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和尚想要留下④
圃童荏發誓自己半點沒誇張,就這麽一會,她的靈魂都要被海家六口人一塊兒開口的聲音給震得飛了。
別說離聲源最近的她了,就連同樓道的鄰居們都來抗議了,把圃童荏家的門拍得啪啪響,尤其是那位曾和海家人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媽,喊得最響:“吵什麽啊!有沒有公德心!再吵報警了啊!”
大媽這句話比什麽都靈,海家人原本還七嘴八舌地吵得圃童荏根本止也止不住,就這麽一聲,吓得齊齊閉嘴了。
“這才對嘛。”大媽在外頭滿意地說了一聲,又聲音沒那麽大的說了幾句,圃童荏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居然是在勸其他的鄰居趕緊散了,特別熱心。
圃童荏感動:“這是個好大媽。”
彼畫冷哼了一下,不滿睨了門口一眼,他原本還想等圃童荏求他出手呢,沒想到風頭卻被一個普通人類搶去了。他轉而又恨鐵不成鋼地瞪視起這群膽小的龜妖來:怎麽一句報警就把你們吓老實了呢,還有沒有一點妖的尊嚴?
龜龜們:沒有。
被大媽這麽一吓,海家六口也不敢随性亂來了,和圃童荏談話的任務,又交到了唯一的女性,海媽媽身上。
倒不是說棱皮龜這種種族是以雌性為尊的,正好相反,現在在棱皮龜家族裏,雄性的地位相當高。棱皮龜繁育後代,和其他烏龜沒什麽兩樣,都是以産卵為繁衍方式的,而小棱皮龜的性別,則是由出生時的溫度決定。
随着氣溫的連年升高,即便是已經妖化的棱皮龜家族,也很少再見到新生的雄性孩子了。海家這次出來尋找海孟,一下出動了五名雄性龜妖,可以說是非常奢華的陣容了……
也難怪為啥總是讓海媽媽頂在最前面了,就好比文科班裏的男生似的,零星幾個都是花骨朵,搬書的活都不讓他們幹。
海媽媽苦着臉,講得真情實感,眼睛裏都含着淚:“你說說,我們本身家裏男性就少,好不容易有了個未來的頂梁柱,從小待他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們哪裏對不起他呢?這孩子怎麽還跟我們對着幹,偏偏要往寺廟裏去,一門心思就是要當和尚呢?”
圃童荏聽海媽媽這麽一說,心裏不免也有點向海家人傾斜了,覺得行海這事兒做的是挺不對的,正是家裏需要他的時候,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呢?
海家二舅小聲說:“海孟從小就和家裏其他人不一樣,咱們棱皮龜,天生就是生的大,長到海孟這個歲數,誰還不是個快兩米長,偏偏海孟,都三百來歲了,還是一米來個大,那麽小一只。”海二舅露出了一個夢幻的表情,伸手比了一下,試圖向圃童荏描述海孟有多可愛。
圃童荏:“……”
雖然她自己是想象不出來一個一米大的海龜有啥可愛的,但把這情況套到人身上,她好像差不多能理解了,這大概是一米八的大個子對一米五的小短腿的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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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二舅直嘆氣:“咱們哪個不喜歡他,那多可愛啊,就是海孟他自己好像不滿意,一看我們對他好,還會生氣。”
海爸爸連連點頭,憂慮道:“我們就尋思啊,海孟大小也是個快成年的雄妖了,是不是我們總這麽待他,他自尊心受挫,所以才鬧叛逆,離家出走的啊?”
圃童荏正覺得這個猜想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彼畫就看不下去了:“你們這些龜妖,不要欺負人類不懂,行海那能是因為這點小事出家的嗎?那少林寺能随便接收他?”彼畫把手機往旁邊一扔,把稀裏糊塗就被蒙騙了的圃童荏往自己身邊一拽,讓她離那些騙人的龜遠一點。
他拿手指指面前這群裝作無辜受害者的海家人,對圃童荏道:“你莫要相信他們,烏龜的嘴,騙人的鬼,看着這群棱皮龜好像嘴上沒牙,無害的很,他們嘴巴喉嚨裏可都是利齒,把你吞進去到時候連骨頭渣都不剩!”
