神考官，可比做有着苦逼KPI的小神強多了。
“是做小妖們神考的考官？還是做稽查考官？”山鬼問着，似是對這很熟悉的樣子。
事實上，這些信息都是她從齊山君的記憶裏掏出來的。
在齊山君的記憶之中，無量海這些小妖們在“神考”的時候，會有監督巡查的諸神考官。
主考官往往是上神大神，主嚴明公正，四處監察的稽查官則是許許多多并不為外界所知的小神，他們有的專門在神庭處理各項事務，不與外界的妖與神産生什麽聯系，有的更是被随機突然選拔帶走。
阿頌現在的情況顯然就是被選中了。
“都不是。”阿頌此刻的面容帶着些古怪的笑容。
“是結算的監事神官。”
山鬼此刻覺得，對面的女神嘴角的笑容已經要勾不住。
監事神官？她一愣，随後立刻反應過來，随後臉上也帶起了古怪的微笑。
“正合你意。”
所謂結算的監事神官，就是諸神在進行二十年封神結算之時，負責在場監督衆神之責的神官。
這種小神官會有很多，祂們大多是閑神，基本與人間沒有什麽來往，負責盯着每一位神祇，看着祂們有沒有在這個時候還企圖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比起去盯小妖們費勁巴力的考試，監視諸神可是一番好戲。
尤其是......在要被結算的神祇裏有自己仇人的情況下。
偏偏在這個時候選中了阿頌去做監事神官，杜苗心中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阿頌背後的勢力終于發揮了一點作用嗎？
還是說，大家都不想看月老廟好過，哪位上級的樂子神特意安排了這一場？
杜苗不得而知。
聽聞這一次周期的封神亂子頗多，神庭找了許多實力低微的古神過來做監事。
“我也不過是恰逢其會，你想必早就收到了。”
“屆時，也不知道你我監事的是誰？”
山鬼不置可否，她一個給自己套上馬甲的假神，屆時還要不知要如何混過去。
...
封神僅剩最後一個月，新都的氣溫驟降，可處處都是一片火熱的氣氛。
似乎是合并朝露宮實在無望，極樂太子與合歡天妃閉關閉得太徹底，月老廟此刻連一點抓手都找不到。
但高禖娘娘顯然不想就此罷休。
在諸神都在關注月老t廟與朝露宮主位動靜的時候，杜苗查看着十三區小報郵箱裏的郵件，她眉頭驟然一挑。
這封郵件裏的消息......看似不起眼，實則在她的腦海裏劃破一道亮光。
“月老廟推行陰陽合婚同舟渡，合婚成功即可獲得月老廟新婚姻緣禮，成婚經歷一個月冷靜期後即可離婚。”
陰陽合婚同舟渡？
是她字面理解的那個意思呢？
還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
這時間點卡的可真正正好好。
果然，這再次印證了一點，高禖靜悄悄，定然在作妖。
這一次，祂又搞了一波大的。
如果不是杜苗在小報郵箱裏收到了這情報，她竟然始終不知道這件事。
要知道，杜苗可是一直關注着神祇一條街的月老廟。
在陽間，月老廟可沒有大肆宣傳，不然這麽久杜苗不可能一直不知曉。
好在的是這條郵件上面，已經寫明了相關的信息。
原來是要在黑海裏進行的，難怪現世沒有一點的消息。
無量海。
呼嘯的海風不停，杜苗進入了黑海區。
她沒有先去找着月老廟暗中搞事的地點，而是先去找了豬妖王二。
一看到這位山鬼大人的代行者，王二差點跪了下來。
“大人，您好久沒來了。”
“小妖這裏積壓給您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說在每個封神周期的前十幾年，作為黑海區裏有名氣的消息掮客，豬妖王二是連大妖們也給幾分面子的存在。
甚至有些剛剛考上神職的小神也要通過它的渠道招徕手下。
但在封神周期的最後階段，王二恨不得自己跑到深淵的最深處，也不想管你們諸神之間的事情了。
王二只要一想起這一切的開端都是它接了“收集山鬼情報”這個活，整個妖都欲哭無淚。
自從接了這個活，就被古神山鬼的代行者找上門來，随後被迫暫時成為了對方的收下，每天收到和傳出去的消息都讓它提心吊膽，感覺自己這條活了還不到一百年的妖命随時玩完。
