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界二08
世界二08
附近突然傳來腳步聲, 謝雲暄急忙拉着謝淺躲進拐角的一道狹窄通道裏。
因為空隙很窄，兩人面對面站的極近，幾乎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
謝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 她奇怪地看着謝雲暄。
他們根本沒必要躲起來。
謝雲暄也有些不自在。
但他們都沒動。
既然都已躲起來，若現在再走出，豈不是更加奇怪。
腳步聲越走越近。
來人停在不遠處, 剛好在謝淺的視野範圍內。
謝淺微微側頭, 不期然看到了熟悉的二人——喬曦然和陸風。
那二人正在那裏拉拉扯扯, 似乎還在小聲吵架，他們之間的氛圍自然不同于普通同學，仔細一看還能注意到兩人緊緊牽着的手，謝淺下意識皺眉。
察覺到不尋常之處，謝雲暄順着她的目光扭頭看過去。
謝淺立刻擡手擋住謝雲暄的眼睛。
她感覺自己手心有細密的睫毛刷過, 有點癢癢的。
她努力忍住沒收回手, 甚至假裝無意間靠的更近了些, 右手已經貼近謝雲暄臉上的皮膚。
她又聞到了對方衣服上散發出的熟悉的木質香的味道。
謝雲暄沒說話, 他擡手輕輕帶着謝淺擋在他眼前的右手一起放下, 靜靜看向她。
看到謝雲暄的目光, 謝淺意識到——
他看到了。
她第一次對哥哥有了心虛的感覺。
……
放學後，回到家中。
臺燈亮着, 謝淺窩在書桌前看書。
謝雲暄敲門進來找她，他走進來，關上門, 仍舊像以前一樣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溫和地開口說打擾謝淺一點時間。
謝淺點頭, 示意他直接說。
謝雲暄遲疑一秒，謹慎措辭：“喬曦然剛剛把她和陸風的事告知我了。”
謝淺合上書本, 沒說話，默默點頭。
她有些想為自己對哥哥的隐瞞辯解幾句，可糾結幾秒，終究沒有說什麽。
雖然不想被對方誤會，可是她隐瞞在先，謝雲暄怪她也是應該的。
哪知謝雲暄并未責怪謝淺，反而以為謝淺是為他着想：“茜茜，我們今天不吵架，推心置腹說實話好不好？”
“好。”謝淺謹慎地想了想，點頭。
“你是不是因為喬曦然的事，才找我說了那些話？”謝雲暄問。
謝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問了一遍之後，她才意識到，謝雲暄竟以為謝淺是因為知道了喬曦然的事，不想哥哥難過，才很突兀地找他告白。
“當然不是。”謝淺有些氣惱，臉龐漲紅，“哥哥以為我是什麽人？”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謝雲暄見妹妹生氣，立刻道歉，接着又問，“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因為什麽？”
他不自在地看向旁邊，竟有些結結巴巴。
若是有學校的同學在這兒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感到驚訝，謝雲暄竟會有這麽害羞窘迫的時候。
謝淺也有些害羞，但她沒表現出來，輕咳一聲，眼神坦坦蕩蕩：“從小時候就喜歡你了，哥哥一直很溫柔……”
她頓了頓，看着謝雲暄：“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鄉下奶奶的老家玩的時候嗎？那時候我九歲，你十歲。”
謝雲暄當然記得。
那是在他與謝淺都讀小學時，因為暑假閑來無事，謝雲暄和謝淺一起去了奶奶的老家。
與謝家老爺子不同，奶奶的老家在偏遠的鄉下。奶奶雖已去世多年，但她的親人對謝雲暄十分熱情，正巧謝家父母那年生意很忙，無暇照顧孩子，謝雲暄便帶着謝淺一起在鄉下度過了大半個暑假。
他們在田間一起散步，赤腳在河邊嬉戲，一起看日出日落。
可那時他們還那麽小，怎麽懂得什麽是喜歡。
謝雲暄回想起那時的時光，只想到幾件童年時的趣事。
見哥哥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謝淺有些生氣：“既然你仍舊不相信，那不如我每天都跟你說一遍——”
她故意說這話。
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慌亂的謝雲暄輕輕伸手捂住嘴。
