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江易當晚就做了一個夢,他又一次夢見了秦彬。
烈陽當空,長長的跑道上,他和秦彬都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皆是一身白色。秦彬埋頭在前面跑,而他在後面死命追。
每當江易伸長臂膀,想要拉住前面秦彬的衣角,卻永遠只差一步。
盛夏時節,尤其是大中午的時候,氣溫簡直高得可怕。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包裹着江易的渾身上下,他追着秦彬跑了三圈,早已汗流浃背,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搖晃,跑道上的線條也歪歪扭扭的。
望着前面秦彬的背影,江易的眼前也出現了重影,真真假假,虛影重重,令他逐漸分不清了。
前面的男生像是秦彬,又不像他。江易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所以他咬着牙,即便滿頭大汗,也仍舊飛快奔跑,嘴裏也喊着“哥哥”,一遍又一遍。
“別追了,小江易。”
“放棄吧。”
“不要喜歡我。”
不!不行!江易說什麽也不想放棄,明明每次只差一步,只差一點點就能拉住他,将他擁入懷裏,為什麽就那麽難?
為什麽好像所有人都在反對和阻攔他?
周圍的同學朋友,老師,家長,仿佛所有人都在勸他,說什麽早戀不好,會影響學習,更何況又是同性.戀……
“小江易,我就是這個命,不值得你喜歡。”
值不值得?
不是別人借着一個看似正當的理由,站在自以為理智的角度來評判的,這必須得問他!
江易不認命,他覺得值,他想要自己伸手去抓住,去獲得與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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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快要體力透支,精疲力竭之際,江易終于追上了前面的男人,把他緊緊地抱在懷中。
只不過,雖是一樣的面容與五官,男人與秦彬身上的氣息和感覺卻是不同,江易怔了怔,他急得扒開了男人的衣領。
原本肩窩處那個罂粟花的紋身,消失不見了。
“我不是他。”男人面無表情,眼瞳漆黑一片。
江易一臉震驚:“那你是誰?”
“我是……”男人剛開口,江易的腹部立即一痛,他白色的校服T恤染了血,整個人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周圍的環境場景随之變幻,不再是高中校園的操場,從教室,食堂,圖書館,宿舍樓頂的天臺,最終變成了一片白色的空間。
虛無空洞的白,除了江易,周遭沒有任何人和事物。
在這裏感受不到時間,躺着的江易也無法動彈,他腹部的傷口,緩緩地流着血,眼角也溢出了兩行淚。
不知是傷口太痛,還是再也找不到他的“哥哥”了。
他之前問過“哥哥”,為什麽要紋身?又為什麽選擇一朵妖豔詭異的罂粟花?
男人笑了,摸着江易的臉,滿眼寵溺:“因為很美,我也覺得特別浪漫。”
自我毀滅的美麗,浪漫到極致的愛戀,便是死亡。
白茫茫的世界裏,宛若靜止一般,後來飛入了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為這個世界增添了多樣的色彩。江易也聽到了聲音,是金色的懷表晃動着,滴滴答答的聲響。
江易忘記了悲傷,疼痛,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哥哥,醒醒!”
誰在喊他?奇怪,怎麽也喊他“哥哥”?
“該起床了,哥哥,昨晚你不是答應要陪我一起看日出嗎?”
看日出?江易的腦中一疼,像是被刺激到了某根神經,他揉了揉額角,艱難地掀起了眼皮。
第一眼映入江易眼簾的,就是唐培藝的臉,由于貼得很近,他的五官也放大了一倍似的。
江易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後一縮脖子。他感覺外面的天還沒亮,此刻也是光線昏暗,他抓起手機一看時間,忍不住罵出口:“我靠!這才幾點啊?唐培藝,你竟然淩晨三點就把我吵醒!”
