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共

第4章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4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4

（七）

7月17日  星期二

我爸打電話給我了，問我有什麽打算。跟我爸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說過話了，這大概是從我上大學開始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沒什麽好聊的。今天的氛圍總覺得有些不一樣，所以我細細說了下接下來的計劃，希望他能支持我或者認可我吧。

他只聽着，沒插什麽話，等我說完了，他才說：“你哪天要是想回家了就回來……你媽昨天一回來就哭了……記得照顧好自己，沒別的事了就這樣吧。”

然後就挂了。

我拿着手機愣了好久，擡眼望見了罩子裏頭粘着灰而沒那麽明亮的吸頂燈，終是沒繃住……

（八）

8月19日  星期日

今天去看了《冰川時代4》，我還是第一次在電影院看上午場，感覺還不錯，就是一個人吃爆米花挺沒意思的。怎麽會有孩子不愛爆米花啊？太沒童趣了，他這樣子就顯得我特別幼稚，我每次伸手去爆米花桶掏的時候都要想這個問題，可又忍不住去吃。買都買了，乘着放映廳烏漆麻黑的趕緊吃得了，在外面捧着吃更尴尬。

還好他不嫌棄電影，這可是我童年回憶，記得看《冰川時代1》的時候也就小鬼這麽大？可能還再大一些！小鬼看電影很專注，我就說嘛，這部電影老少皆宜不會錯的！就是吧，孩子笑點好像有點高，我擔心後排小朋友會不會笑翻了沒控制住蹬壞座椅的時候，他也只是嘴角上揚，露出了剛換好的小虎牙。我轉頭對那情緒激動的孩子說：“冷靜點同學，我差點被你踹飛了。”

小孩坐了坐端正對着我又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太搞笑啦！”

我轉回來的時候又看了眼博軒，小鬼像是有點緊張，不過馬上又投入到3D的世界中去了。最後，不得不說小鬼那閃亮亮的眼睛看到猛犸象爸爸平安回來的那一幕時，我都想整個把他攔在懷裏，奈何電影轉場很快，來不及醞釀情緒，小鬼已經拿起可樂喝完了最後一口了。

從電影院出來，大廳裏有玩電玩的，買了50塊的幣得了1000多兌換券，兌換了一盒機械獸積木？包裝和牌子都充滿了山寨的味道，奈何小鬼喜歡，就換了，另外還換了一袋5個裝的圖案回形針，小鬼給我選的，289票實在也沒什麽可換的了，古銅色還挺有質感。

等電梯的時候我看到敢死隊的宣傳板，欣賞了一番，正想着問問小聶周五有沒有空一起看時，小鬼說話了：“小葉，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突然被誇，我這老臉瞬間就覺得熱了。但我得鎮定，鎮定的方式就是不要臉，我說：“你才知道啊？”

“上一次看電影是我爸帶我來的，有個孩子不停地打他座椅，後來他和那孩子的爸爸就吵起來了。”

原來是說這個事，我說：“那确實挺煩人的，今天也有個孩子蹬我座椅！”

“但我更不想看到大人吵架，像你那樣做不就行了，幹嘛非要吵！”

我回憶了下我是怎麽做的，這才注意到剛才那一臉緊張原來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他說：“後來就再也沒來過電影院。”

我心頭一震，想到了“童年陰影”這個詞。這個事情或許已經給他留下了陰影，其實長大後再想起來并沒有那麽可怕了，但當時自己的心理确是永遠治愈不能的。

孩子固然不對，吵架也一樣不合适，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博軒爸爸選擇了一種促使局面更糟糕的方法，他沒有想解決，只是在釋放自己的情緒而已，而我為什麽那樣做了？因為我轉過去那一剎那留意到那孩子的爸留着絡腮胡，還特別壯，看着挺兇的……

嗐，也不完全是，沒想那麽多，只是第一反應罷了，孩子本來就不是故意的，犯不着上綱上線。

可惜，這些話沒能和博軒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和他的相處會不會對他的将來産生什麽影響，我也不敢賭，我的語言組織能力也實在差，只有回到家後才後知後覺因為電梯到了就沒再往下說，這實則是敷衍孩子了。

原本計劃吃日料的——小鬼說想吃壽司，他極難得和別人提出想吃什麽，反正我認識他以來這是第一次，我還問了同事有沒有推薦的日料店。正要去呢，博軒媽媽來了電話說孩子爸來接孩子了。

那行吧，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履行，除非家人找你。他爸的小汽車走的飛快，我就在原地目送，看不見了也沒馬上離開，深刻體驗到了被爽約的空虛感。

（九）

8月27日星期一

懊悔不已啊！我竟然犯了低級錯誤！！我忘了上周答應參加同學會的事了！！！沒辦法，只好把梁博軒帶上……

小鬼得知要帶他見我同學他還挺高興，還興致勃勃地回家打扮了一番。穿了海軍風的襯衫、短褲，戴了頂适配度極高的帽子，還背了一個黑色小書包，小鬼搞得挺隆重，這麽一對比，我好像寒酸了些。我也沒別的好看的衣服了，就随便套了件幹淨的T恤。

果不其然啊！同學的嘴那絕逼是用來損你的！薇哥這個女漢子首當其沖調侃我兩個月不見孩子都那麽大了，王楊這個狗東西更過分！我解釋說這是鄰居家的孩子，咱倆是朋友，今天他家沒人就帶過來了。他們還盤根問底。差13歲怎麽了？祢橫和孔融還差了30歲呢，怎麽了？忘年交不行嗎？小鬼聽不懂忘年交，我解釋了一遍，小鬼說：“我沒把你當大人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瞪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無比真誠，我竟生出了一絲感動，确實他從來沒把我當成是監管他的保姆，我還是蠻欣慰的，說：“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是忘年交啊！”朋友嘛，不論輩分。小鬼多少有些得意，說：“我說我沒覺得你比我大多少。”

也是非常貼心的解釋呢！說的沒錯！我可是什麽都不會，活到現在可不容易了的大人呢！

前面還算順利，女生好像天生會和孩子相處，到底是個孩子，經不住誇的，小鬼好像被哄得很開心，但多聊幾句他又不樂意了，而且他特別不喜歡那種哄小孩的語氣，我親眼看見他偷偷翻了個白眼，我猜他出于禮貌沒有把“有病吧你！”這句話說出來。

王楊他們幾個好像一輩子沒喝過酒，大白天啊在KTV他們點了一打啤酒，兩瓶紅酒，導致後面吃飯，才剛上菜就開始胡言亂語，黃色廢料橫飛，我也是醉了！我只好一直跟梁博軒東拉西扯試圖幹擾他的聽覺，就這麽撐到後半場，小鬼想上廁所喊了我一聲“小葉”，奇怪的話題毫無預兆地展開了。

此處腌臜的東西就不必寫在日記裏了！！！

我怎麽會有這麽無恥低俗的同學？當時我就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和他們斷絕同學關系！

我到底為什麽要來參加同學會？！這一聲巨響的疑問回蕩在我腦子裏。

小鬼上廁所回來，臉色好像不太好，直說吃飽了，要回家，正好我也不想呆了，我也吃飽了。

路上小鬼突然問我什麽是“雞老”……我掏出手機給王楊發了一句：王楊你這個狗東西。

然後删除了好友。

昨天應該是最後一次看孩子了，小鬼馬上就開學了，真是一個難忘的暑假（差點忘了我不會再有暑假了，這是二十年來第一個署沒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