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風①⑤
晚風①⑤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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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
姜吟只留了一盞床頭燈, 自己先睡下。
她縮在被子裏，擋住多餘的光亮，在安靜的氛圍中聆聽自己的呼吸聲, 随後伸手，摸着自己的鎖骨。
再往下，是胸口處的痣。
這兩個地方, 她以前自己不會上心在意，但現在不同了——
因為她感覺。
顧時缊很喜歡親這裏, 很喜歡咬這兩處。
以至于，現在她自己都能記得這上面的餘溫和觸感。
或許他們的關系會保持這樣的狀态很久, 但她又不抗拒這樣的接觸和相處模式。
就像顧時缊說的。
他們都在這場戲裏。
姜吟迷糊快要睡着的時候，隐約感覺到了顧時缊上床的動靜。
他們倆要是不想靠近對方，是可以在這張兩米的大床上劃分出兩個自己的領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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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跟一開始一樣，一張床也能做到自己睡自己的，互不幹擾。
但這會兒，顧時缊的體溫跟他一起靠近了。
姜吟半夢半醒，被他上床的動作吵醒, 又擡眸看了他一眼, 眼神迷糊。
顧時缊似乎也注意到。
他只是靠過來，伸手, 将她攬入了懷中。
呼吸間瞬間充斥着他身上的薄荷清香，像清涼的夏日。
姜吟也是下意識地、很熟練地往他懷裏鑽了鑽, 比其他時候更加親呢靠近, 卻又突然感覺到，男人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僵。
她這下就清醒了幾分。
……完了！
平時顧時缊睡着迷糊夢游, 她天天占人家便宜，不僅要夢中的溫柔親親, 還要他抱着自己睡。
現在倒好，自己是養成習慣了，直接就往人懷裏鑽…
應該，不會被顧時缊發現她很熟練吧？
姜吟心跳加速一陣，好在顧時缊沒有什麽反應，只是兩秒後将抱住她的那雙手收緊了一些。
帶着這樣心照不宣的溫度。
她很快又睡了過去。
靠在顧時缊懷裏的每一個夜晚，她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姜吟從美夢中醒來。
毫不意外，她睡醒的時候，顧時缊已經早就收拾好起床出門。
姜吟起身喝水，偶然發現今天有點不同。
顧時缊在旁邊給她留了兩頁便簽。
-【忘了說，這次你搭配的衣服，幫了大忙。】
-【還有，記得複習昨天的內容。】
姜吟看着這兩張，知道他是分兩次寫的，提的也的确是兩件事。
她舔了舔唇，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有點想看看，自己給他搭配出來的那幾套衣服，穿在他身上是什麽效果。
但是她又不想主動去問顧時缊，就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去看他的朋友圈。
加上顧時缊的微信後，她其實看過好幾次他的朋友圈。
顧時缊沒有設置任何的時間限制，但可以看到的內容卻寥寥無幾，只有很多年前，發過一些風景。
加拿大的紅楓t，和悉尼海港的日出，維多利亞港的煙花，彩色璀璨星河下的圓頂天文臺。
總是浪漫又讓人留戀。
顧時缊只有看世界的時候會發動态。
這些風景姜吟不算陌生，因為她收到過有些地方的明信片，後來自己也都去過。
只是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有些驚訝地感嘆。
他們竟然也在沒有聯絡的這些年裏，在機緣巧合之下，去過同一個地方，看過同樣的風景。
就是沒有能碰上面的緣分。
顧時缊不愛發動态，所以這會兒點開之前，姜吟也沒有帶有太多希望。
就沒想到…
他真的發了。
時間顯示十分鐘前，顧時缊發了一些很随意的照片，像是被旁人偷拍的碎片。
