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19膽小少爺
19 膽小少爺
19 膽小少爺
試探性的疑問,足以讓勞裏心情瞬間低落,死,是對活人來說最殘酷的字眼,如果可以,誰都不願靠近死亡,更不願面對親人朋友的死。
而且,那是一個無辜天真的小孩。
勞裏放下袖子,遮住刺目的紋路,平靜道:“沒,他離開我身邊很多年,不過幻獸又死不了。”死了怕什麽,還會複活,只是時間早晚問題,反正他不急着用幻獸,有的是時間等他複活。
布蘭奇收回視線,沉靜良久,第一次主動打破沉默:“給你看我的手臂。”他說着,在勞裏注視下掄起袖子,露出了和勞裏一模一樣的黑白紋路,勞裏心跳如鼓,沒想到會遇到‘同命相連’的人:“你的幻獸……”
布蘭奇收回手臂直接道:“為了讓我自由,他犧牲了自己,我看着他的生命一點點流失,最後死去,從我眼前消失。”
勞裏愕然的瞪大眼睛,不願相信布蘭奇的話,如果相信,那麽證明翡翠也是死了。
“他死了,他是幻獸,人類大陸不會留下他的屍體,他從我眼前消失,但是會在他的家鄉重生。”布蘭奇平靜的講敘着,一直望着勞裏的眼睛,隐隐約約的,勞裏仿佛覺得布蘭奇平白的敘述,其實是在安慰他。他從布蘭奇黑色的瞳仁裏,看到了妖精般的綠,渲染生命的綠,那色彩綻放的光芒,是如陽光般的溫暖,人活着,必不可少的溫度。
“他會重生,在某一天,重新回來我身邊。”
他會重生,在某一天,重新回到你身邊,所以你不用太擔心,你的幻獸終究會有再次出現的時候,然後和以前那樣,喊你“主人”。
仿佛聽到從心底傳出的聲音,勞裏怔怔望着一臉平靜地布蘭奇,為什麽從這張平淡的臉上會感覺真誠的安慰,腦中再次湧出的熟悉感讓勞裏犯暈,勞裏拍拍頭:“恩,總會重生的。對了,我聽你口音挺像我老鄉沙耶人,你以前是沙耶的?”
布蘭奇微怔,搖頭道:“不是,小時候我父親在沙耶做生意,我以前不少朋友也是沙耶人。”
“哦,這樣啊。呵呵,說出來你別笑,我第一次看到你覺得好親切。”
“……為什麽?”
勞裏微笑:“因為你是黑頭發吧,我最喜歡黑頭發。”
布蘭奇啞然,諷刺輕笑:“為什麽喜歡黑發?你知道黑發代表什麽?”
“代表中國人啊……我很喜歡的一本故事,裏面講的中國人就全是黑頭發。”勞裏吐氣,無可奈何的瞎掰。
“哈哈哈,你還小,很多東西不懂。”布蘭奇很老成的取笑勞裏,絲毫沒注意主仆的懸殊身份,若是勞裏不高興,想怎麽折磨奴隸都沒人管。
勞裏不在乎他的身份,但是在乎他的取笑,可看着仰面大笑的布蘭奇,帥氣的臉上浮游的滄桑和苦澀,卻似最有力的說明,或許比起布蘭奇來說,他的确‘還小’。
勞裏收起胸中怒火,息事寧人地聳下肩膀,小聲嘀咕:“我聽說,黑暗系,亡靈法師一類和魔族一類會有黑發,在我們人類大陸他們是極端異類,不受歡迎。”
布蘭奇這回沒笑,認真的點頭附和:“沒錯,有這事。不過別擔心,我不屬于他們任何一類危險存在,哈哈哈。”
勞裏好笑的想,布蘭奇若屬于那一類危險存在,還當什麽奴隸啊。
兩人相談甚歡,正說着,牧場大門口傳來清晰的馬蹄聲,勞裏擡起頭望去,忙起身道:“正主來了,我過去下。”說着邁動長腿朝門口小跑過去,利落的短發随着躍動,真不愧是精神飛揚的少年,一生中最美的年華。
布蘭奇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勞裏談完這一單長久的合作生意已是早晨七點半,刺目的陽光早就高高挂起,整個牧場披上耀眼的金色,展現一片生機勃勃的美。勞裏曾經無數次感嘆這個世界沒有相機,不然他有百分是八十的可能成為一個攝影愛好者。美麗的瞬間太多,連他一個文盲都被激發出越越欲動的藝術細胞。
