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第真相謊言
◇ 第37章 真相謊言
一夜難眠。
什麽明天有雨,什麽真的假的,晏溫被黎江白這番沒頭沒腦又颠三倒四的話搞得暈頭轉向,他不明白什麽真假,也不明白這真假跟他有什麽關系,他只覺得今天的黎江白着實奇怪,說的話他是半點都聽不懂。
晏溫看着黎江白,看着那雙盛不住淚的眼睛,自他認識黎江白以來,黎江白似乎總是在哭,頭一年被打被罵了都要來找他哭一哭,他的被子枕頭無一不被沾濕。
最近一年好了不少,或許是秦茉俞打罵的少了,又或許是小孩兒長大開始要面子了,不論如何,晏溫見黎江白的眼淚那是越來越少,上次見着黎江白哭,還是秦茉俞住院的那段日子。
如此想來,他晏溫也是黎江白哭的原因的之一了,小孩兒的話雖然聽不太懂,但這眼淚倒是不虛,哭在人臉上頗為傷感,落在他心裏頭那可是燙乎乎的。
“什麽真的假的?”晏溫探身抽了幾張紙巾塞進黎江白手裏,“我就坐這兒呢,咋會有假的?”
說着晏溫笑了一聲,聳聳肩,着實不太理解。
紙巾被團成了團,黎江白緊緊地握在手裏,這團紙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好像稍稍松手就會掉進深不見底的水裏。
那樣會溺死的,黎江白還不想死。
“那個跳大神的說你是假的啊,”黎江白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巾,随意的在臉上抹了抹,“就說什麽,你是我臆想出來的,你不存在,柳叔叔也不存在,現在的這些都是假的,這麽多年都是假的。”
說着說着,黎江白倏地抽了一聲,他又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擦擦臉,又擤出一大坨鼻涕。
“這不是重點,”黎江白扭過身子側着坐,他斜靠在沙發靠背上,繼續說道,“重點是他說的這些屁話我媽還信了,拿了那麽大一兜子藥來讓我吃,鬼知道這些藥有沒有問題啊,萬一我沒病再給吃出病來呢,我要是吃傻了她找誰說理去啊,那個跳大神的嗎,我真服了…”
或許沒有人理解黎江白這會兒有多煩悶,不論是張醫生還是秦茉俞,沒有人願意認真去聽他的想法,也沒有人理解他的不解,他像是一頭迷失在廣袤草原上的小鹿,四周似乎往哪裏走都行,卻又看不見一條路。
一下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黎江白卻覺得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在這被無限拉長的時間裏只有晏溫願意聽他說話,哪怕他的思緒很亂,言語間也沒什麽邏輯,但晏溫依舊很認真的聽着,除了偶爾點點頭,沒有打斷他一次。
油煙機的聲音像是某種平和的背景音樂,黎江白說了多久,油煙機便響了多久,杯子裏的水續了一次又一次,桌上的飯菜早已變涼,柳殊卻沒有将它們端走加熱。
這一夜過得說平靜也平靜,說不平靜也不平靜,黎江白一晚上都沒睡好,他的手在被子裏不停的尋找,只有摸到能晏溫才踏實一些,若是摸空了便會驚醒,每一次的心慌将這一夜分割成無數碎片。
最後一次驚醒時天已經大亮,手邊空空的,什麽都沒摸到,黎江白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一把掀開夏涼被,眸光驚慌。
這一下入眼的并不是晏溫家的床,而是自家前些天剛換過的床單,指尖劃過床單,還留着些許才洗過曬過的澀感。
有那麽一瞬間,黎江白覺着自己在做夢,他記着昨兒個是去了晏溫家裏不錯,兩人聊到大半夜也不錯,但他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更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晨起的大腦混混沌沌,所有的記憶都揉在了一起,黎江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企圖找到一點頭緒。
倏地,陽臺那邊響起一串腳步聲,很輕很慢,像是在躲着什麽,但這再輕再慢的腳步也沒能逃過黎江白的耳朵,不過他沒在意,只當是秦茉俞去陽臺晾衣服。
但秦茉俞的動作與黎江白所想的有不小的偏差,腳步聲停了,黎江白沒聽見衣架碰着晾衣杆的聲音,反倒是卧室的窗戶被打開了。
接着是窗簾,“刷”的一聲,陽光洩露。
夏天天亮的早,晨起的日光也熱,西牆上落了窗戶的影,一層是卧室的窗,一層是陽臺的窗,光被玻璃暈染,變成蕩動的波紋。
“我以為你還沒醒,”四目相對,秦茉俞有些尴尬,她笑了笑,沒話找話道,“早飯在鍋裏,過會兒我要去複查,你起了自己吃吧。”
音落秦茉俞又笑了一下,她放下窗簾,沒提昨晚的事。
昨天秦茉俞洗澡時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但水聲太近總會有幹擾,外面的動靜她并不能聽得很清楚,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黎江白在幹什麽。