明顯是特助随手拍的。
這種不正式的，有些像暗戀者偷看視角的照片，他懶洋洋地擺弄手腕的表，低着頭看文件，也有閉眼小憩的閑散。
那幾身西裝穿在他身上很搭。
貴氣、不失禮節。
姜吟看着，竟然升起一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羞恥感。
幹嘛啦！！她又不是在偷看！
照片也不是她偷拍的！！
她跟自己賭氣，最後學着顧時缊的語氣，評論了一句。
-【我搭的！】
評論完以後，姜吟不再等待回複，起床去洗漱。
顧時缊給她留的第二張紙條，她現在還沒想明白，是叫她複習什麽？
她這人潛意識裏就有些愛偷懶的因子。
從小就經常被顧時缊說她，學會了東西，又不複習，下次再問她的時候就忘了。
姜吟想了好一陣，洗漱完出來，腦子一熱。
——應該不會是叫她複習昨晚發生的事情吧？
——應該不是吧？可是，這怎麽能讓她不往那兒想…
因為顧時缊的花樣很多，昨天換了地點，她不适應，但又被顧時缊引導着走。
好幾次她受不了，或者笨拙不知道如何應對的時候。
顧時缊都會壓着她的手，溫柔地哄騙。
“沒事，我都可以教你。”
…
下午的時間本是閑散放松的，但姜吟收到小助理的情報。
-【姜吟姐！！有狗仔發預告了！說要曝光當紅小生和小花的戀情，而且還說是什麽，感情長跑。】
-【其實不難解碼，就是陳俊澤和任西舒。】
-【哇，這邊來動作了啊，你…你那邊有什麽打算嗎？咱們是完全不出手嗎？雖然感覺你一定能解決，但總覺得對面偶爾就會犯.賤一下很惡心…】
-【(求生欲)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行事習慣，不着急，我就是問問，絕對不是催！！】
姜吟看到這幾句話，忽然像是任督二脈被打通，匆匆跑上樓開電腦看文件。
思考了一上午沒明白顧時缊的用意，卻在小助理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忽然就明白了。
她這個人的确不太“主動”。
大概是因為人生中的難題很少，就算遇到困難，也會解決。
或早或晚。
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總是喜歡坐在旁邊悠閑觀察。
就像這一次，換作別人發生這種炒作輿論，掰回一城後一定會窮追不舍地追加攻擊…
不會像她現在這樣，解決好一件眼下的事情，馬上就悠閑休息上了。
就算公司都一副準備雪藏她的态度，姜吟還是覺得這事問題不大。
因為在她的認知裏覺得，反正都會解決。
正好自己可以玩一玩，也挺好的。
她斂下眸，回複小助理：【抱歉，之前讓你擔心了。】
姜吟看着正在加載的電腦信息，腦海中響起顧時缊昨日反複跟她說的那些話。
“要掌握主動權。”
“開球，很重要。”
“舉一反三，記得複習。”
他早就把答案給她寫在了每一個細節裏，顧時缊不做無用功。
斯諾克開球沒有任何小動作，一切都是擺在“臺面”上。
一步步得分。
他在告訴她要兵行險招，不要坐以待斃，将球靠在桌邊，讓對方不得不接這麽一個危險的發球。
姜吟忽然明白了顧時缊的所有用意。
……這人真是，有一種讓人覺得又愛又恨的聰明。
她去翻看之前整理好的文件，其實什麽都是準備好的，只是她這人懶散，就放置了，最近在讓自己的律師處理之前廣告的合約。
有些廣告方，已經要準備賠錢了。
放狠話，解約太早，結果全是對方違約，姜吟等着賠錢。
至于陳俊澤，他就像是她卡在嗓間的一根魚刺，算不上是什麽大事情，但又的确一直卡在這裏不上不下，時不時地要出來找一下存在感。
她的确應該先把這根魚刺給拔除。
陳俊澤現在就是球桌上的那只白色主球，她要放好位置，選擇一個很漂亮的開球位置。
開球以後，就是她跟所屬公司的交手了。
表面的風平浪靜一直都是虛僞的假象，這一點姜吟是很清楚的，只是對于一個娛樂經紀公司而言，手下的藝人很多，每天要處理的事情也多。
姜吟這事說來大也不大，沒有到那種他們一定要馬上出手的程度。
公司的高層好像也知道，只要自己安靜如雞，姜吟這邊也不會那麽快就給出動作，之前是冷處理，跟顧時缊通話後…
他們知道，這是一招險棋。
不出手，就可以暫時不招惹顧時缊。
姜吟之前沒放在心上，但現在明白，她必須要先動作，把這道難題擺在所有人面前。
現在。
輪到她開球了。
40.
