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周湛離開醫院, 回到校園。
他的輔導員盡心盡力地開始幫他處理幾門挂科——校方施壓，要求學院竭盡所力将周湛以正當程序“送走”，延畢絕無可能, 校領導不希望留下這個隐患，要求在今年內徹底解決他。
輔導員捏着鼻子，強撐着開始與他的各專業老師聯系。
可憐的打工人試圖尋找讓他順利補考通過的辦法。
這廂，輔導員付出精力, 要讓周湛順利畢業；那廂, 周湛心中忿忿, 完全沒有将注意力放在“畢業證”“學位證”上。
原身的父母撈了一大筆錢就溜，至今杳無音信。
周湛憤恨之餘，開始尋找歪門邪道, 報複原身父母。
目前, 他還沒能找到合适的辦法處理那對“極品父母”。
他唯一能做的, 只有自己陰差陽錯下分析得出的“阮栀與怪物關系暧昧不明”這一邏輯鏈, 企圖借此揭露真相，從而贏得玄道世界的認可與尊重……以及, 治愈自己受損的器官。
周湛聯系上自己之前認識的幾個玄道中人, 添油加醋，将“阮栀”與“怪物”的關系說得浮想聯翩，直叫人擰眉深思。
他說完盡興。
留下幾人面面相觑。
“他是瘋了還是怎的？”
“聽說是那裏出問題，導致心理……變态。”
“阮小姐剛被緣何、蕭家等人誇贊, 稱她天賦過人，清醒聰慧……周湛這人說來說去, 意思是阮小姐和邪物有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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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周還聽緣何說, 他和阮小姐見過幾面。”
“若有異樣，緣何早就發現了。”
“再就是, 他說的‘黑霧怪物’是什麽怪物？我咋沒聽說過有這東西？”
如今的玄道世界裏，從未出現過如此名號的邪物。
周湛的挑撥之語，沒能得到他人認可。
他發送給蕭臣夜的短信，截圖給阮栀過目。
言語不堪入目，算得上污言穢語。
阮栀若有所思。她在蕭臣夜多次追問是否有受到“黑霧怪物”的騷擾時，淡淡回以感謝，親口承認自己目前安全，從沒受到怪物侵擾。
情況确實如此。
【劇情筆記本】裏的“黑霧怪物”——即，漆黑觸手，又即，目前坦誠身份的人形怪物薄汀。
從始至終，阮栀沒有遭遇過任何來自【它】的惡意。
她能回憶到的，只有漆黑觸手濕潤的豆豆眼，呱唧呱唧啃蘋果核的姿态，如史萊姆般柔軟的果凍觸感……
還有，薄汀漂亮漆黑的眼眸，窘迫紅眼時璨璨的淚珠。
他哭起來格外好看。
怪物的【人形】完完整整地踩進阮栀的個人癖好裏。
他優柔溫馴，看不出丁點【劇情筆記本】裏描述的反派模樣。
阮栀托腮，冷靜地想。
她對周湛的【劇情筆記本】并非全然不信。
從始至終，阮栀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周湛本人的存在與【劇情筆記本】的出現具有極大的割裂感。
像是世界被強行切開，在某個節點，塞入一個帶有第三視角的“怪人”，負責将另一個時間線上發生過的事講述而出，記載在冊——當然，周湛這個類似工具人的角色，其可惡、卑劣的程度實在超出常人想象，充滿着刻板的蠢人色彩。
倘若撇去個人情緒，單純将【周湛】當作工具人來看——
阮栀思忖，她咬着嘴唇，視線落在不遠不近，光線無法照射到的某塊光亮地磚上。
