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活着,好累!
第43章 活着,好累!
破碎的布料間,隐約看得見雪白皮肉包裹着形狀分明的消瘦骨骼,青紫的血管淺淺地埋在皎潔細雪之下,微微悸動着,每一下都帶着令人發顫的快感……
孫宇杭毒蛇般的目光在邊牧裸露的肌膚上游離着,興奮地摸了上去……
邊牧的胃疼得整個人都有點發暈了,他掃了一眼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又把頭埋在了膝蓋上。
孫宇杭見他完全不反抗,有些意外,這樣倒像是缺了點什麽似的……
他最喜歡的,是這人害怕,哭泣,恐懼得戰栗發抖……看着邊牧畏怯驚恐的崩塌情緒由內而外,從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每一寸肌膚滲透出來,那才是最令他激動亢奮的事情。
那恐慌的眼神,顫抖的崩潰,本身就是歡愛最美妙的調料,刺激得他忍不住尖叫,甚至比歡愛本身更能令他獲得極致的快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如同死水一般。
“喂!你怎麽了?”他推了推邊牧。
邊牧順着他的力道就倒了下去,蜷縮着不動了。
“你犯病了?”孫宇杭看着對方煞白的臉色,皺了皺眉。
他伸手摸了摸邊牧的口袋,在裏面掏出了藥盒。
一看之下他才知道,原來邊牧吃的大部分藥都和他自己吃的差不多,他看着那個蜷縮着的消瘦孱弱的身體,有點想不通了,“邊牧,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麽病?就你這體格,為什麽會住進防範等級最高的病房裏,還需要天天電擊治療?”
邊牧躺着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似的。
孫宇杭也不管了,伸手直接拽着他胳膊,把他硬生生地扯了起來,“來,把你自己的藥吃了,我可不喜歡玩躺着不動的活死人!”
邊牧疼得整個人都虛脫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藥盒,連話都不太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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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宇杭見問不出來,幹脆就按照自己吃的量,把藥拿出來塞到邊牧嘴裏,對那些他也沒見過的藥,幹脆就懶得喂了。
大概是誤打誤撞服下了胃藥,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邊牧的胃疼終于止住了一些,臉色也好點了。
“好了?”孫宇杭盯着他。
邊牧渾身都是汗,撐着身後的床板坐穩了,蜷縮着靠在床頭沒有說話。
“所以說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啊,要是你找個正常人,誰會知道你得吃多少藥?”孫宇杭拿着手中的藥盒,随手扔在床頭櫃上。
邊牧垂着頭,還是一聲不吭,他似乎在發呆,一雙眼眸空洞無神,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毫無活氣。
孫宇杭有些煩躁,“怎麽了?藥也吃了,你到底還有什麽毛病?”
他皺着眉,拿過床頭櫃的藥盒,又打開看了看,“是不是藥沒吃對?喂,這幾種藥是什麽藥?要吃多少?”
邊牧看了一眼藥盒,沒說話。
“操!”孫宇杭暴躁地把藥盒扔了回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在這給我擺什麽臉?”
“你不是還想報警抓我嗎?可笑,你覺得我怕警察嗎?我一個精神病人,誰擋我的路我就除掉誰,警察又能怎麽樣?!”
邊牧終于擡起了頭,一雙漆黑的眸子就像無底的深潭,暗淡無波,“你別扯上別人,有什麽沖着我來……”
孫宇杭突然笑了,伸手去摸他的臉,粗粝的指腹壓上他的嘴唇,“是嗎?沖着你來?那你給我點反應啊……”
他撫摸上邊牧裸露的半邊肩膀,手掌緩緩移動到他背後形狀清晰的脊骨……
邊牧連動都沒動,面無表情,似乎對他的觸碰完全沒有感覺。
“你他媽是不是故意和我做對?你不怕我了嗎?”孫宇杭看着他死氣沉沉的樣子就咬牙切齒,“要不我把你的學生也帶來這裏玩玩?”
“你……”邊牧的眼神微微波動,人卻還是木木的,“你要我怎麽樣?”
“要怎麽樣?!”孫宇杭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肢體大幅地擺動着,“我要你害怕,要你哭得發抖!我要你拼命反抗,大聲喊救命!我還要你跪着向我求饒……”
他的眸底閃着異常亢奮的光芒,漸漸有點語無倫次,“我要你……要你害怕我,又離不開我!求着我狠狠地占有你……”
孫宇杭越說越激動,回頭卻看見邊牧根本無動于衷,仿佛無法理解他的話似的,定定地看着他,眸間還是一潭死水,完全沒有半點波瀾。
他咬牙,“操!你聽我說話了嗎?”
