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欲

第3章

上午被警察帶走時太過匆忙慌亂，唐培藝來不及帶上他的書包，書包也就被遺忘在了賓館那邊。

現在唐培藝找到了這個藍色書包，上面印着哆啦A夢的卡通圖案，顯得有點幼稚，也不知被洗了多少遍，表面都褪色了。

江易起先以為唐培藝一直念叨着的書包有多寶貴漂亮，這會兒看來卻又破又舊，而且圓鼓鼓的有點沉，估計裏面不止裝了書本，還有別的東西。

唐培藝的身份證就在包裏，像是藏着什麽，她生怕被別人看見，掏出來匆匆瞅了一眼，就迅速塞了進去。

然後她又從包裏拿出了一件皺巴巴的校服上衣，就唐培藝這樣瘦小的骨架子，身上也沒幾斤肉，根本撐不起寬大的校服。

校服的袖子很長，衣擺也遮住了唐培藝的屁股，反倒穿成了睡衣的效果。

原先唐培藝一直披着江易的外套，現在換上校服後，她将外套細心疊好，遞給了江易。

“謝謝您，江先生。”不僅用雙手捧着，唐培藝還彎腰鞠了個躬。

江易接過自己的外套，又忍不住問：“小妹妹，你家到底在哪兒？”

唐培藝沉默了一陣，然後道：“江先生，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家呢？”

江易滞了滞，覺得唐培藝又問了一個蠢問題。

“當然，每個人都有父母，又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只不過有些人對家的定義不同，認為自己無家可歸。他們可能常年在外漂泊，也可能是家人都不在身邊，種種原因導致了孤身一人，但至少會有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唐培藝聽罷，淡淡地“哦”了一聲。

“所以你住在哪裏？我開車送你回去。”

唐培藝又不吭聲了……

“喂！你一直搖頭裝傻，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你難不成是孤兒嗎？孤兒還住在孤兒院呢。”

江易有時候說話很直，他本來沒想太多，但此話一出，見唐培藝的神情忽然變得落寞，他才意識到自己也許說錯話了。

這人該不會真的是……

江易剛想開口道歉，唐培藝卻伸手指了指西邊：“江先生，那能麻煩您送我去車站嗎？我想回家了。”

“好，上車。”

下午五點，江易開車将唐培藝送到了本市的汽車西站。車站這邊人人都行色匆匆，并且手裏大包小包的，不是拎着行李包，就是拖着行李箱。

唐培藝卻只是背着一個破舊的書包，她下了車，透過車窗，對着還坐在裏面的江易揮揮手：“謝謝您！江先生，都耽誤您這麽長時間了，之後我自己坐車回家就好，您先回去吧，再見。”

江易沒回應這聲“再見”，而是問：“你身上有錢嗎？”

“我……我有公交卡。”

江易：“……”

坐不住的江易打開車門，下車将一張紅票子塞到了唐培藝的手裏：“一百元的路費，夠你回家了嗎？”

唐培藝傻愣愣地點頭：“夠了，可是……”

她想搖頭拒絕，但江易卻非常強勢，之後又把唐培藝吃剩下的雞腿漢堡，裝起來挂在了唐培藝另一只胳膊上。

中午他們被扣在警局裏，唐培藝那時沒吃幾口東西，等出來後，肚子就開始咕咕直叫。

江易聽得頭疼，決定請她吃飯，唐培藝要了一份全家桶，可胃口小沒吃完，又不想浪費，所以打包留給了江易。

“江先生，您不吃嗎？”

江易眉頭一皺：“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麽？我吃飯從不打包，而且也不喜歡吃這些垃圾食品，你留給我，我也是扔掉。”

一聽江易說要扔掉食物，唐培藝下意識就握緊了袋子。

江易将唐培藝的小舉動收入眼底，但沒說什麽，他轉身上了車。

唐培藝急了，很想把手裏的一百元還給他，可江易搖搖手，臨走前又扔出了一包新的面巾紙：“小妹妹，記得擦擦臉！你臉上的妝都花成什麽鬼樣子了，醜死了！”

最後江易開車離去，留下了一臉錯愕的唐培藝。

大概一個多時後，江易到了自家小區門口。這時候将近晚上七點了，他只想趕緊回家沖個澡，再好好地睡一覺，畢竟這一天從早到晚都是麻煩，倒黴透頂。

然而，江易卻在座椅的夾縫中發現了一張身份證，他眯眼一瞧，這是唐培藝的身份，應該是他不小心落下的。

江易內心頓時升騰起一陣煩躁，他真的懶得再開車回去找唐培藝，因為這樣又要浪費他至少一小時。

不過望着唐培藝的這張身份證照片，江易漸漸出了神……

天色漸晚，車站的旅客們越來越少，可始終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徘徊着，這人不買票坐車，卻偏偏在這裏逗留。他單薄的肩膀上，也背着塞得鼓鼓的書包。

之前臉上的妝，唐培藝用紙巾混着水，随意擦洗了一遍；他也摘下了大波浪假發，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地面上。

幾乎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這讓唐培藝很不習慣，現在他的腳後跟被磨破了，紅腫一片，疼得沒法走路。

一直穿着裙子也實在尴尬，唐培藝還想從書包裏拿出一條褲子，可拉鏈突然壞了，并且他這時也發現自己的身份證不見了。

唐培藝一時焦急萬分，可一個書包像是從天而降一般，直接扔到了他懷裏。他擡眸一看，就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江易。

江易給他的新書包，同樣也印着藍色機器貓的圖案，只不過更大更新，能裝更多東西，當然也結實很多。

唐培藝呆怔怔的，完全沒料到江易還會出現。

江易拿出了唐培藝的身份證，交到他手裏：“身份證丢了的話，補辦很煩的，以後得收好了。”

唐培藝瞬間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沒了假發和高跟鞋，毫無僞裝，而且他身份證上的照片，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

一陣慌亂襲來，唐培藝差點都想拿起身份證，調頭就跑了，可眼前的江易卻一臉平靜，居然一點也不驚訝。

“原來您都知道了，江先生。”唐培藝一臉歉意，“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騙您的。”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傻嗎？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江易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撩開了唐培藝額前的發絲，還調侃道，“別的女裝大佬不是都能穿着高跟鞋跳舞，你卻一直摔跤，不行啊！”

聞言，唐培藝低頭看了看自己傷痕累累的腳，不自覺往後縮了縮：“我……我今天是第一次穿。”

“哦，是為誰穿的？那個準備玩三人行的龜孫子？”

唐培藝沒開口反駁，默認了……

“江先生，您……您不覺得我惡心嗎？”唐培藝低下頭，他縮着自己，就像個躲在沙子裏的鴕鳥。

江易看不下去了，按住他的雙肩，叫他擡起腦袋，然後道：“這個書包是我送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唐培藝一下子懵了：“啊？”

“你是傻了嗎？還是沒聽清楚？唐培藝，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