探頭探腦的漆黑觸手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迅速遁地，不敢讓她瞥見自己。
阮栀沒吭聲，沒說自己早就看到它拙劣的躲藏方式。
她兀自沉默，繼續自己的猜想：
興許，【周湛】是用以揭示另一個時間線（平行世界）裏發生過什麽的工具。
她想到【劇情筆記本】裏提到的，與她的死亡有關，而後，陸續鋪展開來的所有事件。
蕭臣夜重拾玄道；方禪音放棄歌手身份，加入主角團，尋覓摯友死亡真相；“黑霧怪物”作為劇情中的最終反派，頻頻出現，是許多血腥詭怪背後的操盤手……
——碩大陰冷、古怪詭谲的怪物。
她翻開【劇情筆記本】，找到周湛含糊其辭的開篇記錄。
可能是他認定的“穿書”節點太過緊湊t，只顧得上給她發短信提醒不要參與飯局。事情結束，她沒有死，于是，後續記錄文字時，自然而然略過細節，只留下短短一句：
【蕭臣夜白月光學姐死在他組的飯局上，趙小桃發現她倒在血泊之中】
他略過詳盡的死亡地點。
阮栀根據那家火鍋店的房間方位，大致确定周湛沒寫出的死亡地點：火鍋店衛生間。
那家衛生間，目前還保留着安大學生們津津樂道的“學生街怪談”：
神秘消失的鏡子，奇異破碎的鏡面，無可奈何的店家等等。
巧合的是。
那次飯局，阮栀進過衛生間。
她的記憶因酒精朦胧。
如果說，她和“怪物”的第一次見面就在那個衛生間呢？
阮栀陷入深思。
她的記憶可靠性不高，唯一能問詢的對象只有薄汀。
現在，她對怪物仍是漠視狀态。
漆黑觸手心存依戀，遠遠綴在她的身邊，豆豆眼晶瑩，不安、焦慮地看着她。
人形怪物不敢随意出現在她面前，連校內的貓狗都不大常去喂。不過，阮栀下樓時并沒發現它們有餓瘦的跡象，應該是還有負責的飼主将它們喂得飽飽。
熟悉的幾只貓們在她身前翻肚皮時，會很納悶地四處看看，似乎覺得她身上的氣味有點不對。
阮栀猜想，她身上少了點“漆黑觸手”的怪物味道。
這日，阮栀下樓喂貓時，就看到橘貓墊着柔軟肉墊子，喉嚨眼裏咕嚕咕嚕，很是響亮地一長串摩托車音後，它用腦門用力蹭她的掌心，旋後，歪着腦袋瞧她，貓眼亮亮，充滿困惑。
阮栀忍俊不禁。
她小聲問：“你想說什麽呀？”
橘貓拉長音調，說了一串人類不懂的貓語。
很遠很遠，停留在垃圾桶附近，怏怏不樂的黑色線條小貓沮喪地聽着那只橘貓問人類：“為什麽好久沒聞到你身上的黑色線條貓的味道了？”
她沒聽懂。
橘貓換了個說法，叽裏咕嚕：“就是那個最開始穿衛衣的，現在開始穿衣風格還不錯的，那個——”它想說，青年有着黑色線條小貓的味道，但他的外形又是兩腳獸……橘貓思考片刻，響亮咪嗚：“你們身上有着很像的味道！”
是的，自從漆黑觸手纏上阮栀，她身上就萦繞着只有動物才能分辨出來的氣息。
人類無法窺探嗅聞，貓咪們大都能察覺，以及，小部分黑狗能聞到這氣味。
貓是世間少有的，生靈中可以通陰的活物。
“真奇怪。”
橘貓對黑色線條小貓有着很高的好感度，好感排行僅次于漂亮兩腳獸人類。
近日來，它觀察到黑色線條小貓（線條版）和兩腳獸版，情緒極不高漲，常常失魂落魄，猶如遭遇什麽生活上的困難。
見多識廣的貓咪們私下開過會，認為可能是春天來了，黑色線條小貓沒有絕育，所以想找對象了！
“春天嘛，快樂的季節。”
早被噶蛋的幾只舔着嘴，繼續發表評價，“要不要聯系愛心社團把它送去絕育呢？”
這個想法立刻被pass，黑色線條小貓從不出現在人類兩腳獸的視線範圍內（阮栀除外），校內師生們常常只能看到某些時候莫名翻蓋的垃圾桶、擺放整齊的食物殘渣，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外賣飯盒等——他們驚嘆着校內貓狗素質高，全然不會想到，這背後有着神秘、友好、善良的某只線條貓出手。