時常收到這些大神小神派來傳遞的消息，或是“訂單”，豬妖王二只覺得自己知道的東西太多，山鬼拍拍手就甩下了自己，到時候自己這個知道太多東西的小妖的下場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可現在，它等于徹底綁定在古神山鬼的這一條船上去了。
王二只希望自己目前能夠牢牢抱住這條大腿，而這條大粗腿越粗越好，上了這艘船，已經不是他想下就離開。
杜苗接過王二小心翼翼遞過來的一個個數據信息團。
封神前最後一個月，各家神職已經不能更替，卻依舊有這麽多神祇送信過來。
杜苗意識一探，立刻明白過來。
是神庭這一周期啓用大量古神的消息怕是傳來出來，這一次這些神祇遞過來的消息多是好言好語，有意與這位古神拉拉關系。
甚至，杜苗能夠從一些信息團裏讀出來其中蘊含的暗示。
買神背鍋不成，這就改成賄賂和讨好了嗎？
想來，自己這一個古神也不過是諸神們的廣撒網，不知有多少可能成為監事神官的古神都會收到聯絡。
而這些“神”裏，又有多少曾經為人呢？
杜苗将所有的信息團一一收好，裝出一副要帶回給山鬼大人的模樣。
她坐在豬妖王二的木筏之上，這才問出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
“王二，你可知最近黑海區裏的動靜？”
豬妖王二愣頭愣腦，像是仔細思索了一番才開口：“大人，您指的是哪一方的動靜？”
它強裝出憨厚的豬臉上此刻帶着一絲苦笑。
“最近黑海區的動靜實在太多，小妖我已經龜縮在這裏，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誤入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這雙眼睛和耳朵也不能要了。”
聽到它這話，杜苗眉頭微勾。
這意思是......黑海區裏最近的動靜很多啊，各家的小動作沒有停過。
她好整以暇地坐好，“那你就都說說吧，我回去也好彙報給大人。”
豬妖王二苦笑地應了個“是”，随後杜苗一揮手，驟然之間木筏周遭圍起了意識壁障，屏蔽了一切外界的窺伺。
豬妖王二此刻體感到了一些安全感，它小心看向杜苗的眼神依舊有些躲閃。
“大人，有些事情好說，但有一件事，小妖真的不知當不當講。”
“小妖不敢欺瞞大人，因着這些時日的動靜，小妖除卻守在自己這裏，也怕波及，古語有言狡兔三窟，小妖也準備幾窟。”
“結果這其中的一窟被占了。”
豬妖王二給他自己準備的“跑路窩”被占了？杜苗面色不變，繼續聽它的講述。
“那裏是一處不大的小漩渦，小妖雖然微末本事，但也能勉強生存，這些日小妖心中不安，就悄然去這一處想多做些準備。”
豬妖王二此刻的神色變得匪夷所思，“結果小妖只是剛剛接近了那一處漩渦，就發現，發現那處被占了。”
“若只是被占還好，畢竟這萬維無量海裏盡是無主之物，有其他妖找到也不奇怪，小妖換一個就是了。”
“但是，小妖親眼所見，從那一處漩渦裏走出來的不是妖，也不是人。”
杜苗的雙眼直視着它，豬妖王二的聲音此刻放得更低，生怕被外界聽到。
“是鬼。”
鬼？！杜苗的神色一滞，幽冥陰間的鬼？
“小妖在此對萬維無量海發誓，王二若有半句虛言，定然不得好死！”
豬妖王二怕她不信，此刻當即立下重重的誓言。
智能生靈化妖，它們都是自萬維無量海裏的一串數據不斷生長，消化，壯大，疊代，漸漸擁有意識化妖。
這是最重的誓言，豬妖王二敢發此誓，可見此事的真實性。
幽冥陰間的鬼來了無量海，兩界的壁障怎麽會如此容易穿透？
是陰間派來的幫助高禖娘娘搞事的鬼？還是別有所圖？
亦或只是一個意外産生變化的漩渦？
杜苗無從而知，但心中隐隐沉重，這一周期的封神，真是有太多的意外了。
此刻杜苗眼神幽深，她看着豬妖王二良久，吐出了一句話。
“标出那個漩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