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共

第2章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2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2

（二）

6月29日星期六

我碰到上次騎電瓶車摔倒的那位年輕媽媽了！原來他們一家就住我樓上，我們在樓道裏碰到，她認出了我，我倆都挺驚訝的，沒想到竟然是鄰居！也沒說什麽，随便扯了幾句也就各自回去了，我看她上樓還是有點困難，估摸腿上還在疼。哪知晚上她竟然來找我了。

那時我正在煮面，是隔壁租客開的門。一般有人敲門都是找他們的，我搬過來後從沒開過入戶門。一會兒再來記錄下我這對住在隔壁的活寶鄰居！（｀Δ）

隔間的隔音差的離譜，一戶隔成三個房間，我在最裏面的房間，還開着音樂、煮着面，這都能聽見門口的對話。一個女聲問：“你們這裏住了一個染了黃頭發的帥哥嗎？”

活寶鄰居說：“找我嗎？”

剛開始并沒覺得有什麽，後來回想時就覺得還挺逗的，他也染了黃頭發。

“不是不是，是看着像學生樣的！”女人說。

聽到這裏我就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好像不久前聽1到過，但我沒想起來，我認定了不會是找我的，所以也沒多想。

這時，只聽見染了黃頭發的帥哥朝我這邊喊道：“小葉，在嗎？有人找！”

我猛地站起來，慢半拍的應答聲還帶着點懷疑，開了房門朝門口望去，正是樓上那位年輕媽媽，她見我走過去，就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叫小葉啊，不好意思，剛剛太匆忙了，孩子一個人在家我着急回去都沒問你名字！來，這個給你！”

說完，往我不太結實的懷裏撞了兩大袋水果，那活寶租客向我飛來一個詭異的笑容後，就回了自己房間。

那位媽媽接着說：“謝謝你送我兒子去學校，我一直在想上班路上會不會碰到你，上次都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沒想到就住我們樓下，那太巧了！這點東西你拿去吃，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們哈……這荔枝是正宗妃子笑，很新鮮你趕緊吃掉，芒果特意買了生點的，放幾天沒問題，不過也不要放太久，水果還是吃新鮮的好！”

我看了眼塑料袋，手感沉甸甸的，是我從老家出來後拎過的最重的水果袋了。我在家，我媽買水果按框買，在學校宿舍，就不怎麽吃水果了。

我連忙說：“謝謝姐姐，我一人住吃不了那麽多，你拿回去些吧！”

這是真的多，芒果還能多放幾天，荔枝怎麽辦，我這也沒冰箱啊，除了雙休日，午餐晚餐我都在公司吃，也沒想過要買冰箱，而這荔枝的量，一頓下去，那我就沒法吃飯了！到時候一上火嘴裏全是泡，牙龈還腫，還失去味覺，不不不，這萬萬不能！

“那不行，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你拿去分一分吧，同學啊，室友啊……你剛搬來的吧，以前沒見過你！”她一直往我懷裏擠，我都往後退了兩步，不退不行，荔枝紮我是小事，擠壞了芒果那多可惜！

我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我真學不來像我媽那種非常有氣勢的客套往來，嗯……總有些尴尬？形容不了這感覺。

“對，我上禮拜才搬過來的……那，謝謝姐！”

“不用不用，我謝謝你才對，別客氣啊！”

接着她又簡單介紹了下自己和她兒子，沒有介紹她丈夫。禮尚往來，我也說了我的名字，還說了在哪上班，是剛畢業的應屆生這些，在得知我房裏只有一個電磁爐後又邀請我去她家吃飯，我當然是拒絕了！才見過幾面就去別人家吃飯，那哪行啊，怎麽也得再多見幾面！我還問了她的腿怎麽樣了，她說沒傷到筋骨，過幾天就好了，也是，雖然走路能看出有腿傷，但還能上下樓梯我想問題不大。

就這麽說了會兒話後，她就上去了，說她兒子一個人在家，不能出來太久。

之後，我聽她的話分給了活寶鄰居一些。最外面那間屋住的是個單身男人，平常見不到人，不熟悉，就不給他了。那個單身男人好像是在酒吧工作的（據活寶租客猜測），他晚上一般不在家，白天通常在睡覺。他那間屋和我們的不同，是邊套，一廳一室一廚一衛，南北通透。我暗暗決定，一年後我也要升級住到套間去。

來記錄一下住在我隔壁的活寶吧！

這是一對小情侶，也許結婚了？兩人總有一個在家，要不兩人都在，反正我在家的時候，他們那屋總有動靜。兩人都在時是吵吵鬧鬧的，一人在家時還是吵吵鬧鬧的！他們罵的很兇，我感覺他們的髒話是考過級的，尖銳，刺耳又很幽默，水平相當高。昨天傍晚我回到家，一進入戶門就聽到女活寶說：“你他媽，你有沒有心啊？你丫吃這東西九個心髒，怎麽一個心都沒給你補上？”

