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這片空間全靠積滿灰塵的燈泡撐着, 亂七八糟的插線左一道右一道,黃色垃圾袋堆放在礦泉水空瓶的角落,即将要形成一座小型垃圾山。
秦淮腳從沈織肩膀上落下, 結結實實踩在地面上, 仰頭打量了一圈這人不人鬼不鬼居住的地兒。她站在迎光處,帽檐在那找略顯冷淡的臉上留下一小片陰影,眼神卻是冰冷冷的。
視頻上的秦止境, 她心裏的父親, 衆人眼裏學術界的頂尖人才, 虛虛假假構成一張被撕碎的紙片, 每一個都有秦止境的影子, 但每個都不是秦止境。
秦淮壓下心底的厭惡,擡起下巴迎上對方的眼神,“什麽時候放了她?”
“那就看你了。”隔着半成品的手術臺,秦止境坐在椅子上說。
身旁還有一把缺了條腿的凳子,秦淮拉過來坐下,面前的手術臺仿佛變成談判桌,“讓她走吧,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沒說, 放心, 我不會跑。”
秦止境視線投至沈織的位置,那個可憐的alpha如同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樣子看着很慘, 但他卻很享受,“你的意見呢?”
這句是問沈織。秦淮側眸輕飄飄看過去。
如她所說, 她有太多話去問秦止境,關于顧清的, 關于自己的,關于那些可憐omega的,沈織在這裏她會擔心她的安全,不如将人送出去,即使裏面魚死網破也和她沒有關系。
兩道視線齊刷刷看向角落,沈織接受這兩道視線,仍舊笑的猖狂,好像被人摁住菱角的不是她,“不去。”
“我的乖女兒。”秦止境說着,身體往前側,兩只手交叉放在手術臺上,笑的如同陰溝裏的老鼠,“她不去,你說爸爸該怎麽懲罰她?”
秦淮并不驚訝于沈織回答,反而在預料之中,如果這個alpha這麽肯聽勸,她們兩個也不會糾纏這麽久。她視線稍移,直勾勾盯着眼前人,回答同樣帶着猖狂,“你忘記我剛才說的嗎?你敢動她,你想要的都沒有。”
霎那間,秦止境臉上笑容僵硬,腰身微微向後,靠在扶手上,和秦淮進行眼神博弈,終于他還是輸了,妥協道:“天下兒女總是比父母心狠,爸爸答應你。”
秦止境站起身走到沈織身前,将沒發出的火發在沈織身上,“聽見怎麽說的嗎?”
他手裏捏了把手術刀,實驗者的手總是幹淨理智的,但現如今卻陰辣的很,刀柄在沈織手上的繩子上一劃拉,繩索散落,沈織恢複自由。
秦止境略微有些嫌棄這把刀,因為它已經沾了別的東西,配不上秦淮如此高價值的腺體,他撇開嘴角,那把手術刀被他仍在原地,站起身時淡漠道:“小alpha滾遠點,不然待會就讓你陪葬。”
這才是真正的秦止境,秦淮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秦止境已經走向她面前。
撕開所有虛假的外表,真正的秦止境就是如此,他殘忍,粗暴,是人命如草芥,執着,偏執......
走在身後并不是因為想和她說話,而是因為此時的她就像對他有用的實驗容器。
沈織走後,秦淮這才擡起眼睛,仰視着這個人,說出了今晚兩個人單獨相處後第一句話,“媽媽怎麽死的,我知道了。”
秦淮并不知道為什麽要提這個,可能因為那天在安靜的墓園內,秦止境說出的那些話,她只是想證明顧清是愛她的。
秦止境一條手臂搭在秦淮椅子扶手的橫杠上,“但這也沒法改變你是殺人兇手的事實呀。”
秦淮擰眉看他。
他不怒反笑,“要是沒有你,顧清可能會難過一段時間,然後繼續開始研究,所以是你斬斷了你媽媽的路。”
秦淮搖頭,情緒出乎意料的穩定,“媽媽在臨死之前都再說愛我,又怎麽會責怪我?倒是你這個怪我,殺了那麽多的omega,你聞見她們信息素時,不會夢到她們嗎?”
“我是無神論者。”秦止境笑的得意,“況且我能殺她們一次,也肯定能殺她們第二次,變成鬼又怎樣,我這是在做一項偉大的研究,她們的犧牲是為了以後千千萬萬不受信息素綁架omega的新生。”
“可她們可是父母的孩子,老師的學生,愛人的伴侶。”秦淮從椅子上站起來,仰頭吼道:“你又憑什麽決定她們?不,應該是我們的人生。”
“被我挑中,那是她們運氣好。你和她們不一樣,你是頂級的。”
“頂級的殘次品嗎?”秦淮眼圈發紅,面對秦止境時眼底的怒意一覽無餘,“秦止境,你怎麽不去死呀?”