蠻橫的畫皮一把扯住裝無辜裝的最狠的海二舅,擡手就把人打回原形,愣是扯着兩米來長的龜,把他的嘴巴撬開。
海二舅哪裏有反手之力,沒抵抗幾下嘴就被撬開了,露出裏面的食道。成妖的棱皮龜,食道中密布的牙比普通棱皮龜還要恐怖鋒銳,一圈一圈的利齒繞在食道之上,宛如怪獸,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圃童荏哆嗦了好幾下才把這股子瘆人的感覺抖掉,反正眼睛是不敢再看海二舅的嘴了。海家人救也不敢救,只能趴在海二舅的龜殼周圍,抱着海二舅求饒,這可是家裏珍貴的男丁,少一個就沒一個啊!
彼畫也不是真想打殺了他們,給圃童荏看主要也是想提醒她長點警惕,沒有哪個妖是簡單的,就連每天幫他們打掃衛生拾掇家裏的保姆花妖,那也是因為有彼畫在才那麽老實。就光看花妖頭頂聚攏的孽業,要是哪一天彼畫離開了,圃童荏保管要被那記仇的花妖當做花泥給腌了。
他放開海二舅:“你曉得他們為何要姓海?在以前,這群棱皮龜是最愛在海上興風作浪的,個頭又大,在海霧裏看起來像是個光腦袋的和尚,所以以前的人都愛叫他們海和尚。”彼畫帶有威懾意味地瞪了這群家夥們一眼,把他們老底揭地一幹二淨,“現在人類是厲害了,他們在海上也讨不到什麽好處,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要把姓改成海,這是不想‘忘本’呢!”
彼畫這話說的不無嘲諷,臊得海家的男人……男龜們臉都紅了,海媽媽倒是沉得住氣,臉不紅心不跳,眼看裝憨厚是裝不下去了,這裏有個什麽都曉得的大前輩,幹脆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便同你們說實話,海孟他出家,是因為不樂意走婚,他覺得這不合倫理,既然已經成妖了,就不應當完全保持和以前一樣。”
圃童荏納悶,這回知道優先找彼畫,而不是聽其他妖瞎哔哔了:“走婚什麽意思?”
彼畫挑着眼睛看終于知道依靠他的圃童荏,裝作一副不屑的樣子,其實心裏不曉得多得意,簡直就要樂得合不攏嘴了:“這你還不懂,你沒看過動物世界哪,棱皮龜這種動物,私生活亂得很,尤其是現在女多男少了,要繁衍後代,還能怎麽辦?這你還不懂嗎?”
彼畫這麽一說,圃童荏哪還有不懂的意思,想必是海家人告訴海孟,等到成年就要承擔家族成年男妖的責任,當一只種馬……種龜。
要是海孟只是個普通龜,那這種事自然是順理成章,可偏偏他修成了人形,更是通了人性,哪裏能接受這種事?就算是族裏其他男龜覺得無所謂,甚至還挺享受,可他是絕對不能認同的。
海媽媽放緩語氣:“就算是他不樂意走婚,那哪怕找一個對象也行啊。”
有總比沒有好嘛。
圃童荏慎重:“……這位同志,大清已經亡了,你知道嗎?”
三妻四妾還有為了繁衍後代,留子孫而結婚的舊習俗,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海媽媽不服,正要再拿人界的例子來反駁圃童荏,就聽圃童荏家的門又雙叒叕被敲響了。
圃童荏感覺打從彼畫出現,打開了她的新世界以後,她家門就沒消停過。然而敲門聲還在響,就算再怎麽不情願,她還是得去開門。
圃童荏無精打采地拉開大門:“又是誰啊……行海?”
先前看行海的時候還不怎麽覺得,聽過海二舅的一番描述,圃童荏再看行海,還真的覺得這個子比她還矮的小和尚更加可愛了許多。就算是化成了人形,行海的身形在人類裏也算是小矮砸那一款的啊。
行海眨眨眼睛,合掌:“阿彌陀佛,又要來打擾圃姑娘了,我剛剛替桃姑娘除完蠱,去找張觀主一問,才知道海施主們都來了您這兒。”小和尚誠懇道歉,“給您添麻煩了,這明明應當是我的事情……”
圃童荏挺胸铿锵有力:“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是全社會的事情!”