招待客人吃了莉莉烹制的皮蛋瘦肉粥,勞裏送走了笑容滿面的客人,吩咐忙碌一個早晨的奴隸們收工回來吃早飯。勞裏悠哉的坐在客廳照顧大埃克小埃克這兩只兄弟狗,幾年成長,兄弟兩已經肥得不能見人,拖着一身贅肉舉步維艱,眼睛鼻子都找不出來了,唯獨對于吃飯時間異常敏銳:“埃克兄弟啊,你們大哥這次好久沒給我寫信,估計是談戀愛去了。”勞裏挑動狗狗圓乎乎的肉肚子感嘆,狗狗汪汪叫喚一聲,好似在說“是嗎?真不容易。”叫喚完繼續埋頭吃飯。
勞裏陪着狗狗玩的正歡,身後的房門啪嗒打開,勞裏回頭,對上迪恩才睡醒的臉。
迪恩看到勞裏,立即清醒過來,拉拉衣裳臉色蒼白道:“主人……”
勞裏嘆息,這位少爺不會做事,又不樂意暖床……哎……
“洗個臉去吃飯吧,大家都在吃。”
迪恩聞言忙去洗刷,當發覺自己是最後一個起床的奴隸時,心裏越發慌張,沒辦法,迪恩本就是以暖床的奴隸培養,為了讓他們保持健康身體和美好身材,衣食住行方面非常周到,并不比尋常少爺差,哪需要跟賣苦力的奴隸樣從早累到晚還吃不飽穿不暖。七點之前絕不起床,這是很多年的習慣,想改不容易。當然,作為主人的床伴,沒有人會埋怨他好吃懶做。
家庭成員增加好幾位,牧場的事情變得有理有條起來,勞裏根本不用去管,閑了抱着書看,或者溜溜狗騎騎馬逛逛孩子,一天晃晃就過去了。偶爾心血來潮會跑去廚房一待大半天,出來時就成大豐收,親手制作薯片、蘭花豆、小糕點、小麻花、辣鍋巴等等一些零食以供閑暇時磕牙享用。再不就是隔斷時間炮制各樣鹹菜、香腸、鹹蛋、皮蛋這類易于儲存的食物,小部分是自己吃,大部分都是合同所需,特別是皮蛋,勞裏在這個城市可以占據壟斷地位,只此一家,賣的很紅火,是目前勞裏所有項目裏來錢最快的一項。
這日勞裏帶着幾個人分工合作制作皮蛋,屋子前一排的大瓷缸和十幾框光溜溜的蛋,勞裏帶頭示範講解,幾個新來的都跟着認真的學,布蘭奇和迪恩也在旁邊好奇的觀望,或許廚師應該和魔法師一樣高貴,因為他們都有雙神奇的手,以及聰明的腦袋,變戲份似地花樣,讓人佩服不已。
布蘭奇認真看着,嘴角早就情不自禁地上揚,他不得不承認,這家夥只有在制作食物時,才能展現最迷人的魅力,毫無自覺地吸引着觀衆的眼光,為他傾倒折服。
沉浸在美妙而又繁忙的工序裏,沒有人看到小道上漸漸逼近的人馬,等那些人沖進來時,勞裏只覺烏雲壓頂,臉黑如碳。
跑在最前頭的帥氣白馬上滿面怒氣的少年正是加比,身後一群黑馬護衛隊,活脫脫的□□勢态,群馬沖進牧場大門,掀起漫天飛塵,嗆得勞裏想罵娘。
“勞裏!”加比的馬還沒站穩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下來,直直跑到勞裏跟前興師問罪:“你買了奴隸?”怨恨委屈的眼神使得勞裏心情更加惡劣,他搞不懂自己哪一點值得這位大少爺糾纏不休:“沒錯,我也時髦一把,買回來陪我上 床。”勞裏扯着嘴角輕笑,激得加比眼眶發紅,但是勞裏清楚,他不敢在護衛面前對他怎樣,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随時可能傳進父親的耳朵裏。
“你怎麽能這麽堕落?”加比痛心疾首地呵斥,像在關心重要的朋友。
勞裏呵呵低笑幾聲,暗暗搖頭嘆息這孩子無時無刻都要防着身邊人,真是累啊。
“加比好久沒來了,有什麽話我們進屋子說,莉莉去倒茶招待各位護衛大人,我這裏來一份水果沙拉。”勞裏吩咐完拉着加比回屋,鎖上房門,勞裏懶洋洋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沒有其他人在身邊,加比放開膽子,二話不說朝勞裏撲去,整個人撲在勞裏的腿上,臉對着臉可以看見彼此的三兩顆青春痘,加比咬牙切齒低罵:“混蛋,你竟然甩掉我去買一個奴隸!你侮辱我鄙視我你沒風度沒人性!”
