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奇怪的丈夫(五)
奇怪的丈夫(五)
他的懷裏抱着的不是什麽小動物, 而是一只木偶。
木偶的外表簇新,和成人小臂差不多高。
木頭雕刻出來的圓圓臉蛋,黑色玻璃的小豆眼, 紅紅的鼻頭, 可以開合的下巴,木頭做的四肢用線串聯起來,穿着背帶褲, 大頭皮鞋, 系着小領結,頭上戴着一頂奶黃色的小帽子。
縮在人類懷裏的木偶察覺了人類的動靜, 祂的脖子微昂, 圓溜溜的眼珠轉向頭頂的人類。
和人類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
真的會動!蕭阮在心裏驚呼。
木偶慌張地往外面鑽, 想要逃走,被人類輕松地捆住,在蕭阮的手臂裏掙紮着。
“你是什麽東西。”怎麽有點可愛。
木偶被蕭阮兩只手掌抓住身體,舉到面前。
小小的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着, 嘴巴開合, 卻沒有去攻擊困住祂的手臂。
蕭阮看着在手心掙紮的小木偶, 忍不住笑起來, “幹嘛跑呀, 你不是喜歡跟我睡嘛。”
木偶停止了動作,黑豆一樣的眼珠一瞬不瞬看向人類。
對方沒有讨厭祂。
木偶兩只小手剛好抱住人類的拇指,放在木頭做的臉蛋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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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嘴巴開合, 發出稚嫩的娃娃音。
“喜歡。”
蕭阮欣喜地抱起木偶, 來回看了看,“你還會講話?”
“你一直住在這個家裏的嗎?”
木偶點點腦袋。
“你白天都在躲在哪裏, 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隔壁。”
蕭阮了然,怪不得他翻遍屋子也沒找到,隔壁是穆異的房間,唯獨那一間裏他沒有進去過。
蕭阮新奇地瞧了又瞧,用手指去戳小木偶的臉蛋,“你真的是木頭做的嗎?”
木偶的腦袋被戳得歪了歪,腦袋晃了晃,緊接着又點了點。
……
蕭阮喝了過量的咖啡,精神得很,一夜沒睡,盤坐在床上,抓着小木偶問東問西。
直到天光熹微,他才有了幾分睡意,木偶好像也變得蔫頭蔫腦,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蕭阮打量着木偶變得暗淡的小黑眼,問:“天亮了,你要走了嗎。”
木偶小小地“嗯”一聲。
蕭阮松開手,木偶從他的手掌掙脫,跳下了床,朝窗邊的陽臺走去。
木偶翻到隔壁的陽臺,蕭阮跟上來,不吵醒隔壁睡着的穆異,小聲地問:“小木頭,你還會過來嗎?”
穆異動作愣了一下,對自己的新稱呼還反應不過來,祂圓溜溜的腦袋傻乎乎轉向人類,停頓了半晌,都沒有答複。
轉而鑽進隔壁的窗臺。
……
明媚燦爛的陽光灑在臉上,蕭阮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
他才眯了一會兒,半睜着眼,走出房間。
“早上好。”
“先生,您今天會回來吃飯嗎?”蕭阮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對即将出門的穆異詢問。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目光深邃,注視着腦袋睡得毛茸茸的青年,手心發癢,想去摸摸,最後卻只是微微颔首。
蕭阮微笑,“那我等你回家。”對着即将閉合的電梯,他愉快揮揮手,“先生,再見。”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
行駛的汽車上,新的手機彈出消息。
“一路順風。”可愛的表情包,跟對面的人一樣,迷糊又軟糯。
穆異思索半天,回複了一個“嗯”字。
十二點多的時候,蕭阮又發來消息,“先生吃過午飯嗎?”
接着是一張食物的照片。
很普通的兩個菜。
“我午餐吃的這些。”
穆異對着空空如也的辦公桌,用僵硬的手指,用着九宮格,緩慢打出幾個字。
“吃過了。”
“吃的什麽?”對面很快回複。
穆異想了想,編出幾個和蕭阮一起吃過的菜名,發過去。
蕭阮看到穆異的信息,暗想,沒想到有錢人,跟他平時吃得也差不多。
又或者,穆異跟其他的人不一樣,先生從來沒有挑剔過他的廚藝,他也不是大廚,只會煮一些簡單家常的口味。
先生也似乎不喜歡家中有任何外人進入打擾,只有鐘點工偶爾來整理一下。
他其實也更喜歡現在的生活狀态,他跟穆異,就像是一對普通的夫夫,要是先生願意同他再親密一點就更好了。
蕭阮眼睫像蝶翼般顫動起來,耳根微熱。
如果是先生,更親密一點的觸碰,他也是能夠嘗試的。
夜幕降臨。
穆異回到家,很快就進房間休息。
小木偶如期而至。
蕭阮擡手揮了揮:“嗨,你又來了,小木頭。”
人類似乎很平淡地就接受了會動的木偶,像朋友一樣打招呼。
掀開被子,很自然地讓出一點位置來。
……
公司裏。
穆異連線助理,讓他以後每天都訂一份工作簡餐。
收到消息的助理,連連咋舌,他還以為穆總是鐵打的,可從來沒看他出來吃過飯,經常一忙就是整天不休息,就連咖啡都不需要補充,生活助理就是擺設。
不像是來工作,而是來修仙的。
這一結婚,就開始下凡了,愛情真有這樣大的魔力?