江易從小養尊處優,過慣了少爺日子,他的起床氣本來就重,現在徹底爆發了。
正蹲在他身邊的唐培藝,被他吼得愣了愣,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
“哥哥,我們說好了今天早上一起看日出的。”
“這個點是看星星和月亮啊?你昨晚難道還沒看夠嗎?”說罷,江易又躺在了床上,還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顯然不想理會唐培藝了。
“哥哥,我是……想和你一起爬到山頂上看。”
話音未落,江易就探出了腦袋:“……你不會早說啊,小傻逼。”
天空灰蒙蒙的,依稀還挂着半個月牙兒,周圍光線暗沉,江迎新還在熟睡中,唐培藝輕手輕腳,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他。江易也沒鬧出多大動靜,主要是不想堂哥江迎新也跟着去。
山區的溫度較低,越往高處爬,彌漫的霧氣也越來越濃。
唐培藝身穿較為厚實的運動服,頭上也戴着鴨舌帽,他在山道上走兩步蹦三步,根本一點也不吃力,他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恨不得馬上就沖到山頂。
反之,江易的腳步悠閑緩慢,他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禁不住連連打哈欠,還怨念淩晨就被唐培藝拖出了溫暖的被窩。
“哥哥,我們要快一些,不然我怕時間會來不及。”
“差不多就行了。”
江易語氣慵懶,又打了一個哈欠,他小時候去過全國各地旅游,節假日也常常出去爬山,早就爬膩了。要說前幾年,江易精力旺盛,還有閑情雅致爬爬山,近兩年他變懶了,心境有時候也像個滄桑的老年人。
見江易懶洋洋的,幹勁不大,唐培藝問:“哥哥,你上次爬山是什麽時候?和誰一起的?”
“兩年前吧,好像和……”江易突然一頓,也好似忽然清醒一般,神情都變了。
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态度,讓唐培藝猜出了大概。他沒繼續追問,而是笑了笑:“哥哥,我能不能拉你的手?”
江易怔了一下:“嗯?小傻逼,你莫非跑不動了?你才十幾歲,這年紀輕輕的,體力就不行啊!”
說罷,江易主動握起了唐培藝的手。
唐培藝嘴角的笑意加深,然後拉着江易突然邁大步子,快速跑了起來,他嘴裏還一直“嘟嘟嘟”的,嚷着道:“我帶着哥哥坐火車,開飛機,嘟嘟嘟!”
“慢……慢點啊!小傻逼。”
“嘟嘟嘟!我們開快些,車子早到站。”
“你到底幾歲啊?傻死了。”
“哈哈哈,哥哥覺得我幾歲,我就幾歲。”
就這樣,唐培藝牽着江易的手,帶他一路沖刺到了山頂。
兩人放眼望去,天際微微泛着橙黃色,太陽緩緩離開地平線,露出了腦袋的一點點,然後漸漸升起,顏色也變得更亮更紅。
紅彤彤的旭日如同火球沖破雲霞,飛躍而出,一時間萬道耀眼的金芒,驅散了所有了雲霧和灰暗,太陽也輝映着美麗的朝霞,照亮了這個大地的每一處。
唐培藝的眼睛一眨都不眨,他完全看呆了,小小的臉蛋上也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就站在他身邊的江易,瞧着心裏一軟,也難得露出了舒心笑容。
忽然下一刻,唐培藝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山頂風大,很快就吹散了他腦後紮起來的小揪揪,令他的烏黑發絲在風中飛舞。
不僅如此,他自己也迎着初升的朝陽,在漫天霞光之下,踮起腳尖轉動身體,滿臉興奮地舞動起來。
唐培藝的頭發稍長,披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肩膀。江易呆愣愣地瞧着面前的唐培藝,像男孩,也像是長發飄飄,能随心所欲,自由舞蹈的女孩子。
這會兒的唐培藝,與和會所舞臺上,繞着鋼管扭動身子,一邊跳舞,一邊脫衣的小啞,根本就判若兩人,可這張臉,偏偏一模一樣。
唐培藝笑着朝江易伸出了手,也眨了兩下眼睛,示意江易再次牽起他的手。
像個随心舞動的精靈,唐培藝施展了誘惑的魔法,江易颔首點頭,将自己放心地交給了他,與他雙手相握,随着他一起搖晃身體,跳起了雙人舞。
“哥哥,媽媽曾經告訴我,可以對着星星月亮許願,也能對着太陽許願,以前的人們為了表示自己的虔誠,他們更是一邊許願,一邊跳舞。”
“你有什麽願望嗎?”
“我有……”唐培藝頓了頓,然後搖頭輕笑而過,“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當兩人剛跳完一支舞蹈,手還未松開,江迎新也爬上了山頂,他後面還跟着秦彬。
一瞧見秦彬,江易恍若從精靈編織的美好夢境,回到了現實,他匆忙松開了唐培藝的手,表情有點尴尬。
幾人在山頂眺望風景,并沒有待多久,不一會兒就一道下山了。
之後趁着唐培藝不在場的時候,江迎新拍了拍江易的肩:“小子,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事?”
“我想帶走唐培藝,讓他以後都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