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第40章
第40章
若讓曹公主持,就一小小水泥的配比能嘗試到天荒地老,不過李泳等不及,他自打來考工處的營地滴溜一圈,就把水泥拴在心上,自己抹不開腳就派手下的丘八來催,一天跑個三四回,就連穩如泰山的曹民生都給搞毛了。
曹公噴唾沫星子: “催催催催催催催,催命啊催!要水泥沒有,要老朽賤命有一條。”
來傳口信的人經過精挑細選,木讷得很有水平,裝聾作啞渾然天成,把他相關性命的威脅一并忽視: “要水泥,李大人說上回看的三一三一就很好。”
曹公嗤之以鼻: “三一三一算什麽東西,硬度忒低,都不用十十七三,随便挑塊都甩它一截。”略帶得意地炫耀過後,又真情實感地厭棄, “滾滾滾,考工重地,閑人免入。”
兵蛋子癱張臉利落走了,他有手不為人知的告狀功夫,傍晚未至李大人就挪動尊臀,帶一臉浩然之氣地“興師問罪”。
“水泥都做出去更好的了,怎還不用”他絮叨地抱怨, “我土牆泥石磚頭垣都開始搭了,在黃石沙袋撤離前總歸得用水泥焊上一圈,你藏着掖着倒是沒事,我工期趕不及啊。”
“以後有更好的我們再換也來得及,眼下先給我個好的,這也是為了社稷。”
曹公很不高興,他想:合着你為了江山社稷,我心裏就不懷揣黎民百姓了
李大人看他拉下來的冗長馬臉,心裏咯噔一聲,想壞了,話說太重了。
想不到激将法竟然很起作用,前天才灰溜溜地走,隔日考工部就把新配比送來了,第一批磚石砌厚水泥,他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下來。
黃河河道可以暫告一段落。
……
黃河局勢暫穩,張骞這暫封的河道谒者也可挂印封金,風光回長安複職。
帝王的令信經由各大驿站傳到張骞手中,連帶着江觀潮也收到一封情深意切的帝王秘信。信使受過囑托,偷偷塞給江觀潮,很避人耳目。
劉徹還算體貼,無論是純臣,結黨之人抑或後宮佳麗,偌大的朝堂中就無人不想要過人的榮寵,只可惜他人之蜜糖乃是彼之砒霜,江觀潮表面恭順,對朝堂的态度卻很暧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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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心眼時大時小,寬容時能海納百川,藏污納垢一并包容了,針眼小時動不動就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目前為止,對江觀潮的消極抵抗,劉徹還算樂觀,總覺多寫一封信,天塹般的距離就拉近一尺,不久就能填平溝壑,将絕世之才帶回鍋裏。
薄紙攥在手中,輕飄飄的,卻在江觀潮心中落下了沉甸甸的分量,他暫時将讀信之事擱置在一旁,指腹下意識地摩挲凹凸不平的紙張——年中考工處的能人在紙上翻出了新花頭,加厚的瓦楞紙背面刻花,正面菊紋竹紋齊飛,很風雅。
朝廷靠壟斷造紙,斂財無數。
思忖片刻後,他謹慎地打開紙,劉徹這回不跟他談天說地論星星月亮與理想,構造風花雪月的長安街景,倒把實際的憂慮與對未來的期待掏心掏肺地展現在紙面上。
“我的畢生夙願乃是将匈奴擊退祁連山,使漠南無王庭,然揮兵北上并非易事……”
江觀潮不得不想到了沒擰成一條麻繩的朝廷,無論哪個朝代都不缺屍位素餐的酒囊飯袋,他們就像是春風吹又生的野草,無法趕盡殺絕。
更別說漢武帝王朝的問題并非是貪腐吏員,而是連綿了好幾代的黃老學說,無為而治已深入人的骨髓,若不是劉徹一意孤行,馬邑之謀也無法組織。
朝廷局勢劉徹并沒有多說,江觀潮确實智近似妖,卻并非玩陰謀陽謀的好手,他有治世的經緯之才,卻更多作用于民生。
劉徹看的清楚,他是幹實事的,不是在朝廷上勾結私黨,當噴子沖鋒陷陣的。
劉徹話鋒一轉,筆跡似也圓潤柔和得多: “然戰火蔓延終究勞命傷財,我又不得不為之事,卻也欲天下百姓可安好,百姓之財無非兩者,一為糧,二為商,聞君與張骞善,共在西域游歷,想必對大月氏大宛安息等國解備至……”
他随後還提到了大宛的天馬是重要的軍事力量,若有此物與匈奴騎兵間的差距會進一步縮小。
