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靳澤南的這一拳來得快,江易沒能及時躲過,其力道也比較重,導致江易的嘴角都出了血。
江易抹去了唇邊的鮮血,牢牢地盯着靳澤南,臉色鐵青。
他今天做了兩件令自己難以想象的蠢事,一是鑽到床底下躲着,沾了一身灰,二是被“情敵”揍了一拳。
盡管唐培藝什麽都沒對他提及,故意隐瞞,但靳澤南在今日登門之前,就搞清楚了江易的身份來歷。
上個周末,唐培藝拒絕與靳澤南出差同游,他就有幾分生疑。之後他派人跟蹤調查了一下,發現了唐培藝最近與江易見面較多,江易也頻繁來往于唐培藝的家。?
靳澤南繼續深入調查,得知江易背後也有個厲害的江家,只是他不願回去繼承家業。雖然目前江易在外獨居,一個人生活,不過早幾年,他身邊常常跟着一個遠房“小表弟”,而那人應該就是唐培藝。
确認了江易就是唐心馨的另一個爸爸,又想到唐培藝在過去四年裏經歷的苦痛,靳澤南還想再多揍江易幾拳,但他并不喜歡動粗,也覺得光是這樣教訓江易,太便宜他了。
小姑娘唐心馨就在外頭的客廳,房間裏的幾個大人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唐培藝拉住了靳澤南,沖他搖搖頭:“澤南,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已經足夠了,你別沖動。”
接着他又看向江易,一指門口:“江易,你還是走吧。”
江易聽後眸光一黯,通過這麽多天的相處,他以為唐培藝的态度會有所改變,但這時他仍舊是拒絕,語氣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江易的胸口堵着一口悶氣,深深地一皺眉:“唐培藝!究竟要我怎麽做,你才肯跟我一起回家?”
“……”唐培藝并沒回應,他垂下眼簾,掩飾自己複雜的神情。
“小藝,你明天帶着小糖心,去我家一趟吧。”靳澤南這時開口,他是故意打斷他們,也想繼續刺激江易。
唐培藝剛點了頭,江易就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行!”
他的臉色臭到了一定的境界,心中的郁結也久久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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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一定要和女兒一起去,那我也要去!你們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唐培藝:“……”
靳澤南:“……”
江易徹底豁出去了!反正他今天床底鑽過了,臉也被人揍腫了,少爺的架子和臉面差不多都沒了。
唐培藝有點被厚臉皮的江易吓到了,也驚訝于他的執着程度,靳澤南倒是轉着眼珠笑了笑,同意讓江易一起過去。
第二天下午,幾人到了靳澤南的住處。他家的別墅後院,有一塊空地,如今成了籃球場。?
唐心馨的運動神經發達,自小就喜歡拍皮球,也愛玩籃球,經常嚷着讓爸爸唐培藝帶她去籃球場。
這時候,唐培藝陪女兒在場上拍着球,也投籃給女兒看;而場外的不遠處,江易與靳澤南則坐在一起喝茶,不過兩人的氣場仍是不合,似乎每一個眼神的交流對視,都針鋒相對。
“江先生,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小藝是怎麽認識的?”靳澤南看穿了江易的心思。
江易不說話,默認了。
“小糖心是早産兒,一出生身體就很虛弱,血糖也低,有各種毛病。在她一歲的時候,有天晚上高燒不止,咳嗽也咳出了血,小藝抱着她趕去了醫院。那晚我剛巧也去醫院探病,是去看望公司的下屬,也是第一次遇見小藝。
孩子可能得了肺炎,需要住院觀察,但小藝那時沒有錢,交不起住院費,他跪在地上求醫生,渾身上下都沒什麽肉,瘦骨嶙峋的,臉頰也深深地凹陷下去,唉……”
靳澤南不忍心繼續說下去,江易聞言呆住了……
籃球場上,唐心馨的歡笑聲一陣接着一陣,此時的唐培藝在女兒崇拜喜愛的目光下,運球跑動着,每當投籃進球時也會彎唇一笑。
對比起前幾年的日子,簡直天差地別。
“其實還不止這些呢,你有看到小藝左胳膊上的疤痕嗎?”
江易點頭:“我問過他,可他什麽都不說。”
靳澤南又是一聲嘆息:“唉,那是被燙傷的,小藝以前做服務員時,被男客人騷擾,結果對方生氣了,不僅打了他,也把滾燙的火鍋湯底,直接灑到了小藝的胳膊上。”
“小藝的肩頭也有傷,他懷孕的時候仍在打工,大冬天的,他挺着大肚子,裹着厚厚的大衣,裝扮成女人的樣子。
有天他在幫忙打包掃描快遞,誰知道貨架上的許多包裝盒砸了下來,他的肩膀被砸傷了,還差點流産。”
聽到這裏,江易根本坐不住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也捏得緊緊的,拼命克制着什麽。
“江易,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比起小藝受過的苦,我揍你的那一拳實在太輕了。”
江易的臉龐上早已感受不到痛,但只要一想起唐培藝胳膊,肩頭等等地方的傷痕,心頭就一陣悶痛難當。
心裏還有太多想問和想說的,江易蠕動着唇瓣,一張嘴卻只有一聲:“謝謝!”