邊牧緩緩地眨了一下眼,又不說話了。
“說話!你他媽別逼老子打你!”孫宇杭惡狠狠地揚起了手,又想一巴掌甩過去。
邊牧安靜地看着他,頂着一張半腫的臉,嘴角還在青紫流血,跟個木偶似的,不避也不閃……
孫宇杭最終還是沒打下去。
“操!”他暴躁地搬起旁邊床頭櫃,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他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邊牧,把門一摔,出去了……
……
門砰地一下驟然合攏,眼前恢複了一片昏暗。
邊牧垂下眼睑,依舊木木地盯着虛空中的某個點發呆。
多少年了?
又有人……
想逼着他哭,逼着他笑,逼着他要像個人……
好多年沒有這樣了吧!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孤兒院,總覺得周圍的人很奇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那些人說,你得笑,不然沒人會喜歡你,哪怕你長得再漂亮,也沒有家庭會想要領養你……
他一直很羨慕周圍的小朋友,陸續被那些溫和可親的男男女女帶走,所以,他逼着自己笑,天天都挂着笑容。
可是,最終沒一個人喜歡他強裝的虛假笑容,他們說他笑很怪,很瘆人,更加令人讨厭。
所以一直也沒有家庭願意領養他,沒人願意要他……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的笑容為什麽會很怪,因為他雖然笑着,心裏卻總想着與周圍環境完全相反的事情。
如何自殘,如何自殺,從哪個樓跳下來能當場死亡?用刀割開自己的血管,要多久才會失血而死……從他記事起,他就愛自己一個人琢磨這些了。
他不怪別人讨厭他。
連他也讨厭自己這種……為了掩飾肮髒內心的虛僞假笑。
……
被所有人遺棄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他努力想逃離這種感覺,努力去和別人溝通交往,可越是走近人群,他就越是顯得格格不入。
那些人說,你有病啊?不會好好說話嗎?大喊大叫幹什麽啊?
大家都在傷心,你高興什麽?你沒有心嗎?
你為什麽總是打人?是不是對我們不滿?
不是!不是啊!
他只是想和他們做朋友,他也不想這樣的,他只是……
無論他怎麽努力地觀察別人,卻總是掌握不了正常人的交往尺度,他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要麽太過亢奮傷害了別人,要麽太過低落惹別人讨厭……
最後,周圍的小孩都罵他神經病,沒有任何一個小孩願意和他一起玩……
生活的大海,漸漸死寂。
他依然期待着有人能接受他,但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幾乎每時每刻都感覺到窒息,就像困在一個沉寂的、沒有終點的無盡深海裏,不停地往下沉沒,永遠無法逃脫。
他熱愛着生活,但生活卻讓他窒息和無望……
一日複一日,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活着真的很累,但他似乎也沒有離開的理由……
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要到哪一天才能結束,但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好的,總有一天,有人會救他,把他拖到正常人的世界裏,讓他感受到真實的笑和哭……
但不會是此刻。
從那之後,他就不再企圖融入群體。
他總是孤身一人,靜靜地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整天畫着別人都看不懂的畫,畫自己的苦悶和走投無路,畫自己的恐懼和彷徨……
他對自己的整個童年,只有一個深入骨髓的印象。
活着,真的好累……
……
邊牧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濕潤。
他渾身都已經沒有了知覺,沒有痛感,像是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和孩童時一樣……多少年過去了,那種麻木不仁的感覺仿佛穿越了時空,如影随形。
孫宇杭并沒有給他吃抗抑郁的藥,他的情緒低落到了谷底,正好是孫宇杭最不喜歡的狀态……
這樣誤打誤撞也好,至少能拖一點時間……
但他不知道孫宇杭能忍耐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又還能堅持多久?
關野回去看到家裏的情況,應該會報警吧!但孫宇杭的來歷根本就沒人知道,他沒有和周圍的人說過……他們會找到他嗎?
他會不會被永遠困在這裏,成為孫宇杭的玩物……
邊牧閉上了眼睛,他的生活……原本就沒有什麽希望,要是還讓他淪落到這個地步,那還不如……
他掙了掙手,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綁着手的PVC紮帶勒破了他的手腕。
那還不如……就這麽算了吧!
黑暗中,他的手腕緊貼着紮帶,磨了上去。
一下。
再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