男活寶聲音也很大：“對！沒補上所以我就天天吃唉！吃他就跟艹你一樣，我就吃怎麽了？！你不愛吃你別碰啊！”

“卧槽，勞資要是個男的，我他媽插死你！艹的你嗷嗷叫！”

嘶——我筆杆子都髒了。

“哎呦把你能的，你要是個男的，我早都揍你了，勞資吃點章魚你逼煩個屁！”

“吃吃吃！我看你就是章魚吃多了，特麽屁股上長了吸盤一樣，整天吸在凳子上，什麽事兒都不知道幹！你媽生你是為了證明人類寄生能力和蛔蟲沒有區別吧！”

“放屁！別你媽你媽的！再說媽這個字我撕爛你的嘴！艹尼瑪的！我媽生我，就是特麽給你罵的！！”

……

最可怕的是半夜，我真不懂他們是怎麽在白天針鋒相對後，到了午夜還能“針峰相對”的？說是針，那哥們肯定會生氣，但我覺得這個詞真是很妙！我裹在單薄的被窩裏，硬了，也哭了！

往後，我都不用追劇了，啥劇都沒他倆精彩。

誰能想到我的新地址收到的第一個快遞會是耳塞。

希望會有用！快點到吧！物流都走了兩天半了！

但是，他倆見到我又是不一樣的面孔，倆人都很熱情，而且健談，非常友好地“關心”我一些隐私，我就覺得我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我從他們那也得到了一些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信息，據他們說樓上那位年輕的媽媽是離異單身，帶着一個孩子，之前小孩不常來，現在好像在這常住了。他們還好心提醒我不要和他們走的太近，這個小區是個老小區，鄰裏鄰居都是老熟人，閑言碎語特別多。

我記下了。

我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那孩子，一句話都不說。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三）

6月28日星期五

耳塞不管用。我放棄了。

不過也找到了規律，他倆一般都是晚上6點半～7點半這段時間吵，所以我只要避開這個時間，在公司吃完晚飯後多呆一會兒再回家就沒事了！

好在午夜場成功屏蔽了，耳塞也不全然無用。

（四）

7月7日  星期日

我錯了。

沒猜錯的話上周女活寶可能是生理期。

找個機會聊一聊吧，不行我就換地方住了。

今天一會兒烈日一會兒暴雨，像極了先用火烤再加水煮，雨過天晴也不見涼快，依然爆熱，要是誰家衣服沒收，那就是洗了一遍又幹了。南城什麽都好，就是氣候多變，天天都像在渡劫，當初之所以第一志願填了南城大學，就是看上了這裏四季分明，好嘛，誠不可欺，确實分明，夏天來的一點也不含糊。

有一點，我還是很喜歡的，擡頭不一定只有豔陽高照或暴雨傾盆還有巴掌一樣大的綠葉，層層疊疊，上面蟬鳴此起彼伏響徹萬裏碧空。家鄉的街道總是光禿禿的，蒙了一層灰，不似南城，春夏總是花團錦簇，綠意盎然的樣子。

樓上的小孩——上次送他去學校那個不說話的孩子，叫梁博軒，我去樓下買冰棍遇到他了，他竟然主動跟我打招呼，帶着不确定又霸氣的語氣喊我：“小葉？”

我一聽，真有種在公司被領導友善問候的既視感，霎那間手裏的冰棍冰到失去了沁甜。

“博軒啊，你怎麽一個人，你媽呢？”我拿出成年人不和小孩一般見識的态度說。

“你找她？”

我不找她，我只是寒暄而已啊！而且一個小孩在樓下晃蕩，難道不危險嗎？

“不找她，我就是問問，你想吃冰棍嗎？我請你！”

“我老師說，高溫天吃冰的更容易中暑。”小朋友善意的提醒我。

呃……不計較不計較，爹不親媽不在，不計較！

“我又不在太陽底下吃，我這就回屋了。”我還帶解釋的，我在跟一個小孩狡辯吃冰這件事！！

“我能去你家嗎？”小朋友這麽說，我挺意外的。

“你要去我家？”我懷疑聽錯了，又向他确認了一遍。

“我媽說你是搞游戲的，那你是不是上班就是不停的玩游戲？”孩子眼睛瞪的老大。

這小朋友看着精瘦，臉上倒是挺圓潤的，眼睛生的亮晶晶的，皮膚還白淨，整個一個漂亮娃娃。以他為原型建模，出一個養成類游戲，應該會很受女生歡迎。

孩子原來是對我的工作感興趣，我唬他說：“對啊，主要就是玩游戲，做測試，把體驗記錄下來，然後告訴別人這游戲有多好玩，就是這樣子。”