消滅封建思想殘餘,構建文明自主社會,人人有責!圃童荏正義淩然地想,以看待階級戰友的态度拍了拍行海的肩膀,以表支持。
小和尚被圃童荏弄得一頭霧水。
不過納悶歸納悶,該辦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會耽擱,他同海家人道了句佛號,表示此事和圃姑娘無關,不應當給圃姑娘添麻煩,他已經在茶樓開了一處包廂,讓海家人和他一同去茶樓了結這件事。
這麽久以來,圃童荏遇到的人都是使勁把事情往她家帶,還是第一次遇到小和尚這麽厚道的,不由地心生感激,對小和尚充滿了好感。
海家人也是知道,有彼畫在場,他們肯定讨不到好,離開說不準反倒對他們有利,便答應了。
離開前,行海對圃童荏道:“雖然不想讓圃姑娘多添煩惱,但有件事我必須同圃姑娘說一聲,免得出了意外。”他看了眼已經自覺走到電梯口的海家人,低聲對圃童荏道,“那位桃姑娘,我雖然已經幫她除了桃花蟲,但我能感覺到,那桃花蟲不是母蟲,背後必然還有養蠱人正虎視眈眈。既然圃姑娘和那位桃姑娘相識,又似乎有過過節,我需得和你說一聲。”
行海:“桃花蟲第一次中,宿主命犯桃花;第二次中,宿主喪失理智;第三次中,宿主必死無疑。待我處理好塵緣事後,必會立即去将那母蟲也一并除去,雖說斬塵緣并不會花很長時間,但凡事皆有意外,我還是事先同你說一聲比較好。”
行海雙掌合十:“也許是小僧多嘴了,有彼施主在此,圃姑娘應當很安全。阿彌陀佛,小僧這就告辭了。”
行海很快就帶着海家人離開了。
彼畫站在圃童荏身邊,搗了她一下,鼻子都要翹到天上:“你聽見小和尚說什麽了吧?你的小命現在都在我手裏!去,給我……開一瓶可樂!”他想了半天,好像沒想到能讓圃童荏幹什麽,就随口挑了樣無關緊要的事情。
圃童荏冷靜和彼畫擦身而過:“自己開去。”
彼畫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圃童荏根本不理彼畫這點張牙舞爪,那都是虛張聲勢。她掐彼畫死穴掐的定定的,就算是她真什麽事情都不幹,彼畫也根本不可能放任任何人動她。
這家夥的獨占欲,可不是吹的。
圃童荏想到這裏,突然臉上一臊,趕緊背過身去,轉進廚房拎出一小袋光明牛奶,剪開:“喝這個。”
彼畫暴躁:“不!”
一邊暴躁,一邊手就已經伸出去接牛奶了。
口是心非的一塌糊塗。
…………
行海的話似乎給了彼畫理直氣壯留在圃童荏家的理由。原本還在707做飯的花妖都被他調了過來,直接拿圃童荏家的廚房做飯了。
花妖辛辛苦苦在廚房裏煎炸烹調,彼畫就在客廳裏纏着圃童荏打游戲:“你玩這個。”
圃童荏:“上次你不才說我打得菜嗎……”
彼畫堅持:“不行!上次我沒練好這個打野,這次我肯定能大殺四方,區區你一個菜鳥,我還能帶不動嗎?”
圃童荏回憶起之前那次的游戲經歷,心理陰影有點大:“還是……”算了吧……她推拒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那袋被彼畫乖乖喝的一幹二淨的牛奶來,嘴上拒絕的話不由自主就變了個樣,“那行吧,大不了我們多試幾把。”
她和彼畫組上隊,正要點開始,手機突然插入一個來電,備注名上寫着“那誰誰”三個字。
彼畫擠到圃童荏臉邊上看備注:“這誰?”
圃童荏心裏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是桃辛啊,她為什麽打我的電話……我感覺今晚我們游戲可能打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