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陽
太陽
程君今日分享了句話。
“我殺死了太陽。”
他邀請我們編個後半句接上去。
崔君一向風雅,詠唱調嘆道:“我殺死了太陽,從此我墜入了永夜。”
說的話是她一貫的風格,大家倒也不驚訝紛紛稱贊。
崔君報澀地笑了笑,有些自豪。
我也湊了熱鬧,開個玩笑:“我殺死了太陽,于是我成了後羿2.0。”
衆人哄笑。
程君吹了個口哨,笑罵:“去你/媽的。”
我開了個頭後,大家也開始抖機靈。
張君用誇張的語氣問:"誰殺了太陽"
和他關系很好的李君立馬反應過來接梗:"我殺了。"
張君:"我殺了誰"
李君:"太陽。"
張君:"我怎麽了太陽"
還沒幾輪的"馬東梅"他們便憋不住笑開了。
辦公室一時鬧哄哄的,我也和身邊的程君吐嘈着各種各樣的事。
“咣當———”
門被一把推開。
好啦,整活結束。
辦公室裏的氣氛立馬安靜下來,衆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鹌鹑一樣趴回了電腦前。
進來的是我們的經理,禿頭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完美符合大衆的刻板印象。
他死氣沉沉地巡視了一圈端着個領導架子,又哔嘩叨叨地敲打我們。
電腦屏幕倒映着我面無表情的臉,我敲着亂七八糟的代碼,完全不知道在做什麽。
鍵盤聲"嗒嗒嗒"有節奏地輕響,我聽着聽着心情又愉快起來。
敲擊聲此起彼伏、交錯重合,像是錯雜又有序悅耳的樂曲,又仿佛是雨點打落在傘面或地上,濺起大小不一、晶瑩透徹的雨花。
我的大腦浮想連篇,明明身體還在這裏麻木不仁地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但靈魂已經飄飄然躍出軀殼,脫離了單調的生活。
我的神智一半留在軀殼對外界進行信號不良的接受,一半陷在神奇炫麗的幻想世界,想象自己進行着一場自由又瘋狂的冒險.
“嘭———”
哦,老禿頭走了。
他終于結束了長篇大論的廢話心滿意足地走了。
辦公室裏的氣氛一松。
我也回過神,面對現實的一地雞毛。
張君沖李君擠眉弄眼,兩人做了會小動作後便漸漸消停,開始糊弄今日的任務了。
……
真是無聊的一天。
*
我已經是個奔三的中青年男人了。
當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就跟女孩子的"剛滿十八歲"一樣。
我長相普通,沒房沒車,因此也沒什麽冤大頭看中我,所以現在還是一條單身狗。
因為當我還是一顆的青澀的果實時,乖巧聽話,一心學習。以至于到現在還是個處(也是個牲畜了)。
做牛馬多年(以前是學校的牛馬,現在是公司的牛馬)學會的最大的技能就是摸魚和陽奉陰違。
沉浸式的學習換來沉浸式的工作和被沉浸的金錢。
好一場汗暢淋漓的沉浸式體驗。
入職場多年,已經從激情澎湃的愣頭青變成了躺平的鹹魚老油條。
以前是“公司是我家,奮鬥全為他。”現在是“公司是我家,睡覺全靠他。”
果然,工作很是催眠。
失眠症患者的福音。(開玩笑)
傍晚的霞光美麗爛漫,可惜玻璃阻隔了我與霓虹的距離(哪怕它被保潔擦得幹淨得像不存在)(人家幹活是真幹啊)。
路燈亮起來的時間我都已經了熟于心,下班之後它就是我最忠實的夥伴。
走夜路也不怕了。
有句話叫作“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毫無疑問,我沒遇見過。
當然,真撞上了也不怕。
打工人的怨氣比鬼都重。
不過到是常常聽過有披着人/皮的鬼。
可惜那人/皮一披,道士也沒法把它打得魂飛魄散了。
真是便宜了它們。
*
我在學生時代是一個讓人放心的好學生。
老師對我的評價是聽話又努力。
努力得毫無波瀾。
在班裏是中上游,既不拉垮,也不拔尖。
老師不用擔心我的成績堕落,也不用擔心我會闖禍。
對于我很公平地不給予過高的期望。
我在班裏毫無特色,和大多數好學生是一套模子刻出來的。
泯然于衆。
當然我也并非一無是處,相反,我還算比較優秀的。
我是個優秀的普通人。
可惜絕大數學生都是優秀的普通人。
……
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優秀的普通人。
*
我是個喜歡運動的男生,藍球、羽毛球、田徑,甚至太極拳我都有所了解。
當然我也踢過足球,水平堪比男足。
凡是跟我打過的,都毫無敗績。
但是我最擅長的是乒乓球。
初中時甚至奪得了校內乒乓球比賽的冠軍。
當時也是相當威風了一段時間,可惜後面就基本不打了。
在每一年都很關鍵的學習生涯,我所有的娛樂都被關鍵按了關機鍵。
當然,其實這并沒有什麽作用。
學習學得七七八八,該摸魚還是在摸魚。
上了大學後,也依然是個普普通通的“中間人”[1],然後按部就班地進入公司,成為兢兢業業的打工人。
毫無疑問,我的人生是如此平庸。
沒有大善也沒有大悲。
真好。
我還挺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