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姜拂這一覺睡得很沉，本來昨日為了照顧沈燚，就已經十分疲憊，加之今日起得又早，這一閉眼便像是席子上有什麽在吸着她，任憑洞外頭冷風呼呼直吹，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一直到差不多兩個時辰後，許是做了個什麽夢，縮在席子一角的人忽然之間坐了起來，急喘着氣。
沈燚放下茶碗，緩緩朝她看過去。
姜拂t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靜靜地望着洞口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在何處，臉上驚惶之色也慢慢褪去，轉而微微發愣。
“姜姑娘是做噩夢了？”沈燚低聲問道。
姜拂一頓，轉頭看過去，這時她已然清醒，見着他關心詢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夢見自己在山上迷了路。”
自她記事起，這積秀山已經走了不知多少次，在這個地方迷路，光是說出口都覺得有些丢人。
不過好在沈燚似乎并不明白她這種小心思，聽了她的話便笑着寬慰：“都說這夢是反着來的，姑娘不必害怕。”
如此安慰，姜拂也聽過不少，不過她還是輕輕道了一聲謝。
眼見着日頭又要落下，姜拂趕緊将米粥熱了，又把藥煎好，藥湯倒進碗中放到沈燚手邊。
“沈公子，這個米粥需得趁熱吃，你自己……可以嗎？”
沈燚淡笑着點點頭。
“藥也得盡早喝，不過我已經拿蓋子蓋上，你吃完粥，可緩一緩再用。”
沈燚又笑了笑，點點頭。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眼中含着笑意，又被暖黃的燭光一晃，顯得格外柔和。
姜拂被盯得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說：“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沈燚失笑道：“姑娘是個認真負責的人，怎麽會是啰嗦。”
姜拂一聽，放下心來，她可不想好心辦壞事，明明是幫人家，可若是對方不喜歡自己的做法，便是做的再多也是無用。
“那……我先走了，天色太晚，爹娘會擔心。”
“路上一切小心。”
兩個人還是同昨日一樣地叮囑對方。
姜拂将帶來的陶鍋還有采好的藥收拾妥當帶上，而後便離開了山洞。
回到家中，姜父姜母雖有些責怪她回得太晚，但也只是說了一二句，并沒有注意到別的不對。
事情很是順利，姜拂就這麽在家與山洞兩處來回，本想着照眼下情勢，沈燚大概四五日後多少能有所好轉，雖說箭傷不可能痊愈，但起碼不會像最開始那般喘口氣喝口水都臉色煞白，可讓她意外的是，這一天天過去，藥一日日服下，沈燚的狀态卻并沒有明顯的變化。
姜拂心裏着急，又怕是遇到什麽疑難雜症，白日見着沈燚也不敢多說，每回都是夜裏爹娘幼弟歇下，自己在屋中挑燈查醫書。
她翻了兩夜，總算是找到了一種可能，與沈燚如今的狀态十分相似。
道是人受傷生病後，因為長久不走動，容易心郁氣結，這樣的情況若是嚴重，便會阻礙病愈。
姜拂也想讓沈燚出洞外走走，他傷在腹部，只要她幫忙扶着，去到洞外也不是不可，但他自己卻一直沒有答應。
散心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好用藥。
姜拂翻完醫書，正好發現積秀山上有一種草藥熬煮成湯服下後能夠解人氣悶郁結，于是第二天天未亮，她便帶着竹簍上了山。
這種草藥并不難尋，不過在半山腰處繞了小半個時辰，她便已經采集足夠。
這個時候，天邊仍泛着灰藍，遠處朝陽羞澀扭捏地遲遲沒有露出整個面貌。若是此時下山回家煎藥，怕是正好撞上爹娘起床，倒不如直接去洞穴，也省的來回走。
思及此，姜拂就順勢往洞穴走去，一進到洞中，她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可越往裏走，她便越覺着不對，等她徹底走近，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打破靜默——
“姜姑娘？”
沈燚一出聲，姜拂便停下了腳步，她一下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方向，奇怪問道:“沈公子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天都沒亮呢？”
“我……睡不着。”沈燚答道，語氣有些沉悶。
“睡不着？”姜拂微訝，不由想到什麽，“那這是第一次還是……公子莫不會這幾日都是這麽過來的？”
說話間，她又想起這幾日來每次到山洞裏時沈燚都是醒着的，且前幾日她到時雖不算特別早，但也是天剛亮的時辰，普通人家都該還在睡着。
她希望他能否認，可短暫沉默後，他卻低低嗯了一聲。
“怎，怎麽會這樣？”姜拂忙将蠟燭點上，又趕緊回去看沈燚的情況，果不其然，他的臉色仍舊蒼白虛浮。
“這樣子不是辦法，”她站起身，抿了抿唇道，“看來今日那些草藥是白采了，我得重新去找一些寧神安定的方子。”
“沈公子，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她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姜姑娘，且慢！”
一聲急呼喊住了她。
姜拂回過頭，面上帶着急色，道:“公子可是還有別的叮囑？”
“不，并非叮囑。”席子上的人擡眼望着她，溫潤的眼眸如同冬日清晨日光下的薄霧，他道：“只是我這失眠之症或許是因這山洞太過僻靜，我只身留在這裏，心中總是無緣有的慌張，如此波動的心緒下，如何能入眠……怕是用藥也無用。”
聽完這番話，姜拂自然想到了過去這幾個獨屬于他的寂靜孤獨的夜，而後便覺得這個說法是存着幾分理的。
她喜歡這個山洞，因為這裏幽靜舒适，可若是讓她獨自一人在這裏待上幾個夜晚，她也會變得不安慌亂。
“那，那你是想讓我帶你出去嗎？”她也想，可不願離開的是他。
果不其然，沈燚搖了搖頭:“不，現在還不到離開的時候。”
“那我該怎麽幫你？”
姜拂認真一問，卻正好對上了沈燚灼灼的目光。
他看着她，語調低沉平緩，像是暗夜中幽幽響起的琴音，他道：“也許……身邊有人陪着，我就能好好睡上一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