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問題在于, 阮栀願不願意讓他生。
這個憂慮并非憑空而來。
薄汀接受她認為“還在上學”而“不應該生育”這個觀點。
怪物理智的那一面告訴自己，阮栀是為了他好。
然而，感性的那一面在患得患失：是不是他不夠好, 不夠值得喜歡，所以阮栀不願意讓他孕育孩子，于是，能拖則拖？
縱使, 阮栀為了給他安全感, 帶他見了父母……
怪物仍覺惶惶。
這樣的優柔寡斷、惶恐不安, 向來出現在感情中的弱勢一方。
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凝視着身邊陷入甜睡的美麗人類。
身後的漆黑尾巴顫動着卷着她的腰腹，因情緒起伏, 他的胸腔處蔓延出崩潰離散的漆黑觸手。
觸足仿佛找不到落腳處的孤鳥。
它們狂亂地卷曲, 四處試探, 輕觸人類的睫毛、臉頰、脖頸……
每一下, 都像是吻。
輕柔、膽怯。
怪物的人形已經維持不住，他惆悵迷茫, 凝視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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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只有時間才能告訴【他】答案。
……
上岸後, 研究生生活并沒有蕭臣夜想得那樣輕松簡單。
他奔着阮栀考的研究生，忙起來時壓根沒法進行自己曾在腦中設想過的“撬牆角”計劃。導師嚴t苛，要求手下學生們完全聽從他的安排，學長學姐們私下聚會時吐槽過他的“畢業要求”：“起碼5篇影響因子大于3.0的論文——”
說來怆然, 滿是心酸。
蕭臣夜疲憊地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文檔，沉默敲字, 準備完成導師安排的項目。
他在百忙之中, 從校友那了解到與阮栀有關的動态。
“金融院阮栀前段時間上綜藝了，沒想到她居然是方禪音的圈外好友！”
“可惡, 她居然不是單身……”
“聽說男友就是我們學校的，電氣院研究生。”
他沒有多加附和，只是平靜地聽着。
“最新一集裏，阮栀男友性格好‘人妻’，感覺很适合當賢妻良母……”
“怎麽會有這麽适合當老婆的男人，又白又漂亮又軟！”
聽到這句，蕭臣夜實在忍不住好奇心。
他承認，自己作為阮栀的追求者兼暗戀者，一直好奇着薄汀有什麽值得被她喜愛。
撇去外表不提，他的性格究竟有多吸引阮栀？才能讓大學期間拒絕過無數異性的阮栀選擇官宣？
帶着疑惑，蕭臣夜打開綜藝《恰是少年》。
方禪音做飛行嘉賓的這一期，正逢夏日，天氣燥熱，柏油路面曬得滋滋發熱。
《恰是少年》的拍攝地點位于榕實市的郊區，節目組承包了大農莊用以拍攝。從城市的泊油路開往郊區鄉下，路邊景色由鱗次栉比的高樓變為樸實矮小的自建房，這一集的開場一如既往，充斥着田園氣息與歡樂氣氛。
常駐嘉賓們熟稔地打招呼，開展綜藝主題活動，期間，方禪音簡短介紹了自己的好友阮栀——此後，便是網友們戲稱為“屍體暖暖的友情片段”。
蕭臣夜沒有錯過阮栀出場的每一幀。
很快，被網友們戲稱為“‘人妻’男友”的薄汀出現在阮栀撥通的視訊中。
許是素人中少見有如阮栀這般樣貌，且男友顏值格外搭檔的，節目組為此多給了他幾分鐘時長。
方禪音調侃的聲音做畫外音：“你小男友？”
阮栀笑眯眯：“是呀。”
皮膚冷白、眉眼清俊，堪稱漂亮完美的臉蛋出現在鏡頭下。
年輕男性以睥睨在場衆多男藝人的長相，溫柔含情地低語交談。
“阮栀，”他的聲音亦是柔和，摻雜了夏日薄荷般的清朗，“小乖很想你。”