一整個下午，姜吟都在處理這些事情。
吃過晚飯後又繼續。
她沒有注意看時間，更沒有注意看天色。
一直到晚上，她手上的內容處理得差不多了，倏然發現自己手裏少了很重要的一環…
這一戰既然是在明面上，她就需要有足夠多的“證據”。
要打響這一槍很簡單。
把之前楊曼麗遞來的那個炒作CP的文件直接發出來。
但是，她之前就給那個文件燒了。
燒文件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帥，擺明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簽那破文件的态度，現在想用，發現自己連個證據都沒留。
顧時缊回來的時候，姜吟正在為此感到頭疼。
所以她甚至沒有聽到顧時缊推門進來的聲音，也沒有注意到他開門後，帶來的光亮。
精致的小碟擺在她面前，上面放着三只顏色不同的奶油大福。
姜吟這才回神。
聽到身旁的人說：“吃點甜食補補腦力。”
姜吟嗤笑，第一反應是顧時缊說她笨，說她腦子不夠用。
她不服氣地回應：“就你聰明？不需要你，我自己也做得挺好的。”
他只是提點了一下！但也沒有幫她做什麽事情！
就像那天漂亮的開球，控球力道，回落的位置，都是她自己打出來的。
顧時缊對此沒有什麽看法的樣子，只是斂着眸，又說：“奧利奧，芒果，甜瓜。”
“什麽？”她滿腦子都是自己的事情，忽然被人打斷。
完全來到了另外的話題。
“這三個的口味，你應該都愛吃。”顧時缊說着，順手拿起她打印出來的文件。
她那高強度運轉和思考的大腦在這一刻倏然放松了不少，終于分出些精力去看顧時缊遞過來的甜點。
“你做的嗎？”姜吟問了句。
不是他做的就不吃了！別的味道也就那樣。
顧時缊沒有否認：“嗯。”
日理萬機，還有時間給她做甜點？懷疑是他哄她的。
“好吧。”但姜吟還好是覺得自己可以勉為其難吃一口，她先随便拿了一個口味。
顧時缊還在看她的文件和資料，沉默半晌後緩緩開口，語氣讓人覺得有些難猜。
“不要我的幫助嗎？”
聽起來好像是禮貌的詢問，但姜吟怎麽聽，都覺得好想是嘲諷的意思更多點。
-你自己處理不了，要讓我幫忙的。
姜吟沒說話，輕輕咬着大福。
…難道真的必須要找顧時缊幫忙？
她不是很想找他幫忙欸。
思考間，姜吟的餘光掃到，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而後顧時缊輕聲道。
“我之前說過，你的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從結婚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被綁定了。
顧時缊又說，“我有權利，也有義務幫你處理，而且你跟我結婚，不就是需要我的幫助嗎？”
姜吟慢悠悠地将那枚大福咽下去。
奶油是甜的。
但心裏的滋味卻奇怪得很。
她始終無法明白顧時缊對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種考量。
偶爾會有幾個瞬間想，他或許對她有一些感情，但姜吟又會在他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覺得顧時缊不過是在“盡職盡責”地陪她演戲。
他們的身體和感情是分離的。
但這樣，也夠了。
她又喝了一口水，沒有隐瞞：“我現在的确遇到了一個有些棘手的問題。”
“嗯t？”顧時缊的尾音竟然有幾分上揚。
“你的暗示我聽懂了。”姜吟擡頭看着他，“你讓我直接打明牌，但是我現在缺少一個打明牌至關重要的證據。”
他挑了挑眉，表情看起來不意外。
姜吟做事相對來說比較沖動，也更注重當下，她很少去認真思考自己當下的一個動作，會不會影響到後來。
熟悉她的人，都了解。
所以顧時缊現在一副“意料之內，不愧是你”的表情，她也能接受。
她繼續看着顧時缊，直接對他提出。
“我需要一份當初楊曼麗給我的，炒作CP的文件。”
“你有嗎？”
姜吟覺得，這文件，顧時缊大概率也很難有。
如果有，那姜吟也只能感覺到服氣。
畢竟那種小細節，他早早就能注意到，并且給她準備好的話…
有點太不是人了。
而且想搞到就搞到，這什麽人脈，他是百寶箱嗎？
但顧時缊的确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笑了聲：“昨晚你沒看到嗎？”
“看什麽…？”昨晚，她哪兒有時間認真看文件。
