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界二04
世界二04
用餐時, 謝淺全程沒有說話。
她胃口不太好，吃的很少。
午後，客人離開, 梁業琴将謝淺叫去書房。
走進書房第一步，謝淺的呼吸不自覺壓低，精神也緊繃着。
書房這個地方承載的全是她糟糕的回憶。
她閉了閉眼, 仿佛掙紮一瞬, 接着低垂眼眸, 慢慢走到梁業琴面前。
梁業琴坐在椅子上。
“聽說你最近學習狀态還不錯。”她狀似随意說道。
梁業琴何時關心過謝淺的學習狀态。謝淺清楚她想問的到底是什麽。
因為不自覺緊繃着嗓子，她的聲音有些啞：“模拟成績應該能進步一些，高考沖一沖的話，能去海市比較理想的大學。如果發揮的一般，去濱城的大學也可以。”
這是在向梁業琴保證, 她不會留在這座城市。
梁業琴不關心謝淺是去什麽海市還是什麽山市, 只要不在這裏就行。
看到謝淺臉上小心翼翼的神情, 她心中的不滿稍稍散去：“的确, 未來的事總要考慮好, 不要做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她習慣性地指點謝淺：“倒不是不想讓你留下來, 只是以你的心氣，去別處, 總歸能有更好的發展，我們也是為了你的未來着想。一個孤兒，如果沒人指點, 未來還不知道能活成什麽樣。”
一瞬間, 謝淺眼中的水汽幾乎要冒出來。
她拼命忍住, 習慣性地遠離所有的情緒，遮掩自己的內心, 點頭說是。
“你以後想學什麽專業？”梁業琴問這話時，心中又想起謝老爺子今日回來後對她大發雷霆的模樣，難免感到有些不平。她這麽些年為謝家的事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謝老爺子竟為着謝淺這丫頭與她吵成那樣。
對比謝老爺子的糊塗，梁業琴覺得自己對謝淺已經仁至義盡。
她甚至還主動關心起謝淺的愛好。
“計算機專業。”謝淺說。
“當個老師就不錯。”梁業琴看着她，“朝九晚五，工作穩定，也比較好照顧家庭。”
謝淺沒說話。
梁業琴看着她，目光犀利。
謝淺幾乎戰戰兢兢地察覺到梁業琴眼神中包含的意思：如果不夠聽話，謝家會有辦法強制安排你沿着這條路走。
頂着那樣的目光，謝淺艱難開口：“我語言表達能力不好，也不夠有耐心，做老師恐怕誤人子弟。”
聽到謝淺的自我評價，梁業琴笑了：“那倒也是。”
她輕輕放下這個話題。
走出書房時，謝淺身上已經冒出冷汗。
梁業琴走在她身後将她送出來。
走到書房外，兩人腳步皆頓住。
她們看到謝雲暄站在走廊的陰暗處。
他靜靜看着她們，沒有說話。
梁業琴被吓了一跳，緊接着親昵地拍了拍謝淺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學習。”
謝淺點頭答應，接着離開。
她回到房間後，沒過幾分鐘，謝雲暄走進來，帶來幾份謝淺愛吃的菜。
“我看你中午沒吃多少，所以讓南城宴送來幾份菜。剛剛送來我見你沒在房間，便想去書房叫你。”他解釋。
南城宴是謝淺喜歡去的飯店，裏面的菜色偏清淡。
謝淺道謝，低頭靜靜吃飯。
“母親與你聊了些什麽？”謝雲暄問。
謝淺筷子一頓。
謝雲暄從未問過這種問題。
謝淺意識到他已經有所察覺。
她低頭，如往常般繼續吃飯，狀似随意：“只問了問學習上的事。你保送之後，他們自然要擔心我的考試。哥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可不要偷偷告訴他們我前天那張化學試卷做的一塌糊塗的事。”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特地裝作輕松的樣子。
謝淺不知道他是否聽到她與梁業琴在書房中的對話，他既然這麽問，應當是沒聽到吧。
梁業琴不許謝淺現在将去外地讀大學的事告訴謝雲暄，謝淺也不敢告訴他。
她打算偷偷蒙混過去，至于報完志願去讀大學——她都去了外地，并不打算再回來，至于謝雲暄生氣的事，那就只能留給謝朗峰和梁業琴處理了。
