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唉。”坐在位置上的男人似乎對現狀感到十分棘手,男人親傳的弟子此刻随即出聲:“師尊,這定是有人洩露了門中機密,否則他們怎麽會知道封岚還活着。”
此刻屋內都是悟清門中李方圓最親近信任的一幹人等,年仙兒不作聲只默默,費天佑則面露難色,都怕身為掌門的李方圓因此發難他們。
李方圓猛一拍扶手,冷聲道:“罷了,事情都到這個份上,誰說的又有什麽區別!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們定要明日給個交待。”
“我們不承認就不行了,反正他們先前都是這樣的。”費天佑道。
“你當其餘仙門的仙君都是傻子,還是置整個悟清門的臉面不顧?”李方圓瞪了他一眼,頗有些爛泥扶不上牆的心情,心中暗自對其洩密的懷疑是更加多的。
費天佑這下只能安靜閉上嘴,李方圓這才冷哼一聲。
“仙兒,你來說說現今該怎麽辦?”
年仙兒一直都未開口,此刻突然被李方圓點到才回過神來,猶豫片刻後才說:“師尊,現今拖延之策不是辦法,不如便讓了此次開啓仙境鑰匙平息各仙門的惱怒,至少悟清門的聲譽與岚淵仙君都還能保住。”
仙境鑰匙自然是各家仙門相争的源頭,也只有這樣的東西能夠堵住悠悠衆口。
這顯然不是李方圓想要的回答,但他不好怒斥年仙兒的說辭,便只能默不作聲盯着她,而後目光緩慢掃過在場所有人。
“你們其他人呢,都說說看法。”
被其嚴厲視線掃到的衆人面面相觑,有少數附議年仙兒的提議,可絕大多數都還是明确此刻該說什麽:“現今秘境鑰匙愈發難得,此次若不能帶回歷練之物,往後門中修士的修煉可能也會受阻,仙兒師姐所說有理,可有些不顧仙門其餘弟子了。”
年仙兒眼神一冷,如何能聽不出他們話語中的嫉妒與擠兌。他們認為自己已經占着掌門首徒的位置,自然能夠大方将鑰匙讓渡出去。
“難道不是仙兒師姐有私心,想要袒護封岚?依我看不如就将封岚的頭顱交由那些仙門,說到底門裏何須留下一個靈根全廢之人。”有人話語涼薄,認為眼下事情就是當年李方圓心軟留封岚一命引出的禍端。
便向前一步半跪下身,大聲道:“師尊您可憐封岚留他一命,但現今情況不同。請師尊以師門大局為重,讓岚淵仙君為師門彌補其犯下的過錯。”
“仙境鑰匙也是封岚當年千辛萬苦為師門拿來的,若其餘弟子知道他下場如何,又該如何看待我們悟清門。”年仙兒同樣也半跪在李方圓面前,“我們曉之以情,其餘仙門未必不能理解,再有仙境鑰匙為禮,這已然足夠!”
李方圓道:“的确,世人該如何看待我悟清門呢……”
年仙兒見似乎有轉機,便借勢道:“若被其餘仙門相逼迫便讓步,只會被他們更加看不起悟清門的風骨,師尊,從小你便教授我時刻不可忘記悟清門的名譽,尋仙問道必得有恒心定力,仙兒從未忘記過。”
李方圓聞言陷入沉思中,而其餘弟子則憤恨看着年仙兒,可又無法輕易撼動她在李方圓心中的份量。
忽然,費天佑跟着撲通跪下,“師尊,不可以聽她的話,鑰匙絕對不能讓出去。再說此事都是封岚一人所起,他本就該擔起責任,若師尊不忍我也要為師門盡力,将其誅殺!”
“請師尊允許将封岚誅殺!”
李方圓目光落至他身上,與費天佑四目相對時,眸光閃動過些許的認可。
熱水入杯中燙出陣陣氤氲的霧氣,杯中茶葉緩慢舒展而開,紅衣美人握着壺柄輕聲問:“門主不去看看李掌門嗎?”
