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薄汀】的出現, 在玄道世界裏沒有驚起任何波瀾。
準确的說，是他作為“怪物”的那方面從未吸引過旁人矚目——他在阮栀面前親口承認自己的“怪物”身份，這并不代表着他的“怪物”身份廣為人知。
阮栀未曾在旁人面前提起過他的“怪物身份”, 這個事實讓薄汀心生妄念，半喜半憂：這是不是代表着她起碼有一點在乎他？
怪物不知道。
怪物滿腦子想的都是阮栀。
他渾渾噩噩地進入大學教室，臺上講師正放下手中教案，點開白板ppt。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 臺下學生們或是打着哈欠, 或是張頭探腦, 看講師今天有沒有點名的可能。
大一跳級到大三的“薄汀”和這一屆老生們并不熟悉。
他保持着慣有的生疏冷淡，不近人情，面無表情地挑了個座位徑自坐下。
也有想要搭話的大三生, 奈何, 人形怪物周身萦繞着某種奇異、疏冷、極具壓迫感的漠然, 正常人類無法承受, 最終，黯然避開。
班上熟悉的同學們私下聚會聊天時, 說起過這個在校內卷起一番風雲的“跳級天才”, 贊他的天賦是真，畏懼他的性格也是真。聊到興時，一個個問過去，同學們驚覺, 薄汀和班上的同學們都沒有正式搭過話——班長倒是和他淺淺聊過幾句，可惜, 交談的內容也是與學習、考研有關, 絲毫不涉及到個人生活。
有關薄汀的所有，像是被籠罩在一層迷霧中。
隐隐爍爍, 無法讓人窺見。
“我們這節課，需要課後小組完成論文，你們自行結對搭群。”
講師在臺上确認了一下班上人數：“你們班35號人，那就按照7個小組來分。”
熟悉的同學們已經在上課時私下拉了小群，安排好各自任務。
Advertisement
薄汀心不在焉。
他是在自動結隊分好其他六個小組，剩下那個小組的組長聯系上時，遲一拍地回神應好。
加上組長聯系號，拉進群聊。
小組活動，組內慣例，抽簽分配任務。
怪物半心半意的狀态足夠應對普通人類需要他完成的任務，分配到位的工作在短時間內迅速解決。
漂亮青年坐在宿舍內，身後是無形狂舞的“漆黑觸手們”。
情緒上的崩潰讓怪物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純黑色、延展性極強的、柔軟的觸手們像是在短時間內經歷過一場花開與花敗，随着情緒的起伏不定，或高昂地扭動，或低落地爬行。
薄汀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
他加過阮栀，消息框中留着加上好友後的那句【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他低聲念着，多愁善感着，“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怪物其實并沒有和阮栀有幾次真切的線上聊天經歷。
人類科技提供的聊天軟件，自動發送的加好友消息，帶給怪物的是深深的悵然。
組長在電腦端裏私聊問他與論文有關的事。
薄汀身後的觸手伸長，在鍵盤上敲打着回複。
人形軀殼的注意力放在手機屏t幕上，設備藍光幽幽地映在他的臉上，烏黑濃睫下洇出淺淺陰影。
他的瞳孔是獸類的形狀，藍光閃爍，眼黑、眼白異常分明清晰。
非人感實打實地暴露在四下無人的環境中。
若非微微下撇的嘴唇、怏怏不樂的尾巴顯得他有幾分人性，【他】看起來渾然就是一個毫無理智、只有獸性的邪物。
忽地，手機嗡一聲。
薄汀注冊的企鵝號中的【特別關心】發了一條狀态。
是阮栀發了一段視頻。
人形怪物身後蔓延而出的觸手們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齊齊僵硬；人形怪物呼吸一窒，他的瞳孔獸類般緊縮，杏仁般的瞳孔在隐隐爍爍光線下收放。
他的手指點開那個視頻。
……
鏡頭下，沒有出現阮栀的面孔。這個視頻的角度對着藍天、綠樹、校內建築，更像是畢業季前大四學生們留戀校園時做的記錄vlog。
簌簌的樹葉與柔軟微風相互摩擦的悉悉響動；間或，傳來不遠處貓咪叫聲、小狗吠吠，生機勃勃，十分響亮；背景裏是流行歌社團的清唱，音響質量不怎麽樣，滋滋的電流聲與歌聲，婉轉而青澀地落進鏡頭，被完整地拍攝。
