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些驚奇際遇

第7章

第七章

萬晞白過了幾天舒坦日子，自從那日和劉玉蘭大吵一架将電話挂掉後，她已經很久沒給自己打過電話了，對于萬晞白來說這簡直是不敢想的快樂，只是對他而言有一點困惑，上一次陳芸芸加了宋彧微信後，自己并沒有加上那人的微信，關于新店的帖子也沒有更新，萬晞白其實早就想去看看那家店裝修的如何了，只是自己并沒有什麽借口去看。

窗外早已是昏暗的天空，隔壁的兒子應該是帶着小孫子回家了，萬晞白待在客廳都能聽見陶婆婆逗弄孫子的笑聲，還伴随着幾聲孩子的尖叫。本是溫馨十足的氛圍可在萬晞白看來自己并不能體會到這種情緒，實在是陌生。

“他們都好幸福。” 萬晞白直愣愣的望着茶幾上擺放的東倒西歪的書本，嘴裏嘟囔着吐出這幾個字。

“幸福就是這種感覺是嗎？” 他不曾感受過，自然是不能理解。

寒冷天光亮是多麽稀缺的存在，萬晞白只覺得自己發呆了一會兒黑暗就如同一張大網撲面而來将他籠罩在其間，他不想待在這狹小的空間裏面，隔壁依然是十分熱鬧的景象，萬晞白甚至可以想象到燈火通明的客廳裏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模樣，他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這種熱鬧讓他恐慌，這是自己無法掌握的東西。

“呼——” 他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眼眶又開始泛起眼淚，那股酸澀的感覺讓他十分的不适，好像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神經，面前甚至出現了幾張扭曲的臉，萬晞白覺得那臉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鬼魂，他們在變化着，周圍的環境也随着扭曲。心髒好像有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抓住，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萬晞白緊緊盯着自己的雙手，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好像快瘋掉了。

喘不過氣，他好想大聲尖叫可是腦子裏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情緒徹底控制不住了，萬晞白抱着自己的腦袋嚎啕大哭起來，全身上下都在告訴他自己他很痛苦，可是現在好像除了哭好像什麽也做不了，他情緒爆發了很久，久到萬晞白覺得自己哭完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下來，他望着自己手邊放着的小刀，內心有一種沖動可是他不敢。所以他退而其次的選擇了角落那枚回形針，針尖刺破皮膚帶來的痛感并不刺激，反而是能讓他輕松許多，他有些迷戀上這種感覺了。

‘不想呆在這裏。’ 腦海裏一直有這個聲音對着萬晞白尖叫着，聲音由小慢慢變大最後像要沖破他的耳膜一樣。

萬晞白用盡了全身力氣撐着自己站了起來，長時間的蹲在地上讓他雙眼發黑差點暈倒過去，他晃了晃身子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一瘸一拐的朝房間走去。

床鋪上胡亂丢着衣服與被子雜糅在一起，如果劉玉蘭看到了肯定又是一番破口大罵，萬晞白胡亂給自己湊了一套衣服，穿好後往懷裏揣了包煙急不可耐的出門，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待下去有些事肯定不可控了。

在等電梯的時間，萬晞白這才将自己拿在手裏的圍巾和帽子好好帶上，剛剛出的急根本沒想着帶好，當時滿腦子全是快跑快跑。

寒冬給人的感覺永遠是蕭條悲涼，萬晞白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路上，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走着，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那一盞盞夜晚中不會熄滅的路燈，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是萬晞白覺得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最溫暖的存在。

也許是太過寒冷，正常人而言是絕對不會在這種天氣出門的，萬晞白将自己包裹的十分嚴實，可寒風還是透過縫隙穿過他的□□直擊靈魂，本就笨重不堪的軀體更顯沉重，他并不覺得難受，反而是通過冰涼的氣體獲得一絲生機。

“诶。”

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河邊，卻有一個人朝着萬晞白打着招呼，他四處張望着企圖找到那人在何處，只是河邊太暗，燈光透不過厚重的樹葉，萬晞白沒有找到那人在何處。

“這裏。”

聲音從萬晞白的身後傳來，萬晞白下意識的轉身，卻見那道修長的人影隐沒在黑暗之中，他朝着那人走去，那人也慢慢踱步向他走來，萬晞白就着他身後昏暗不清的路燈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今天的他又是不同的穿搭，一件厚重的深綠色毛衣搭着一根深灰色圍巾，圍巾流蘇耷拉在身前，一條灰色褲子将周身的色彩瞬間提亮讓人耳目一新。

萬晞白突然感覺有些自卑，與他相比起來自己根本不值一提，身上是一件穿了很久的黑色棉襖随便搭配一條灰色運動褲，棉襖的袖口甚至已經磨掉了顏色，雖然他隐藏在黑暗中根本發現不了什麽，可萬晞白還是心虛的将手往背後背了背，并不想讓眼前這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你在這裏幹什麽？” 宋彧搶先開口了，他覺得自己與萬晞白還挺有緣分的。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 萬晞白将臉埋進圍巾裏，說話聲悶悶的不太清晰。