馬鞍的誕生彌補了技術上的差距,且別說匈奴人技術很差即便學去也不可在軍中推廣,又加上此物最多就起個錦上添花的作用。
對漢軍來說是彌補了瘸腿,匈奴卻未必。
接連打完一套組合拳後,劉徹的後招終于亮相,謙卑地說“請先生入長安教我富國強兵之法”。
信大約是劉徹前自己寫的,內容也真摯而感人。
文字本就具備非同一般的力量, 《長門賦》尚且能夠短暫地挽回帝王心,更別說是劉徹的文字還質樸得很對江觀潮胃口。
他人有點矯情,看信後說不受觸動是假的,但感動到什麽地步卻有待商榷。
豆大的燈火搖曳半宿,夜巡的将士幾回來都透過半阖的窗子越見微弱的火光,越發傾佩江觀潮通宵達旦工作之精神。
他很有幾分名氣,曹公吹他,李泳李大人也嘉獎他,又有河東的人帶來他種的田地畝産十五畝糧食的傳聞,江觀潮在這些人心中的形象就跟仙兒似的。
張骞睡得也不好,他心心念念到江郎回京給陛下排憂解難,此想法私心與公心并存,公是的為國增添人才,私是的望江觀潮記得官場上的知遇之恩,以後提點他一二。
他總覺得以江郎的才能,在長安也會有所作為,是他官場上的好幫手。
天才蒙蒙亮,張骞就憋不住了,直接起床尋人,哪裏想到江觀潮也很萎靡不振,他拉開門扉,半具身體由門堪堪支撐,面帶疲倦之色,瞳孔時不時就渙散幾十秒。
他強打精神跟說: “我欲與你一同去長安。”
張骞先一愣,随後狂喜湧上心頭,他連珠炮地發出一串問題: “确定了不改了我們一起去長安”
江觀潮逗他: “你再問我就改了。”
張骞迫不及待擠進茅草屋中大有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他掀開下衣袍端正坐在席面上問他為何改變想法,江觀潮含糊說: “不過是在河東得罪了平陽公主想要尋處庇護之地罷了,何況農事農業推廣,最終還要依靠皇力,又兼職考工處之官員和藹可親,我倒是覺得自己能老死在一畝三分地中。”
張骞說: “君欲效曹公”
江觀潮點頭: “是。”
“倒不是不可……”他低眉斂目,剩下的話隐藏在唇舌間。考工部多少年也就出一位卓爾不群的曹公,便是小小的匠人手持神兵利刃的鍛造之法也多的是有人想要套話巴結。
長安成如同海底的漩渦,周身盡是埋伏在湧動暗流的礁岩,一不小心就觸角碰壁沉船,想來江郎糾結許久也是因知道此事。
不管如何,他總歸是欣慰自己多出一盟友的。
……
車隊浩浩湯湯,一路西行。張骞走可是大工程,他不僅帶走了自己,還帶走了駐紮于此的工匠與京官。黃河河道之情況已趨向平穩,之後則是十年如一日繁瑣的水利維修工程,只要從附近發征夫,再有李泳等人指揮便好。
幾月朝夕相處,江觀潮已和匠官打成一片,行在路上還不免唠嗑唠嗑水泥的各種用途。
出河東後就是大片大片無人的沃野,寬敞的官道是文帝時修的,當年莫約順暢又平坦,給北風的朔風吹了十幾年,也變得坑坑窪窪塵土飛楊,頑石風化成灰,落在地上,竟然形成了一個個的小灰堆,又有雨後留下的洞凝結再成坑窪——
颠簸得不行。
江觀潮的屁股蛋子受不了,跟面團似的,被颠出了各種形狀,他都懷疑自己的屁股上結了一層繭,眼見着其他人也很難耐,還有直接跑出去徒步騎馬的。
人這種東西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江觀潮先頭乘馬車,颠是颠,但沒法改善,只能忍着,現在有了水泥,他滿腦子寫滿了“水泥鋪路” “坦蕩大道”,想要開始對基礎建設工程伸爪子了。
如果把路鋪了……
暢想還沒開始,拉車的矮馬忽得嘶鳴一聲,江觀潮只感覺又是一陣颠簸,耳邊浸滿了嘈雜的抱怨聲: “什麽東西!”
江觀潮福至心靈,腦袋剛探出去就發出一聲暴呵: “蹄下留豬!!!”
他看見了什麽上回才差點命喪豬圈的橘豬豬竟然跑到馬蹄子底下了!
你說你,怎就這麽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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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豬日記:你是不是叫了我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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