被自己女兒如此咒罵,秦止境也不生氣,獻寶似的對秦淮說了個秘密,“我猜你現在恨毒了我,恨不得外面的人殺了我。但放心,他們殺不了我。”
心事被戳中,秦淮瞪大眼睛,聽着面前alpha不緊不慢道:“你忘記我是幹嘛的嗎?我們這行是一個需要收納各種知識,你以為我只會這個嗎?”
“就在我們腳底下有我埋的炸藥。”秦止境前一秒說笑意盈盈,後一秒掐着秦淮的脖子,周圍苦咖位的信息素水一般蔓延開,“你今天要是敢耍我,我就讓外面那些人全都陪葬。”
外面細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沈織拿下耳朵的監聽器,和警局隊長交換了個眼神。
秦淮躺在冰冷的床上,盯着眼前那一豆光,眼睛酸澀的不行。秦止境從鐵皮櫃子重新拿了一副手套,慢條斯理往手上戴。
“別怕,很快就會好了。”秦止境扶在秦淮肩膀上,“我做了那麽多次實驗,這次肯定不會讓你很痛。”
秦止境松手扶了扶鏡框,眼睛滿是對勝利的渴望,絲毫未注意到旁邊秦淮已經講手伸在褲兜裏。
就在銀色刀柄落下,秦淮手快速從兜裏脫開,手裏拿了一把同樣的短刀,眼神陰冷。
omega力氣不如aloha,秦淮咬着牙,雙臂肌肉緊繃,拼勁全力才讓秦止境往後退了一步,她則立即從床上坐起來。
“秦止境,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會反抗你。”二十多年的時間,秦淮順着他,從未有絲毫違抗。
秦止境扯開嘴角笑了聲,“這才有意思嗎。”
說完,繼續撲向秦淮面前。
沈織進來時,屋裏的alpha手腕處滲血,大滴大滴的血液水流似的滑落,而秦淮正被人從外面抵在手術臺上,秦止境手裏的刀尖就要刺向秦淮的腺體。
沈織顧不上別的,往前跑時大片大片信息素往外冒,檀香味和苦咖味糾纏在一起,就像兩個無形的小人打架。
沈織從後面鉗制住秦止境,膝蓋對着對方的膝窩砸下去,嘴裏狠狠罵道:“我是給你臉了嗎?”
秦止境身體一軟,眼看就要向前倒。沈織抓着他的後衣領,像是拖着條死狗走向角落,一圈圈帶着兇氣砸下去。
“你還想和誰算帳?”
“你剛才怎麽威脅我的?”
“你剛才傷了秦淮嗎?”
一字字一句句,秦淮手臂上也有傷口,只是并不嚴重,她扶着腰身,從手術臺走向秦止境身旁,眼神帶着殺意,“你不是很得意嗎?”
秦止境的牙已經被砸下來了兩顆。
秦淮手裏拎着那把帶血的刀,刀尖狠狠朝着秦止境腺體刺下去,對方“啊”了聲,尖銳的聲音滑坡黑夜的長空。
警察聞聲趕來,但誰都沒有靠近。
秦淮手裏帶着粘膩的血,說:“你殺的人就是把你碎屍萬段都彌補不了。她們的腺體被你輕飄飄的挖下,現在你的腺體受制于人的感覺怎麽樣?”
話落,第二刀也落了下來。
秦止境疼的大口喘氣,額角的血液順着額頭流向眼睛,“秦淮,你以為你贏了?”
秦淮一愣。
剛進來人群中忽然一頓騷動,一個女聲在夜空中飄蕩,“還有一個炸藥!”
“就在他身上。”
話落,秦淮沈織面面相觑,下意識往門口跑。
秦止境冷眼看着這些人制造的躁動,口腔裏傳來甜膩的血腥味,他說着從口袋裏拿出一節火柴,扔在了胸前,“我沒錯哈哈哈哈,錯的是你們。”
“顧清,我還是沒有研究出來,你會生氣嗎?”
秦淮在跑向門口時往後看了眼,往常着裝工整嚴肅的人衣衫半開,眼鏡早就不知道碎在哪個地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血跡更是粘了一臉。
“啪!”
爆炸聲起,秦淮被一道溫熱的軀體護在身下,在這轟鳴聲中,明亮的火光中,她聽見了alpha的叮囑。
“姐姐,照顧好自己。”
秦淮迷迷糊糊地覺得,這句話應該換成她對沈織說。
可又覺得,沈織向來沒大沒小,喚她名字都是随心所欲,就算逾矩了,也坦蕩大方。
太累了,她也沒法照顧自己。
只能先閉上眼睛,睡上一覺。
熊熊大火燃燒,明豔火舌席卷至周圍的易燃物,天空仿佛都燒成了一大片,靓麗的讓人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