“随便走走，還走到這裏了？” 宋彧向前邁進了一步，将半個身子靠在了欄杆上，顯得整個人十分散漫，卻沒有半分輕佻。

萬晞白也不知道自己該和他說什麽，只是自己本身就是嘴笨的人，劉玉蘭經常罵他不會說話，他也逐漸變得不愛說話了。

“我是因為明天新店就要開張了，其實我有點緊張你能看出來嗎？” 宋彧望着眼前的河水自顧自的和萬晞白搭話，雖然剛剛萬晞白并沒有搭理自己。

“我是—我是—我是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心情不好出來的。” 萬晞白接連說了三個我是，他實在是躊躇，不知道怎麽和宋彧形容，他在心底并不願意與萬晞白提起自己的這種事，他從內心覺得宋彧聽見會遠離自己。

“怎麽心情不好呢？” 宋彧突然很想聽聽萬晞白的故事，自從第一次見過萬晞白，這人給他印象就十分深刻，宋彧就沒見過有人看着自己抽煙會發愣的人，當時他還覺得萬晞白是不是有點子什麽毛病。

“很難說吧，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萬晞白學着宋彧的樣子靠在欄杆上望着遠方，河對岸有一條狹小的馬路，那邊的車反而多一些，他在心底偷偷的數着路過的車輛打發着時間。

“你會有這種時刻嗎？” 萬晞白突然發問。

宋彧沉思了片刻才對上萬晞白盯着他的雙眼，十分真摯的和他說：“我曾經有過，那種滋味并不好受我認為。”

萬晞白透過厚厚的鏡片與宋彧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對視着，宋彧的眼睛帶着飛揚的神采，十分的明亮與萬晞白那雙半死不活的雙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宋彧眼睛裏帶着自由的模樣是萬晞白所羨慕的。

“你好了嗎現在？”

“算好了吧，我很久沒有你說的那種情況了。” 宋彧不再看他，轉頭盯着河面看着時不時出現的漣漪陷入了思緒中。

“你知道嗎？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是你記住了多少日子。” 宋彧突然的開口打破了寂靜：“我曾經也有過那種感覺，我不知道活着的意義是什麽，我每天都在思考人為什麽要活着，我并不覺得活着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在許多人看來我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可是我覺得我根本融入不進這個社會。”

“那你怎麽好起來的呢？” 萬晞白覺得這種情況實在是難以好轉，像宋彧這樣能痊愈的讓他着實羨慕。

“我？很長一段時間我并不知道我該要什麽，我做了很多我自認為會喜歡的工作，無一例外的全都沒有堅持下來。” 宋彧說着說着就沉默了下來，他回想起了很多之前工作的情景，只覺得那種氛圍讓他十分的惡心。

“直到我重回了書本，它能讓我寧靜下來，書裏的世界是那麽的五彩缤紛，沒有現實生活中為了一個項目爾虞我詐，沒有那種因為一點小事就痛打出手。” 宋彧說着嘴角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看的出他很享受那種狀态。

“所以你就開了這個書店嗎？” 萬晞白好奇的問着。

“對，我很歡迎你來我的書店，它幾乎注入了我全部的心血。” 宋彧笑盈盈的望着萬晞白，他的笑容就像春日的暖陽，萬晞白感覺到自己心裏那片荒蕪冰涼的雪地似乎融化了幾分。

“所以明天開業你能來嗎？”

“好啊。”萬晞白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畢竟自己是那麽的不起眼。

“那加個微信？” 宋彧将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打開了二維碼，其實他并不是喜歡随意添加別人的微信，可萬晞白給他的感覺與旁人十分不一樣，他能感受到萬晞白身上有一股氣場與自己一模一樣，那股悲傷，靈魂渴望被拯救的樣子，讓他感到深深的共鳴。

萬晞白手忙腳亂的掏出自己的手機，手指因為長時間耷拉在外面已經變得十分僵硬，他有些費勁的解開鎖屏，添加了宋彧的好友。

“你還挺有秩序的。” 宋彧看着他的手機屏幕，萬晞白将每個顏色相同的軟件都放在同一個文件夾裏面，整個桌面顯得十分整齊，與自己胡亂排放的軟件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萬晞白有些不好意思，宋彧是第一個看見自己手機桌面誇獎他的人。

“你也喜歡小王子嗎？” 宋彧下意識的點開他的朋友圈看見了萬晞白的簽名

‘One day I saw the sun set forty-three times.’

“對，我很喜歡。他給我貧瘠的童年帶來了治愈。”萬晞白回憶輪轉，想起那個午後劉玉蘭出差去了，自己獨自一人在家，陽光透過窗戶傾灑進那件不算大的房間，萬晞白靠坐在飄窗上，手裏拿着那本瞞着媽媽借閱的小王子，在那個午後他跟随着王子去到了那六個星球，在自己心裏種下了那一朵玫瑰，只是萬晞白到現在還未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朵玫瑰。

在萬晞白不經意間圍巾悄然掉落了下來，宋彧望着他沉浸在自己美好回憶的樣子，很是欣慰。這樣子的萬晞白不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反而是帶着些孩童稚氣的微笑挂在嘴角，宋彧喜歡他的微笑。

“這裏好冷，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宋彧朝着萬晞白招了招手。

“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