他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顧時缊頓了頓，突然伸手摸着她的後頸，指尖在她的肌膚上輕點。
很是故意。
“當時在你身下壓着的，就是那份文件。”
姜吟：“……”
死去的記憶忽然又攻擊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在好好地整理工作文件，為什麽要想起——
想起顧時缊當時将她摁在書桌上。
一邊咬她，一邊用手。
然後看着她為了他臉紅心跳而沉淪的模樣，引導她自己說那句“我要”，又在她好不容易才戰勝自己羞恥心找他要更多的時候。
只抵在關口，卻遲遲不給，還壞心眼地跟她呢喃。
“吟吟，你這兒壓着一個很重要的文件，在它上面給你的話，會弄髒的。”
那時候的姜吟哪兒能在意這麽多，自己勾着他的腰往上。
“我才不要管…”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顧時缊笑了好幾聲，側頭咬着她的頸就頂了過去，但又告訴她。
“你說的，那要用得上的時候，不許兇我。”
姜吟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也是因為跟顧時缊做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又壞又蘇，讓人抗拒不了。
她自己也是沉浸在這個環境中，只當是他的小手段，覺得他在哄騙自己。
沒想到是真的，而且報應來得這麽快。
這會兒，姜吟感覺到他摸着自己的動作，氣得牙癢癢，剛才的大福一下又不好吃了。
他明知道那裏全是要用的文件！！明知道她今天要找他要！！還故意！！
好一個算計的心機男！！
氣死了！
姜吟氣得不行，也不顧別的，突然推開椅子站起來，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她惡狠狠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就是故意的！”
顧時缊既不解釋，也不生氣。
只是握着她的手，牽着她去摸自己的喉結，然後跟她認真地表示。
“咬這兒。”
姜吟：……
你還挑上了。
但姜吟怎麽想都覺得不解氣，最後又在他的下巴上再次狠狠咬了一口，這才坐下。
剛才心裏還有點扭捏，不知道怎麽處理顧時缊要幫自己到這種程度的情緒，現在就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壞男人，他該的：）
而且硬要說的話，姜吟覺得這個文件好像是自己拿喂飽他換的。
各取所需。
顧時缊今天是真的把她氣得不輕，把姜吟的大招都逼出來了。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炸毛：“快點滾去給本小姐拿文件！！”
顧時缊嘴角一彎：“遵命。”
就滾了。
不過他很快就把文件拿了回來，姜吟檢查了好幾遍，确認，這的确是她當初收到的那個版…
不是僞造的，上面還蓋了章。
她還是沒想明白來源，多問了句：“你怎麽搞到手的？”
“有人棄暗投明了。”顧時缊順口說，“之前你經紀人派人跟蹤你，拍了些照片的事兒，知道麽？”
姜吟當然知道。
她當時還奇怪，怎麽楊曼麗打了電話威脅以後，那事就不了了之了？
原來，是讓顧時缊給截胡了。
“那人算是個聰明人。”顧時缊說，“他很清楚自己應該為誰辦事。”
他是楊曼麗的人。
拿到這份資料文件肯定不難。
但是姜吟皺了眉：“那不就是看誰厲害就當誰的牆頭草嗎？你用這種人，他以後，也會…”
也會再投靠別人的。
顧時缊斂眸，神色淡淡。
“牆頭草有時候并不是個貶義詞，人都要為自己找尋更好的落腳點。”
姜吟稍微一愣。
她無法茍同顧時缊這句話，但好像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總隐約覺得，顧時缊在國外的七年，可能發生過一些事情。
因為他現在的性情和認知、處理事情的方式，都跟以前大相徑庭。
顧時缊沒有給她糾結太多的時間，他又笑着，說了句：“而且，他只要沒有更好的選擇，就會一直在這裏生長。”
語氣裏，是扭曲的狂傲。
姜吟看着他。
突然覺得，顧時缊的掌控，是溫柔的、但不斷收緊的網。
而自己，明明感受到了這溫柔牢籠透露出來的危險氣息，卻不願意從這裏飛出去。
她是自己主動落入這道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