卧躺在軟榻上品茗的白發男人則搖頭道:“還不到我出面的時刻,再來,李方圓也不是傻子。”
“可岚淵仙君若真死了,豈不是有些浪費。”
宋嚴頌嗤笑一聲,“但我可不想救他,死便死吧,只是要再花些力氣尋新的有用之人罷了。”
暮丹倒茶的手微微一抖,想起了宋嚴頌那一日知曉那位绮翎妖尊悄悄與岚淵仙君接觸的消息時,徒手捏碎了一個茶杯。
“那绮翎妖尊那邊,是否需要繼續暗中監視着。”
本在把玩茶杯的宋嚴頌這才目光淡淡擡起,“我們只要煽動其餘仙門繼續朝悟清門施壓,妖界自然也會壓制绮翎妖尊的行徑。”
到時即便風明霁想要救封岚,妖界也不會放縱他這般做。
今夜月色十分暗淡,昏黃的月光在烏雲後時隐時現,寒峰靜悄悄連風聲都靜了。這樣無聲的夜晚卻似是殺機四伏,思緒反倒不如往日寧靜。
封岚淺眠中醒來時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瞥見的卻是空蕩蕩的一處,他仍是獨身一人在屋內。
而他若有所感般拿起斷劍,從拿回本命劍的那一日開始,他便一直在等着。
等着什麽連自己都無法說清,對一只麻雀說話也根本不是平日中他會做的事情,難道是入魔以後他便已經徹徹底底瘋了嗎?
但為何他仍然是如此清醒,如此清醒的痛苦着。
這份空虛時常讓他陷入茫然無措,被摧毀的識海什麽也不剩下,他多年修煉的修為都覆滅在那場橫屍遍野的血海之中。
無法控制的不止是他的靈力,還有往後事跡發展。他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無人在那一刻站到他身側,迎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謾罵與毆打。
靈根被廢,破碎的金丹被挖出,被打斷數根的骨頭刺入血肉中時,他都清醒感受着。
這具身體無比敏銳的感觸着天地萬物因而修煉神速,同樣也深刻感受着這場對于修士而言是滅頂之災的酷刑。
自然他也聽見了那些人談論的話語。
“要留他一命,日後還有用處。”有道似曾相識的男人聲音傳來,音調十分冷淡,“金丹我便拿走了,還請李掌門耐心等待在下的好消息。”
……
那一刻他心中的失望并未有多少,在廢除一身修為後他仿佛也抽去了感知,只是麻木地閉眼聽着外界傳來的聲音。
以至于被丢來寒峰後很久才将曾經知曉的事情一一串聯起來。
那個說話的男人最初也在自己同行的隊伍之中,而封岚會注意到他只是因為對方總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着自己,不僅如此,男人的周身彌漫着令人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就像是一只藏起利爪的狐貍試圖用表面欺瞞過所有人,但偶爾間眼瞳還會閃過貪婪的青光,永恒不變的笑容就像是一副面具,但卻簡單取得了其他修士的信任。
封岚不理會他的小把戲,卻沒想到對方本就是沖着自己而來。
這種活着的折磨甚至還是對方刻意為之,等待着再度利用他的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都要在寒峰中茍活着的現實迫使他幾度輕生。
可笑的是,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他竟然活到了現在。
手握着劍柄的封岚手指輕撫過劍身,想起了那日在門口見到它時的訝異,還有明确是誰會做這種事時的心悸。
原來從不是錯覺。
而下一秒這種熟悉的感覺陡然浮上心頭,封岚指尖一頓,鋒利的劍刃在指尖劃出了道刺目的血痕。
沒有絲毫聲響證明有誰在剛剛走進屋內,可封岚卻能感覺到剛剛所想的他就近在咫尺。
昏暗的屋內中誰也看不到對方的神情,風明霁站在稍遠的地方無法看清,而封岚坐在角落中低垂着眉眼只凝視他自己手中的本命劍。
雙方誰都沒有先開口,而風明霁并沒有隐去身形,這一次只要封岚擡眼就能看清自己。
窗口沒有往日的月光映入屋內,伫立在黑暗中良久後,風明霁心想也許對方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形先一動剛往封岚的方向走了一步。
封岚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慘。”
風明霁腳步停下。
“封岚,你現在的境地任誰看到都會這麽想。”
“你可以不要來。”封岚捏緊了手中的斷劍,他給的衣裳也早就被疊好放在遠遠的角落裏,聲音喑啞道:“我們早就沒有關系了。”
風明霁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在這句話上同他多争執。
“你現今還要同我置氣,難道就沒有其餘的話要同我說?”
“…話早在數十年前已經說盡。”封岚冷聲道。
“我不信。”風明霁深吸一口氣,“不過也沒關系,我倒是有很多話要你洗耳恭聽,你不想說就由我來說。”
而後封岚真就沒有再出聲,堅決不同風明霁多廢話一句。
但這樣的反應已經讓風明霁感到有些意外了,他本以為對方會對自己的到來十分抗拒,像是最初年仙兒提及到自己時,封岚是當場拔腿就走。
風明霁緩聲道:“今日武鬥盛會被強制終斷了。你在寒峰的消息被其他仇視你的仙門發現了,他們聯合起來抗議悟清門,要求悟清門給個說法。”也許他所說這些事情令封岚沒有感到十分意外,封岚只是靜靜聽着。
“也許這就是我們最後一面,你仍舊無話與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