蕭阮很有眼力,從來不在穆異工作的時間打擾他,兩人見不到面的時候,只會在午休時間發信息。
第一次和別人交往,都有些笨拙,兩人開始每日互報菜名。
穆異把助理送來的午餐,森*晚*整*理拍好一張照片,發過去。
“先生的午餐看上去好有胃口哦,正好看着下飯。”
穆異眼睛笑了笑,發信息過去,“你今天吃什麽?”
“蛋炒飯。”
“你可以吃別的,樓下有餐廳,你要不想出門,也能夠直接送上門。”
蕭阮看到消息笑了笑,一只手從鍋裏舀起飯粒,一只手噼裏啪啦打字,“哪有這樣講究,家裏就我一個人,随便吃點就成。”
從冰箱裏取出雞蛋,又繼續發送,“要是先生和我一起就好了,多做幾個菜,一個人總是吃不完,好浪費。”
“浪費也沒有關系。”穆異回。
蕭阮還沒來得及炒飯,就收到一份送上門的午餐。
隔着可視門鈴,蕭阮說他沒有訂餐,對方告知是一位穆先生訂的。
午餐放在精致的餐盒裏,色香味俱全,比蕭阮做的不知好上多少倍,令人食指大動。
蕭阮卻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他的話重點是浪費嗎?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順勢邀請對方一起?
讓他一個人吃大餐,有什麽意思。
好煩惱。
他覺得先生應該不讨厭他的,可是對方總是對他總是若即若離,他猜不透穆異的真正想法。
先生到底喜不喜歡他呢。
他們接觸的時間太少,蕭阮總想多找一點機會多相處,要是能有理由去對方的公司就好了,他也想看看先生工作的環境。
穆異看着對方始終沒有再回信,眼中多出幾分難以察覺的困惑。
盯着手機發呆,目光沉沉,軟軟為什麽不回他消息了。
胸口有些悶悶的。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叫做失落的難言情緒,一直維持到下班時間。
手機上終于跳出新消息,蕭阮發過來的,問他晚上想吃什麽,穆異第一時間就會過去。
“都行。”
蕭阮:“……”都行是幾個意思?這種要求看着頭疼。
随便才是最難搞的。
……
對于每晚跑來過夜,天亮就回去的木偶,蕭阮已經見怪不怪了。
清晨。
穆異出門後,蕭阮在桌邊地上發現了一封文件,他記得出門前穆異還拿在手裏過。
那時候,他剛巧發覺穆異的衣領歪了,上前幫對方整理一下,可能因為這個緣故,這封文件就被先生遺忘了。
蕭阮懊惱地捂住臉。
他當時不該和先生靠得太近,近到連對方的睫毛都能夠數得一清二楚,男人俊美無匹的容貌恰好長在蕭阮的審美點上。
可能最近相處得太融洽,讓他誤以為,男人對他有幾分喜歡的。
蹲着身整理衣領,手指擦過頸側,目光撞在一起,那剎那氣氛太好,穆異用那樣粘稠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無聲的鼓勵,蕭阮覺得對方當時應該也是有意的,情不自禁主動在男人完美線條的唇上親了一口。
只是夫夫之間最普通的動作。
可是對方好像并不情願,失措地向後逃開,頭也不回跑掉了。
把重要的文件遺失在家裏。
剛才強吻了男人,他現在怎麽好意思再去聯絡穆異。
好在,很快,穆異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說要司機來取。
當初的婚禮也是這位秘書處理的,是位很細心的人,辦事效率又高,蕭阮留了他的電話。
蕭阮回道:“不用這麽麻煩,我給送過去就行。”
他打車去了穆異的公司,同在市中心,一座很高的寫字樓裏,整棟樓面鑲嵌滿玻璃,氣派又壯麗。
被通知的前臺替他引路,蕭阮乘着直達電梯上去,将文件交給了一位戴着眼鏡的男秘書。
秘書告知他,穆異正在開會,他可以先去穆總的辦公室休息後,急匆匆地離開,去給對方送文件。
蕭阮第一次走進穆異工作的地方,好奇地看向四周,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風景,隔着玻璃往下俯視,馬路上行走的車輛,如同螞蟻。
辦公空間很大,深色的極簡裝修,黑色的辦公桌,跟穆異本人的風格一樣,冰冷,充滿距離感。
他想等穆異回來,解釋今早的事,在黑色的沙發上坐了段時間,會議很長,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蕭阮起身去找洗手間。
推開疑似的一扇門,蕭阮看到裏面是間休息室,解決完生理問題,他終于有閑心打量穆異工作時休息的地方。
他也是聽說,這位穆總在沒結婚前是出了名的工作至上,差不多把公司當家,可是用來休息的房間很簡單,幾乎沒多少生活留下的痕跡。
蕭阮原本以為,像他住的地方那樣荒蕪,是因為穆異不常回家。
可同樣的休息室裏也只有一張床和簡潔的衣櫃。
沒有半點可供娛樂的設備。
一排排黑色的櫃子,像豎起來的棺材一樣陳列在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