“你也可以買個奴隸回去反侮辱我。”勞裏攤手,不以為然的提出建議。
加比吐血,一腦袋撞在勞裏的額頭上咚咚悶響,二人同時哀叫,額頭瞬間泛紅。
“我沒你這麽冷血!誰像你剛分手就歡天喜地的去買奴隸快活,你知道我多傷心?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你分開……”加比痛苦的抱怨着,抱住勞裏的肩膀嗚嗚低哭,勞裏不反悔已經做出的決定,但是完全打擊死加比,抑或完全得罪加比,都不是他想做的事。他不讨厭加比,甚至有一點點喜歡,如果沒有那樣一個老爸,他估計會很喜歡。可沒辦法,他對加比的感情沒有糊塗,能夠理智的走開,遠離那個窒息的貴族範圍,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被罵冷血也無所謂。
勞裏的沉默讓加比漸漸安靜下來,加比明白自己無理取鬧,更加明白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長久,可自從第一次相見,即便是偷偷摸摸的相處,他卻很依戀這個人,舍不得放手,卻又沒有更多的愛戀為他鼓起勇氣,攤開自己的貴族身份去賭一場禁忌的愛情。面對世人,他害怕被別人揭穿後嘲諷的臉孔,鄙夷的視線,更害怕讓父親失望。
加比負責的神色全然落入勞裏的視線,勞裏仿佛看到上一世的自己,因為背負禁忌,所以二十多年一直茫然畏縮的奮鬥着,很多次在陽光下看一對對男女來來往往,他獨自走在喧鬧的街頭,卻猶如被世界抛棄的孤獨,渾身發冷。他咬緊牙關,不對任何人承認自己的性向,一絲一毫的異樣舉動都忍不住猜測朋友會不會發現自己變态,努力的工作賺錢無法滿足空虛的心,時常在夜裏感嘆,賺再多的錢也不能改變性向那有什麽用。惶恐地心,緊繃的神經,一直伴随到死。
他們走在人群裏,心裏藏着秘密。捂緊自己的馬甲,不過是懼怕孤獨而已。
然勞裏自認為幸運,他已經生在異世,死過一回的人,沒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折磨自己。可眼前的加比,卻在那個怪圈裏,沒有人能幫他走出來。
“加比,如果有一天你能為了誰勇敢的豁出去,那個人才是你該糾纏一輩子的人。”那樣一個人,如果有幸存在,如果有幸遇見。
加比心中一顫,沉重的擡起頭顱,失神呢喃:“我覺得累死了……”
“不要覺得自己辛苦,每個人活着都很苦,抱怨是沒用的。”
“勞裏……我想到一個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方法。”
“……是嗎?那個方法我不接受,除非你能看着我自殺。”
加比驚訝擡頭:“我沒說你就知道?”
“哼,你那點心思我當然知道,你想把我貶成奴隸帶回家是不是?”
“……我是想,可不敢……怕你恨我。”加比郁悶的吐氣,一拳頭砸在勞裏肩膀上,緩緩起身退離勞裏的沙發,整好衣裳打開門高喊:“馬爾,文件給我。”
勞裏困惑的看着加比将文件丢過來,好奇道:“啥玩意?”
加比翹着腿在對面入座,玩弄手中的撲克牌道:“就是上回跟你說的事,我讓我爸給你辦好了,你想怎麽發展随便,要是有人欺負你就找我。”加比說完又是一招手,叫馬爾的守衛捧進來一個小箱子,加比讓他退出,打開箱子,裏面是亮閃閃的金條,刺激得勞裏眼淚都快流出來。
“我以前送你禮物都不要,這一箱子錢是借你做生意的,要是不夠找我。”加比說着站起身,拿着外套準備走,眼眶仍是紅紅的,瞪了勞裏好久才悶悶要求:“你吻我一下。”
勞裏失笑,依言照做,加比滿意的撫着嘴唇,無奈地嘆息道:“你不準忘記我,就算當做朋友。”
勞裏點頭,補充:“一年內把錢還給你,謝謝,加比。”
在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世界生活十幾年,給他幫助最大的人,是那個任性又膽小的貴族少爺,加比. 倫內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