那麽，給兩腳獸版本線條貓找對象？
貓咪們沒有妄下結論，它們安排了橘貓，先去問問和黑色線條小貓比較熟的阮栀。
至于貓咪們怎麽分辨熟不熟悉——自然是靠氣味識別。
有着近似氣味的阮栀，在它們看來，俨然和薄汀、黑色線條小貓是一路人。
哪怕表現在外的，是她與他并不非常親近。
橘貓一通咪咪語，阮栀一句話都沒聽懂。
她無奈地揉搓它的腦門，小聲道歉：“不好意思，沒聽懂噢。”
橘貓氣餒。
它幹嚼幾口空氣，氣呼呼地背過耳朵。
阮栀絲毫不懼，她溫柔地撫摸它，笑眯眯着。
這幾天，她思考着【人形怪物】薄汀的身份、周湛寫下的【劇情筆記本】，大腦頗為疲憊，在毛茸茸動物的貼近下，緩過神來，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阮栀開了幾個罐頭。
周圍等候已久的貓咪們撲上前來，有序禮貌地開始就餐。
橘貓不再自尋煩惱，開始幹飯。
當晚，黑色線條小貓低落着情緒給它們開垃圾桶蓋，翻找好吃的時，幾只老貓私下商量了半宿，到底不忍心看到這個友好的線條貓如此受盡折磨。
它們主動上前問：“你有什麽心事嗎？”咪嗚咪嗚？
黑色線條小貓沒有發聲系統。
它可憐巴巴地瞧了它們一眼。
某只更聰明一點的老貓，猶豫不決地咪嗚出聲：“最近沒看到你和漂亮人類一塊出現，是你們吵架了嗎？”
黑色線條小貓耳朵耷拉下來。
觸及傷心事，它動作遲緩，悲從心來。
老貓：“……”破案了。
它恍然大悟！
這場貓咪聚會結束，老貓們又開了場會。
會內盡是一片喵嗚聲。
附近宿舍樓的學生們大半夜地在陽臺上豎起耳朵聽，深感奇怪，發了表白牆：【不是說校內的貓都絕育了嗎，怎麽今天還有嗷嗚聲？】
暫且不提人類對貓咪會議的好奇。此次開會的結論是，老貓們挑了最有靈性的貓，安排它入夢人類——貓通陰，易入夢，夢中可言人語。
橘貓攬了這趟活計。
……
深夜，阮栀難得罕見地做了個布滿毛茸茸的夢。
随處可見的貓貓狗狗，甜蜜咪嗚，響亮汪汪，響徹夢境。
她給夢中的貓貓狗狗們投喂了不少食物。
夢境尾聲，驟然出現一只非常眼熟的橘色貓咪。
阮栀：“？”
橘貓難得沒有撲到食物面前，它矜持地盤着尾巴，在夢中開口說人話了。
“漂亮姐姐，”它的聲音像個小孩，很甜、很可愛，“我聽說你和衛衣男吵架了？”
阮栀：“……”
她啼笑皆非，第一時間就意識到橘貓嘴裏的“衛衣男”指的是薄汀。
她認認真真地回：“沒有。我沒有和他吵架。”只是漠視而已。
橘貓臉皺起來，它舔了下鼻尖，不太理解漂亮人類為什麽說沒有吵架——衛衣男看起來真的很傷心很傷心。
他已經好幾天不下樓了。
只有黑色線條小貓（他的一部分）負責給它們翻垃圾桶。
貓咪們知道，【人形軀殼】下樓投喂時會像阮栀一樣，帶點貓罐頭、貓糧；【黑色線條小貓】形态下，它能做的就只有分揀校內食物殘渣，給貓狗們投喂人類吃剩下的東西。
兩個形态都能喂飽它們。
吃慣了山珍海味，總想來點清湯寡水。
橘貓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剩菜剩飯，有點想念薄汀最近買的貓罐頭了。
當然，不是說阮栀帶的貓罐頭、貓糧不好吃。
橘貓極有鑽研精神，它只不過是想做一只“嘗百罐”的貓貓罷了！
橘貓遲遲沒回。
阮栀在夢境裏，狠狠摸了它順滑柔亮的毛發，把貓咪摸得咕嚕咕嚕，四仰八叉。
終于，橘貓在享受按摩之際，重提正事，它牢記老貓們的使命，聲音亮亮，“可是，他真的好傷心噢。”