遲來的關心令秦茉俞慌張,她悄聲将浴室門拉開了一條小縫,卻只聽見了黎江白關門的聲音。
又走了。
秦茉俞很清楚黎江白去了哪裏,頭上還沒洗淨的泡沫阻攔了她追上去的腳步,她怔愣的站在浴室門前,不知哪來的一陣清涼風吹了進來。夏天熱,秦茉俞便沒開浴霸,水蒸氣雖然也暖和,但也抵擋不住這陣風。
她站了很久,久到頭上的泡沫消失殆盡,身上的水珠也被吹幹,摸上去涼的不行,秦茉俞打了個哆嗦。
水聲不斷,已經蔓延到整個浴室。
秦茉俞吹頭發的時候也在走神,腦袋裏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她總覺得這個家快要散了,雖然人都還活着,可沒有一個是把心放在家裏的,且不說黎江白的父親,就說黎江白,她的親生兒子都似乎是在別人家長大的。
她承認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要不是她和黎江白生病了,或許她與黎江白之間也不會有太大的轉變,動辄打罵仿佛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她很清楚她的愛有多畸形,也很清楚這個家庭有多畸形。
時鐘一點一滴的慢慢走,不緊不慢甚至有些拖拉,秦茉俞的頭發早就幹了,她坐在黎江白剛剛坐過的地方,看着轉動的秒針,等着黎江白自己回來。
“孩子的病跟你有很大關系。”
張醫生的聲音回響在屋裏。
秦茉俞又怎會不知道,黎江白這樣有很大的原因是被她逼出來的,但秦茉俞心裏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即便她什麽都清楚,可她還是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
秦茉俞的目光跟着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這像是某種希冀,她盼着黎江白自己認清。
窗簾将兩個人隔開,黎江白知道秦茉俞并沒有離開,被拉長的影子延伸到窗框上,黎江白看着那影子,嘆了口氣說:“昨晚你把我帶回來的嗎?”他眨了眨眼,“我記得我睡在晏溫家了。”
影子晃了一下,秦茉俞好像點了點頭,她說:“嗯。”
簡短的一個“嗯”裏飽含無奈,秦茉俞閉了閉眼,不停的深呼吸以維持平靜,她現在聽不得“晏溫”兩個字,尤其是從黎江白口中說出來,這讓她恨不能将黎江白的天靈蓋掀開看看,到底是哪一塊兒出了問題,怎麽就憑空多了這麽個人出來。
但黎江白偏不随她願,他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秦茉俞迫切的想讓他忘記晏溫,他就迫切想讓秦茉俞承認晏溫,母子倆擰巴的要命。
“那你是不是見到晏溫了,”黎江白無意識的摳了下床單,依舊看着窗簾上的影,“還有柳叔叔,你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以前就不說了,這回你總該信我了吧?”
黎江白說的很輕很慢,帶着些小心,但他每個字都咬的很重,給這份輕慢裏添了些急躁。
也正是這份緩慢的急躁,火星似的點燃了秦茉俞憋着的那個炸藥桶,秦茉俞從昨兒個下午煩到現在,沒比黎江白好哪去,她本來就是個受不得激的性子,現下終于在黎江白反複的刺激下徹底崩潰。
“晏溫晏溫!滿口都是那個晏溫!”秦茉俞猛地扯了一下窗簾,一個挂鈎倏然掉了下了,滾過窗臺,掉在木地板上。
秦茉俞壓着聲音的怒吼撞破人耳膜,那些年被打的恐懼驟然席卷,黎江白下意識的抓緊了被子擋在胸前,他挪動着腿,小幅度的往床頭退去。
“昨晚我去找你,是人家劉叔叔看你可憐,好心給了你一碗飯!你跟個哈巴狗似的蜷在人家門口,你丢不丢臉!”說話間秦茉俞繞過書房,走到黎江白門口,她憑着怒火一手一下子捶在門框上,關節處登時滲出殷紅。
秦茉俞疼的停頓了片刻,她深深吸氣,緩了一會兒,接着闊步走向黎江白床前,她用那只流着血的手指着黎江白,顫抖地說:“我都不知道,這麽多年你都跟狗一樣待在人家門口!還想着那個什麽晏溫什麽柳叔叔,你腦袋裏有多大點兒地兒啊能讓你裝這麽多東西!你當你演戲呢還是唱曲兒呢一出一出的沒完沒了!我告訴你黎江白,你給我老老實實好好吃藥,把你腦袋裏那些破爛玩意兒都給我清出去!少去別人家丢人現眼!再有一次你就別回來了!別指望我一次次把你帶回來,我秦茉俞丢不起這個人這個臉!”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寫到這裏已經過了大半了,十分感謝一直陪我的寶子們【合十】。
本來想寫be的結局,但我沒舍得,這篇文跟其他的不太一樣,其他的主角都能在聯動的文裏he,但這一篇的主角如果be那就是真的be了,我實在是舍不得,希望看到be結局的寶子可能要失望了【再次合十】。
再次感謝一路相陪的寶子們。
謝謝垂閱。
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