薄汀的注意力只在視頻中極其輕微，很難被普通人類捕捉到的“呼吸聲”上。
源自美麗人類的呼吸聲，頻率熟悉，心跳熟悉。
怪物的瞳孔放大，險些要成為某些動漫裏的愛心形狀。
他小心翼翼地摁了保存視頻，将這個視頻放進屬于【阮栀】的文件夾裏。
如同他胸腔中包裹着的鏡子。
這些電子文件，分別以不同格式：jpg/MP4/wmv等記錄在設備存儲中。
為了确認存檔的可靠性，薄汀專門去人類學習某一項技能的粉紅哔站，搜索如何将想要保存的電子文件儲存好。
他在網上下單了幾塊硬盤，注冊了雲存檔賬號。
身後觸手适時出動，打開硬盤，開始庫庫儲存備份。
……
薄汀心滿意足地将與阮栀有關的信息儲存。
電腦端裏組長發來的消息被某一只漆黑觸手敷衍着回複，它慢吞吞地敲字，時不時地張頭探腦去瞧人形軀殼正在看的“阮栀相關”。
組長：薄汀，你負責的這幾塊是什麽思路，可以提供一下嗎？我有點不理解。
組長：你真挺厲害，我們組你是第一個交了任務的。
組長：順便，冒昧問一下，你打算争取保研名額嗎？
跳級上大三的薄汀是這一屆電氣專業學生們眼中炙手可熱的“保研競争者”。
這一屆大三生的保研競争清單中本沒有“薄汀”這一號。奈何，他令人震驚地、成功地跳了級，導致目前保研邊緣人岌岌可危。
幾個在邊緣線的保研人私下拉了群，猜測薄汀是否有意保研。
薄汀的各項績點都符合大三保研的要求。
唯一的劣勢，是他沒能獲得國獎等同等資質的獎項，履歷不如同級生光鮮亮麗——保研履歷上需要有相應獎項，以此争取到心儀院校、心儀導師的青睐。
薄汀的“跳級經歷”又在一定程度上能彌補這些獎項的缺失。
以及，這學期即将結束。指不定薄汀的成績遙遙領先，能在成功跳級到大三這一年拿到國獎或省獎……這些獎項将有助于他申請保研，擠走其他保研邊緣人。
漆黑觸手慢吞吞地敲字。
它在筆記本鍵盤上滑動時，敲着按鍵的力度哐哐，頗有點哀怨的意思，分.，身必須承擔責任來敲字，不能走神去看人類栀栀……這讓【它】怨氣頗大。
【它】心煩意亂地敲字，回組長：嗯。
組長沉默了好半天。
他是今年保研候選者之一，屬于邊緣人。如果前排保研候選人選擇放棄，他就有一定機會拿到保研機會。
這一屆電氣生們大多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名額咬得死緊，你我都不想讓。
橫空出世一個競争者，讓他心中五味陳雜。
久久，他回了個呲牙笑的黃豆表情：挺好，你能力強，說不定就争取上了。
薄汀這時才擡眸，他的瞳孔緩緩收縮，浏覽着電腦屏幕上的信息，大腦短時間分析得出結果：這個組長對他想要保研的事很有意見。
人形怪物懶得分析這個“呲牙笑”黃豆表情中暗藏的陰陽怪氣。
他正在争取和阮栀上同一所研究生院校，自然要争取到“保研名額”。
薄汀确定自己已經完成自己的小組任務，旋後，關掉消息框。
他開始失魂落魄地想阮栀。
他與阮栀的關系，仍在冷卻期。
她依舊會下樓喂貓狗。
薄汀嘗試着在她出現時遠遠綴着，她一言不發，美目凝他時，帶有壓迫感地睨，秀眉俊鼻，紅唇豔豔。
她選擇忽視他。
可明明，不久前，她還彈過尾随的“漆黑觸手”的腦門，把它彈得暈乎乎，以為他們已經和好，她已經原諒他……
這樣的忽視，讓他不安，讓他不甘。
美麗人類的一颦一笑都泛着叫怪物難忍悸動的癡迷。
薄汀常常瞧她，瞧到發呆。
他心神恍惚，腦中亂亂，在阮栀的忽視下，想着阮栀是不是真的只把他當作“非人怪物”，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他，是不是絕對不會喜歡他——想法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可怕。身後的尾巴輕輕顫動，【他】幾乎無法接受會被人類拒絕的未來。
怪物凄楚地想。
不久前，薄汀能想到最痛苦的事可能是：阮栀早就認出他是鏡中怪物，抱着想要殺死鎮壓他的想法，學習玄學道術。他的死期或許就在阮栀學成以後。
然而，此時，怪物想，哪怕是死亡都比被人類忽視來得好。
他盯着電腦屏幕，眼瞳被潮濕浸過。“阮栀，阮栀。”
他喃喃着，期盼着，羸弱地，酸澀地。
“理理我吧。”
人形怪物垂頭喪氣，像是被誰踢了一腳的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