方禪音疑惑：“你家什麽時候養寵物了？”
阮栀眼睫動了動，她若無其事地摸了摸手腕——那裏空無一物，為拍攝節目，小怪物暫時離開常常安居的手腕，退而求其次地出現在節目組周圍的隐蔽角落，不讓人發覺。
“小乖”是指“小怪物”，亦是指他自己。
人形怪物有着奇異、罕見的羞赧，指的是在鏡頭下，他近乎膽怯，不敢承認自己對她的想念。被阮栀溺愛着的漆黑觸手們，保留了他直率的思想，很多時候，人形怪物可以借着分）身們的單純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譬如當下。
阮栀失笑。
她托腮，好奇問：“只有小乖想嗎？”
話音落了，又回方禪音，并沒有透露“小怪物”的存在，只糊弄說，“是我家小區樓下認識的小貓。”
長租在外，薄汀又分出一只漆黑觸手，游蕩在小區裏，負責了解周圍鄰居們的動态，宛若一個盡職盡責的勘察員，将生活環境內所有不安分的因素降到最低。
那只“漆黑觸手”的模拟狀态，是一只很像安大校內貓貓的漆黑觸手貓。
說是小區樓下的“小貓”倒也沒錯。
薄汀眼睫顫動。
他轉移話題，不敢承認自己也在想她：“我最近新學了幾道菜。”
鏡頭下，這個年輕漂亮的人形怪物，耳廓泛紅，聲音低柔，借着話題，試探着她什麽時候回家。
“改天可以請你朋友來，我露一手。”
方禪音在一旁聽着，不禁挑眉，她與好友對視一刻，清冷俏臉上浮起笑意。
“是指請我吃飯嗎？”
被網友們戲稱為“閨蜜貼貼”“健康溫暖”“有友如此夫複何求”的絕贊友情，在具有‘人妻’屬性的薄汀眼中，顯然是個會奪走戀人注意力的存在。
當然，他并不敢露出自己陰暗晦澀的一面。
他以阮栀會喜歡的那副模樣，寬容且忍耐地沖視訊那頭出沒的方禪音禮貌一笑。
“是的，你是阮栀的好朋友。”
人形怪物的這句話說起來有點酸澀。
見多識廣的節目組後制人員顯然見識過太多這類感情上位處軟弱一方的例子，再加上節目制作期間，通過各個社交平臺了解到的阮栀、薄汀個人賬號發言，更是清楚薄汀對阮栀有着超出尋常的在乎與關注……
他愛她。
可能比她愛他來得更多。
……
人形怪物有自己的社交平臺賬號，他不擅長經營，只是選擇性地發布一些內容。
小red書上，他的賬號是初始默認的亂碼名稱。
主頁僅有一個穿搭貼，詢問廣大網友們如何挑選适合自己的服裝款式，出鏡照片并沒有暴露自己的長相，只有鏡中的身材。
網友們的點評是：“身材好辣，斯哈斯哈。”
“阮栀吃得真好！”
“靠，男大都是這樣的嗎？”
《恰是少年》并沒有完整展示薄汀本人，鏡頭下只攝入他的面孔。觀衆們難以窺見全貌，好在菁源大學校友們熱情提供了校內拍攝的薄汀本人照——沒有正臉，大多是側臉、背影，他與阮栀并肩而行，身材比例極佳，穿衣風格很靓。
一張照片放出他半蹲下給阮栀系鞋帶的畫面，許是襯衫過分修身，脖頸處的布料随動作下滑，露出骨骼分明的鎖骨，盈盈日光下更顯得秀色可餐。
美麗女友站定在他面前，用含着笑意的視線瞧他。
俊男美女，實在搭檔。
……
穿搭貼裏，有熱心網友詢問他尋求穿搭幫助的目的：是面試還是相親？
薄汀回：讓女友覺得好看，讓她更喜歡我。
這一句話被營銷號截圖，和《恰是少年》中的幾幀鏡頭剪輯在一起，成為阮栀男友“嬌軟人夫”的佐證之一。
蕭臣夜看得發蒙。
他凝重地将這個片段發到三人群聊，并不加以評價。
好半天，文之昭回了六個點。
原濤：難怪阮栀喜歡……
他們的未言之語：将薄汀的性別性轉，再配上這性格、外貌……簡直就是完美配偶的選擇。
也就不難怪，阮栀在衆多追求者中選定了他。
……
蕭臣夜前前後後死心過很多次，死灰複燃過很多次。
這次，他是真的開始敬佩薄汀，開始理解阮栀。
他凝視着電腦屏幕上導師安排的任務清單，瞧了一眼手機上還在播放的綜藝片段，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末了，他發了個飽含感慨的朋友圈。