阮栀愣了一愣。
她靜靜地聽橘貓說話：“他很好，經常幫我們翻垃圾桶，找吃的，鹽分太多的還會拿到湖裏涮涮再給我們吃。”這說得是那只黑色線條小貓。
“下樓的時候，他會帶很多味道的罐頭，貓糧，凍幹。”橘貓嘴饞得吞咽兩下，為了不讓自己的動機太過明顯，用力舔了兩下鼻子，“很好吃。”
通篇下來的意思是：怪物好，怪物好，怪物好！
阮栀是頭一遭做這麽清醒、有邏輯的夢，更是第一次遇到會在夢裏說話的貓咪。
她問：“你是來替他講和的嗎？”
橘貓搖頭。
“那沒有，要說喜歡，還是喜歡你呢。”
橘貓還記得在“衛衣男”（黑色線條貓）來以前，校園裏貓貓狗狗們口口相傳的善良漂亮兩腳獸——阮栀從大一剛入學開始，就操心着校內動物的食物來源，常常匿名捐款給愛心社團，付費給附近的寵物醫院購買絕育名額等。
每年冬天，它們住的貓窩狗窩都有她的捐贈。
它們喜歡她，遠超過喜歡那個才出現沒多久的黑色線條小貓。
當然啦，黑色線條小貓其實也挺好的。
橘貓理直氣壯地咪了兩聲。
“你要是真的不喜歡他，那就不要t理他了！”聲線又亮又細，夢中的貓咪有着孩子氣的童音，“反正我最喜歡你。”
阮栀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想了想，對貓說：“其實也沒有不喜歡他。”
阮栀必須承認一點：薄汀長得非常符合她的審美。
一些無法忍受，被她拒絕的“跟蹤”“偷窺”行為，放在怪物身上，聯想到【他】的形成，似乎也情有可原。
薄汀和阮栀認知裏了解到的“邪物”迥異不同：大多數詭怪妖物源于不願離去的死者魂靈，其本身擁有過上一世生為人、精怪的部分記憶，屬于接受過人類世界道德法治約束的存在。這類邪物，失去人性，渾濁邪惡，更容易受到玄道中人的苛責。
至于薄汀，【他】源于深黯，扭曲碩大，并非所謂的具有記憶、以人類、精怪身份存活過的怪物。
他說，他是第一次當人。
第一次當人，能愛護小貓小狗，讓通陰的貓咪都開始可憐他，為他構造夢境，祈求她的諒解……
某種意義上來說，薄汀“當人”不算差勁。
起碼，是個呵護貓狗的好怪物。
……
橘貓可想不到阮栀腦子裏掠過了那些念頭，它繼續說：“反正我最喜歡你！”
來自貓咪的告白，讓阮栀笑得眉眼彎彎。
她輕聲細語：“我也喜歡你呀。”
橘貓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最喜歡哪只貓？”難得一次的通陰入夢，橘貓誓要得出個答案！
阮栀淡笑不語。
她把貓咪摸得毛皮舒展，肉墊揉小餅幹般開張，硬是忘記自己想要求證的“誰是人類栀栀最喜歡的貓”。
……
夢境結束。
清晨，日光照進室內，将人類露在被外的腳踝映得明亮光潔。
漆黑觸手畏畏縮縮地趴在地面瓷磚上，豎着耳朵，聽着人類蘇醒後的動靜。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而後，仿佛在回憶昨晚做了什麽夢。
“欸？”
“唔。”
末了，她奇異而溫柔地笑了起來。
“可愛。”
貓咪入夢，緣何法師給的玄道書籍裏曾經記載過類似的故事。
說的是，許多靈性足的貓咪想要給飼主提醒喜事災禍時，會趁着夜深人靜，踏入夢境，口出人言。
大多數人類會在夢境結束後忘記夢中的情節。
只有小部分天賦高、道行足的人類，會完整無誤地記下夢中一切，将貓說出的話牢記。
橘貓矜持舔嘴，替薄汀說話，又執着要個“誰是她最愛的小貓”的答複。
前前後後，所有細節，拂過腦海。
阮栀托腮。
她在夢裏沒給答案，不想讓可愛貓咪傷心。