“你學習那麽努力，我怎麽會去告狀。”謝雲暄看着她，笑了笑，“茜茜，等上了大學，比現在自由很多，我們一起四處旅游吧。”
“嗯。”謝淺随意答應。
她低着頭吃飯，沒有察覺到謝雲暄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深意。
一陣沉默，謝淺安靜吃飯，謝雲暄安靜地看着她。
見謝淺吃的差不多，謝雲暄起身：“我等會兒要去趟公司，還要去趟小舅家。”
謝淺點點頭。
可謝雲暄說完這話并未離開，仍舊站在原地。
謝淺有些疑惑地擡頭望他。
謝雲暄溫和地笑着：“後天就開學，你這些天一直悶在家裏學習，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謝淺頓了頓，搖頭：“沒有，哥哥，你去忙吧。”她擡頭努力微笑着說出這句話。
夜晚，房間裏，謝淺正在書桌前讀書。
032又忍不住在她腦海中冒出來。
它已經憋了一整天，現在忍不住一定要問謝淺：「宿主，為什麽你一直猶豫不決呢？留在這裏不好嗎？你為什麽一定要聽謝家父母的話？」
謝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喜歡謝雲暄的人那麽多，系統為什麽要選中我做這個任務？”
032：「系統選擇女配的過程十分複雜，并不需要向我解釋清楚。可按照我的理解，如果在這個小世界中選擇一個謝雲暄喜歡的人，那必然會是你。」
謝淺輕輕笑了。
不是因為開心，而是覺得032說了句不可能的玩笑話。
“他對我那麽好，是因為我是他的妹妹。”謝淺否定了它的說法，“032，如果謝雲暄和我在一起，他會面臨許多困難和否定。我不能傷害他。”
她心中輕輕說道，系統不了解她。
如果我抓着謝雲暄的手不放開，那麽謝雲暄會和我一起低到塵埃中。
她完全能夠想象到那種場景。
謝雲暄是天之驕子，不該承受那樣的痛苦。
系統确實不理解。
一個長期被否定，從小就知道自己被親生父母抛棄，又在好不容易被收養後發生養父去世養母住院被迫再次搬離的人，一個從未被堅定地選擇過的人，如何能夠立刻堅定地尋找到自己的人生道路呢。
032此時的機械音顯得無比冷酷：「可你也無法下定決心遠離他。你是不是在給自己尋找一個下定決心拉住他的理由？」
謝淺合上書本，臉上表情淡去。
她不得不承認，032戳中了她的痛處。
“你應該猜到了，我不敢接受任務，又不甘心将這個任務交給別人。我喜歡謝雲暄，可我不能喜歡他。”她終于坦誠地說。
032：「你為什麽不試試謝雲暄的态度呢？」
“試什麽？”謝淺說。
032的機械音毫無起伏：「一個是一起長大的妹妹，一個是家族預定的未婚妻，你說他天生溫柔對誰都一樣，那你猜猜在他的心目中，誰更加重要？」
謝淺瞬間猜到了032的主意。
“那樣很過分。”謝淺說。
「确實很過分。」032承認，「可你甘心嗎？難道你能徹底放下謝雲暄嗎？」
謝淺沒有回答，她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仿佛這樣就聽不到032的聲音。
她蜷縮在床上。
032沒有放棄，它降低機械音的音量，仿佛在謝淺耳邊低語：「如果确定好，那麽現在就告訴我，你要接受任務，或者放棄任務。」
「現在就告訴我，你要接受任務？還是放棄任務？」032重複一遍。
「接受任務？還是放棄任務？」032聲音提高。
謝淺仍舊不說話。
「好，你不說話，那麽系統将默認你放棄此任務，重新選定女配人選，現在倒計時，3——2——1——」
貪念在牢籠中四處沖撞，一下又一下撞在鐵杆上，鐵籠上的鎖搖搖欲墜。
謝淺紅着眼眶，從被子中爬出，她拿起旁邊的手機，給謝雲暄發去消息。
她的手指在顫抖。
謝雲暄已在三樓休息。
謝淺：【哥哥，明天能不能帶我出去玩？】
謝雲暄立刻回複消息。
謝雲暄：【好，想去哪兒？】
謝淺：【我想去喬家玩，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