謝淺眨眨眼，看着突然擡手輕輕遮住她嘴巴的謝雲暄。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謝雲暄趕緊放下手，急忙道歉。
“哥哥你打擾我學習了。”
謝淺“無情”地将他推出房間。
***
深夜，家中所有人都已經睡着。
謝雲暄躺在床上，或許是因為幾小時前與謝淺的讨論，他竟夢到了多年前與謝淺在鄉下度過的那段時光。
那年夏天，他在那裏交了一些朋友，常受邀去別人家做客，又經常在廣袤的田野間嬉戲。
謝淺與他不同，習慣悶在家中，又怕生，沒能很快與那些玩伴熟悉起來。
無法融入群體中，等到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抛下，每次想與他們一起玩耍都會被人無視，只能在白晝漫長的夏日待在家中趴在桌上看窗戶上的污漬，聽窗外的蟬鳴。
謝雲暄偶爾會陪着她一起在村莊中走一走聊聊天，但謝淺每次出去玩時只推說自己覺得太熱想留在家中，他并不知道謝淺當時的孤獨，畢竟他當年才只有十歲，無法做到面面俱到。
直到那天，謝淺很久都沒有回家。
夏日白晝長，最開始謝雲暄以為謝淺與周圍的一些孩子一起在村莊中玩，可等到黃昏，其他人都已經到家，可謝淺仍未回家。
他去找那天帶着謝淺出去玩的那個孩子，問謝淺在哪兒，那孩子說謝淺提前和他們分別，應該早回了家才對。
其他大人又說，還未天黑，或許是玩的太瘋，忘了時間。哪能有什麽大事呢。
反正這種事在這裏并不少見，這裏日子平靜，不必太過擔憂。
可謝雲暄清楚謝淺不會這麽做，她一直很乖，在今天謝淺出門前，謝雲暄已經與她約好回家的時間，謝淺就一定會在這個時間之前回來。
他要求去找謝淺。
那家人怕得罪謝家這位小少爺，當然連連說好。可畢竟那年的謝雲暄只是個孩子，大人也只是敷衍幾句。
看出他們的态度，謝雲暄抛下他們直接出門找謝淺。
他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且這裏屬于平原，沒有複雜的地形，謝雲暄對周圍還算熟悉。
一直到夜幕降臨，謝雲暄提着手電筒四處尋找謝淺，大聲呼喚她的名字。
直到夜色深下來，氣溫降低，他才聽到細微的回應聲。
謝淺被關在村莊入村不遠處的一個倉庫裏，
她今天被幾個小孩帶來附近捉迷藏，她負責藏起來，哪知其他小孩玩着玩着就忘了這事，沒去找她，後來回到家被謝雲暄找上門時，又害怕負責任，只推說謝淺早就回家，自己不知道她在哪兒。
謝淺躲在這裏一直在等玩伴來這裏找她，等到困倦不小心睡着。
等她醒來睜開眼，天色已經晚，倉庫從外面鎖上門，謝淺驚懼下大聲呼叫，但周圍沒有人在。她又冷又餓，等了一會兒，試圖爬窗戶離開。
可當時謝淺從未爬過高處，又因為心裏害怕，不小心跌落崴了腳。
謝雲暄爬窗戶到了謝淺身邊時，對方的眼睛已經紅腫起來，她渾身都在發抖，緊緊攥着謝雲暄的手，生怕他離開。
謝雲暄安撫地擁抱謝淺，又急忙聯系其他人，他出門前特意帶了手機。聯系上當地人後，他扶着謝淺坐到幹淨的地方，用紙巾擦幹她臉上的淚水，又給她紮好之前被弄亂的頭發。
謝淺一直不說話，竟怯怯地看着他。
謝雲暄看妹妹這樣，心都要碎了。
她一個人在倉庫裏時，該是多麽孤獨，多麽害怕。
兩人等了一會兒，村民很快趕來。他們找出鑰匙開倉庫的門鎖時，謝淺終于和謝雲暄說了第一句話：“哥哥，對不起，我沒能在七點前回家。”說着還落了淚。
她今日與謝雲暄約好的時間是七點。
謝雲暄安撫地半摟着她的肩，低聲告訴她“沒關系”，又看向話音剛落便開門走進來的幾個村民。
那天，從小被教育要有良好修養的謝雲暄第一次發了那麽大的火。
消息傳到謝老爺子那裏時，便是謝家寵愛的謝雲暄竟被關在倉庫幾個小時。
當時誤事的人自然受到懲罰，其中與謝家的生意往來直接被斷掉。
謝淺和謝雲暄從那之後也沒再回去過。
這便是謝雲暄對那個夏天的全部回憶。
但在夢裏，他忽然想起一些被遺忘在記憶角落的事。
那天安全回到住處後，謝家來接他們的人還沒來到，因為妹妹害怕，夜裏他與謝淺擠在一張小床上睡覺。
小孩子的心思都在臉上。因為被謝雲暄找到，謝淺更加依賴他，只有他在才能安心。
晚上睡不着覺，兩人在黑暗中小聲聊天，謝淺伸手和謝雲暄拉勾約定：“哥哥，我們永遠在一起。茜茜長大了，會一直一直保護哥哥”
“好，我們永遠在一起，哥哥也要永遠保護茜茜。”謝雲暄伸手和謝淺拉勾。
小聲聊着天，慢慢地，他們窩成一團睡着了，可小拇指仍舊緊緊勾在一起。
謝雲暄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