人類擁有一顆溫柔、博愛的心。
她不過是平等地愛每一只貓咪罷了。
與橘貓有關的細節暫時放置，阮栀想到它在夢境裏咕哝着抱怨着“黑色線條小貓”最近很傷心。
“好像生活很糟糕，遇到難事啦！”
“我們猜，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因為，你身上之前有它的味道，現在沒有喽。”橘貓聳動鼻尖，解釋道。
不知是出于憐憫，亦或是認定“黑色線條小貓”&“衛衣男”的腦子不好，但是品行不錯。
橘貓正襟危坐，尾巴繞在前腳，端正體面，格外嚴肅，“我覺得它還是有幾分改進的可能，上次我說不愛吃濮院食堂的醬燒魚。因為醬太鹹，湖水涮也涮不幹淨，它後來就再也沒有給我們在垃圾桶裏掏過醬燒魚了。”
阮栀聽着橘貓侃侃谔谔，擲地有聲。
她在夢境裏笑了幾次，答應它：“有機會我會和他好好聊聊的。”
橘貓這才滿意。
它用鼻尖親昵地碰碰她，最後，甜蜜地道別：“當然啦，我還是最最喜歡你，如果不是你，我們好多貓咪小狗們都活不下來呢。”
“漂亮姐姐，有空常來找我玩噢。最喜歡你摸我肚皮。”
四月已至。
畢業季在即，阮栀用手撐臉，想到即将離開安城大學，前往另一個學府——要與她認識的貓貓狗狗們說再見了。
貓咪入夢，好像童話。
她揉了一把臉，驟然，想到【劇情筆記本】裏形容“黑霧怪物”時用的犀利、冷酷、惡毒的詞，将它塑造成可怕、碩大、兇猛、舉世無敵的陰冷怪物。在它面前，人類幾乎毫無勝算。
可在這個當下，她的身邊。
“黑霧怪物”，不過是個貓咪都看不慣他的消沉低落，要為他說情，特意入夢，解釋一通的小可憐。
漆黑觸手聽到人類輕笑。
它爬了兩下，以一個像素點的速度，緩慢、小心地蹭過瓷磚，擡起豆豆眼，冷不丁與漂亮人類對上眼神。
她當機立斷，用兩根手指頭捏着它。
提溜一下。
它驚慌得想要依靠本能，纏繞在人類手指上。但是！它謹記不久前人類栀栀說的話，她不喜歡再發現它做偷窺狂、跟蹤狂——
漆黑觸手緊繃起來！
它眼含熱淚，凄入肝脾。
栀栀會打它嗎？
還是要……
漆黑觸手難忍悲怆。
它嗅到空氣裏她身上的馨香，讓怪物暈陶陶，同時覺察她情緒上的興致盎然，如同夜幕中星光閃閃。
人類的聲線清冷。
“你就是忍不住要做跟蹤狂，是不是？”
小怪物僵直不動。
它小小的腦殼裏，充滿對自己的責備。
它安靜地垂下軀體，像條死去的繩子。
“你也太容易被發現了。”
頓了一頓，阮栀好奇問：“除了我，還有誰是你長期跟蹤尾随的對象嗎？”
她沒有什麽獨占欲，純粹疑惑而已。
這句話得來漆黑觸手掙紮般的反應，它在距離最近的一塊瓷磚上，用尾巴尖爬出幾個字。
铿锵有力地爬寫：
【只有你】
一陣沉默。
漆黑觸手寫完才覺得不對，深深懊悔自己行動比理智快，這樣顯得【它】非常恐怖！
就像人類社會裏的可怕罪犯！
——當然，它本就是沒有什麽大腦的分/。身，太容易被某一瞬間的情感裹挾操縱，作出答複。
漆黑觸手蔫頭耷腦。
它的豆豆眼裏再度盈滿濕潤。
它已經能想到，人類栀栀會怎樣深惡痛絕地将它摔在地上，把它狠狠地用腳碾過。
雖然，它享受被人類足底碾過的感覺……那很爽。
可是，可是。
小怪物怯怯不安。
它蜷成一團，準備好迎接人類反感的回擊。
出乎意料的是，它得到的只是一根柔嫩指尖狠狠彈過它腦門的力道。
彈得它暈乎乎的。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你這個小變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