就像唐培藝一樣,嘴裏反複道謝,也總是對靳澤南滿懷感恩,江易此時簡單的兩個字,也包含了太多。
“不過唐培藝和唐心馨,我是不可能放手的!我找了唐培藝四年,而唐心馨的另一個父親,自始至終,也只能是我,他們是家人。”
靳澤南先是一愣,繼而笑了笑:“江易,你是不是蠢?這種話,你應該對當事人說啊!”
靳澤南曾經考慮過,如果唐心馨的另一個父親,當真抛妻棄子了,那也沒必要留戀,而且那種人渣要是被他逮到,絕不可能輕饒。
但現在看來,江易還沒有渣到無可救藥,有些行為舉止雖然蠢,但他也在努力挽回。另外,唐培藝也許自己都沒發覺,他表面上冷漠無情,可潛意識裏依舊在護着江易。
如果連一絲感情都沒了,唐培藝又怎麽可能允許江易進入家門,還陪了他和唐心馨那麽多天?
江易與唐培藝陷入了感情迷局,而靳澤南旁觀者清,如若當年他們是因為某些誤會而分開,靳澤南還是希望兩人能早日解開心結,重歸于好。
畢竟能讓唐培藝真正開心起來,去獲得幸福,享受生活的男人,不是他,而是江易。
江易随後也走到了籃球場,在唐培藝剛剛投了一球後,江易順勢接過落下的籃球,他運着球,有意在唐培藝的周圍轉了兩圈,然後跳起投籃。
他一系列的動作幹淨利落,籃球劃過半空,落入籃筐的弧線也順暢漂亮,看得一旁的唐心馨瞪大了眼睛,激動地鼓掌叫好。
江易上學時是校籃球隊的,比賽經驗多,技巧更是娴熟。以前唐培藝不會打籃球,一點也沒接觸過,還是江易手把手教的。
瞧着他躍起投球的一瞬間,唐培藝又将眼前穿着襯衫西裝褲的“江先生”,看成了過去那個一身球服的江易“哥哥”。
“唐培藝,以前我們是不是也像這樣打球?”
“……”唐培藝不答,他收回了飄遠的思緒後,就牽起女兒唐心馨,轉身就走,并不想與江易待在同一個場地。
“唐培藝!”又一次被無視的江易叫道,喊住了唐培藝,“你真的變了許多。”
“嗯。”
唐培藝道,沒辦法,因為他想活下去,性子也被生活逼成了這般。
“江先生,就算你把我帶回去,我們也沒法回到當初,你口中的‘小姑娘’,‘小妹妹’,包括‘小鴨子’都不複存在,再也找不回來了,現在我過得很好。”
語畢,唐培藝牽着女兒的手,仍然想走,但江易快步上前,擋在了唐培藝面前,也把手裏的籃球塞給了他:“現在的唐培藝,是真的過得開心嗎?能不能笑一笑?”
女兒唐心馨紮着兩個小辮子,她喜歡跳舞轉圈圈,拍球,看螞蟻,吃核桃等等,小家夥容易滿足,時常歡呼雀躍,臉上也挂着無憂無慮的笑容。
江易注視着唐培藝的雙眼,又道:“每次心馨張嘴大笑時,會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齒,唐培藝,我也想看你笑,想見到你開懷大笑的樣子。”
唐培藝聽後怔了怔,他抓着手裏的籃球,卻始終笑不出來,連勉強擠出一絲苦笑都做不到。
當晚唐培藝失眠了,醒來後,他的枕頭有些濕濕的。
他又夢到了江易,也只有在夢裏,他才能放肆地大哭大笑,做回曾經的唐培藝。
江易終于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他臨走前一天,天氣不好,陰雨綿綿的,江易将唐培藝約了出來,說他有急事明天必須趕回去,今天想最後見他一面。
唐培藝心下一慌,不知江易的态度為何會突然轉變,下意識又在擔心江易到底遇到了什麽急事?
猶豫許久,唐培藝終究還是赴約而來。
當着唐培藝的面,江易打開了手機的視頻通話。電話是家裏保姆接的,鏡頭也對向了床榻上的江家奶奶。
滿頭銀發的江家奶奶閉眸躺着,一張臉毫無血色,也是氣若游絲,精神狀态相當差。
“奶奶得了食道癌,去年查出來後就已經是晚期了,大概撐不了多久,昨天又惡化了,我想回去看她,唐培藝,你能陪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