“這能賺錢？”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确實，賺不了幾個錢。

我吸了口冰棍，端起了教育孩子是每個成年人的責任的架勢，語重心長地說：“萬事開頭難嘛，我才剛開始工作，還在新手村，嗯……就好比你們上學，一步一步往上升級，就會積累到更多知識，我雖然現在是在新手村，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自己開發游戲了，就像你一年級學完了，就會到二年級，小學學完了，就去上初中一樣。”

“我現在三年級，暑假完了我就是四年級了！”

“你都三年級了？”嗐！我還以為他早熟，原來是身高體重有點拖後腿。

“是啊，九歲不就是三年級嘛！”

九歲！！你媽也沒跟我說你多大了啊！！

我就不跟他扯了，說了句：“我家挺小的，你快回去吧，別一個人在外面玩。”

“我媽上班去了，家裏沒人。”

于是，我帶他回了我那小出租屋。回去路上他說要回家一趟，我以為他思前想後決定不往陌生人家裏跑了，沒想到沒多久還是來了，兩手一左一右拿了兩盒冰淇淋。

我譏諷他：“你不是不吃冰嗎？高溫天吃冰更容易中暑！”

“我又沒在太陽底下吃！”

嘿！這話聽着怪耳熟的！我接過冰淇淋，一瞧，牌子是一串字母，合着小鬼不是不吃冰棍，是嫌我的冰棍太low？

“打開吃啊，別客氣，我爸買的！”

“你爸？”

孩子好像不想過多解釋，也可能他聽不懂成年人的話中有話，“嗯”了一聲，就自顧自吃了起來。

今天周日，隔壁應該不在家，顯得格外安靜，小孩一點也不鬧騰，他對我的獨立生活和我一櫃子的手辦顯得很感興趣，呆了整個下午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我忍不住問：“你媽什麽時候回來？”

“你找她嗎？她得8點下班。”

我不找她！！

“你晚飯吃啥？要不我帶你出去吃？”

“你不會做飯嗎？”靈魂拷問，深深紮進了我的心。

“我……會做面，我煮面給你吃？”

我心裏在想這個孩子怎麽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小孩不都是喜歡去外面吃披薩啊炸雞啥的嗎？難道看出了我窮的叮當響，要給我省錢？

他好像玩夠了我的手辦，把最後一個路飛放回原位還拉上玻璃門，邊拉邊說：“那你去我家吃吧，我會做飯。”

簡直了！瞬間我覺得他才是22歲，我9歲！他表情很自然，一點也不像跟我開玩笑，不知道我當時是不是羞愧到臉紅，但那被一個小孩照顧還升起了一份踏實感真讓我無地自容！

我真的去了呀！我覺得他需要陪伴，我真不是想蹭飯。

他在廚房忙活，個頭都沒有架子上的微波爐高，沒多久就做了一個清蒸雞腿，一個炒五彩豆，還有一個番茄雞蛋湯，都是快手菜，但一想起我9歲還在玩泥巴就覺得他太了不起了！雖然父母離異，但他的生活條件不會差啊！我好奇地問他怎麽會做這些，他手裏拿了一只雞腿，啃了一口，用稚嫩的聲音老氣橫秋地說：“我的決定果然沒錯！”

我一臉疑問望着他，想起來他是看不懂大人這些表情的，我得直接問，于是我直接問了此話何意。

他說：“你什麽都不會，能活到現在挺不容易的。”

我……

吃完飯，我懂事地把碗洗了。

後來細聊才明白，這孩子是想早點獨立，那樣就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想法是挺好的，而且言語中異常成熟，不知道別的這麽大的孩子什麽樣，反正比我九歲的時候成熟多了。

但，本性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哪有那樣的好事？！

今天真是美滿的一天，吃了哈根達斯還蹭了頓飯，占小孩便宜，多麽羞恥的快樂！

他媽前幾天還給我好多水果，這來回欠了人家好多，要是我媽在，會罵死我吧！

得還回去，送什麽呢？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還是奧數？哈哈哈……

話說，此時此刻我還在回味小鬼做的小雞腿，這還是我第一次吃清蒸的做法，我誇他做的好吃，他很得意地給我介紹了做法。

我得記下來，下次自己試試，步驟是：①解凍，然後在雞腿肉上割一小刀。②加入料酒，食鹽，生姜腌制十分鐘。③放入蒸鍋。④出鍋後撒一把蔥花，再淋上一點油？

呃，差不多是這樣吧。

睡啦，明天又是新的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