【終于明白為什麽他是合适的那個。】
讀懂這句話含義的只有三人群裏的文之昭、原濤。
其餘朋友們熱心好奇地發問：怎麽？受情傷了？
蕭臣夜沒有回複。
阮栀并沒有特意關注過他的朋友圈，只在日常浏覽時注意到這條，她若有所思，并沒多問，平常冷淡地，非常禮貌地點了個贊。
……
薄汀：糖醋排骨、水煮肉片、佛跳牆……
阮栀：？
薄汀：今天的晚飯！
阮栀：好噢，等我忙完學校的事。謝謝寶貝。
薄汀好半天才回了一個羞怯的表情包：線條小貓臉紅點頭.jpg
阮栀身旁的師妹故意伸了下脖子，看到師姐和男友的聊天記錄頁面。
師妹：“哇，師姐你平時都喊男友叫寶貝嗎？”
阮栀笑眯眯：“是呀。”
師妹口氣豔羨：“師姐好幸福，你男朋友居然會煮飯欸。”
同師門私下聚會時聊過《恰是少年》，阮栀同樣大方坦蕩，在同門詢問他們怎麽在一起時，解釋說自己和他是本科校友，兩人是校園戀愛——真相當然不只是“校園戀愛”四字可以描述概括，她只挑了能說的部分，輕描淡寫地帶過。
導師的新一屆學生對這件事了解得不多。
師妹：“很少見到像師姐男友這樣會做飯的男生呢。”
她試探着問：“我有沒有機會嘗到師姐男友的手藝呀？”
阮栀對新師妹不太熟悉。
這次是第二次見面。
她詫然地瞧了她一眼，師妹俏臉一紅，扭捏道：“聽說師姐男友也是我們學校的……”
手腕上的小怪物不安地擰動起來。
阮栀拍拍它，以作安撫。
小怪物氣咻咻地趴在她的素白手腕上，豆豆眼透過衣袖，冷冰冰地瞧着那個大膽、目的不純的師妹。
阮栀心直口快：“為什麽想吃我男友做的飯？”
她有疑惑，直接問出口，不留任何餘地。
師妹尴尬地定在原地。
她臉漲得通紅t，好半天才道：“上次聽陳師兄說，師姐男友是咱們學校電氣院的……”
“我、我挺好奇的。”師妹道。
阮栀歪臉，明豔雙眸裏浸着古怪。
她想了一會，搖頭拒絕：“我沒法替他做決定。”
而後，又追補了一句：“我也不太想讓他做飯給你吃。”
怪物男友非常守男德。
他從不做任何會引起阮栀誤會的事，絕不與除她以外的人類親密接觸。
因而，縱使有着一張可以被評選為“校草”的臉蛋，他身邊追求者寥寥無幾——大多數人被他身上冷漠、拒人千裏之外的态度逼退。
同門師妹的心思并不難猜。
阮栀看着她羞紅的臉，猜想她可能是對薄汀有好感。
她的胸口淌過幾分占有欲。
情緒的流動讓阮栀冷淡開口。
小怪物呆住了。
它屏住呼吸般，聽着美麗人類淡淡道：“下次不要随意看別人的手機。”
阮栀很少這般冷言冷語。
她是校內出了名的“明豔美人”，上了綜藝《恰是少年》後，方禪音的粉絲們給正主好友取了個昵稱“小太陽”，指的是她笑起來像太陽那樣燦爛。
日常相處中，阮栀無疑是個溫柔明媚的人。
她極少有這樣的時刻。
……
師妹讷讷。
她可能還是有點不死心，又或者是為了挽尊。
“師姐，我也就是随口一說，你反應怎麽這麽大？”
這話裏帶了點責怪的意思，顯然覺得阮栀很不給她面子。
阮栀彎了彎嘴唇。
她将外露的情緒收斂好，語氣平和，看似玩笑，實則認真，對師妹道：“沒辦法，我占有欲比較強。”
“也不是很喜歡別人窺伺我和他的生活。”
直球回複，無需含蓄。
阮栀從不內耗自己。
她說完，摸了一下手腕上豆豆眼泛光，顯然已經被她的話感動到微微顫抖的小怪物，垂下眼簾。
小怪物黏糊糊地舔了舔她的指尖。
歡欣喜悅籠罩着漆黑觸手，它難以抑制內心的快樂，用力地圈上她的肌膚，像蛇一樣繞得緊緊。
人類無法察覺的怪物低喃，充斥着狂熱濃郁的愛意，瘋狂湧動：
——栀栀。
——栀栀。
——真幸福，栀栀這麽在乎我！
小怪物目眩神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