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沈織坐在沈聞身側, 擰着眉,眼神認真地盯着對面年長的alpha。
和沈聞的儒雅風趣不同,秦止境坐在會議桌的另一側, 翹着腿, 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快五十多歲的alpha,臉上帶了不少皺紋, 但可能是身上自帶威嚴的氣質, 這些皺紋不僅沒有拉近他的距離感, 反而使他看起來更加嚴謹。
可能是注意到沈織在觀察他, 秦止境丢下手裏的筆, 眼尾掃向沈織的方向,“沈小姐或許有什麽更好的提議?”
沈織全程都沒有認真聽,只偶爾捕捉到一兩個關鍵字,類似于什麽“信息素”“腺體”之類的,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沈聞只看一眼自家女兒空白的表情,還有什麽不懂的,解圍道:“不用照顧她那麽多,我今天只是帶她旁聽。”
面對外人, 沈聞也沒了審視自家女兒的想法, 板着臉說:“讓你別帶貓,你偏帶,現在它餓了, 還不帶它回車上找點吃的。”
沈織摸了摸小貓的腦袋,動作有些猶豫地站起來。
面對秦止境, 秦淮的alpha父親,沈織有太多的疑惑, 這些疑惑有來自于學術界對秦止境的嘉獎,有自于江城大學學生對秦止境的評價,也有來自于她對秦止境單方面的調查。
學術界說秦止境能力卓越,學生說秦教授講課細膩認真,而她對秦止境最開始的調查結果是生活規律,潔身自好。
這是在任何方面都挑不出一點毛病的alpha,如果沈織放棄後面的調查,可能也會被所有的假象蒙蔽。
她的人曾經發給過她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中年alpha站在四處堆滿花的花房裏,五顏六色的花将他纏在裏面,而alpha半垂着頭閉着眼睛,手裏拿着類似于香水的玻璃小瓶,嗅的沉醉而入迷。
那種沉醉是控制欲得到滿足,而入迷則是他在享受沉浸。
沈織從那個時候起就對秦止境起了疑心,不出她所料,秦止境果然有問題。
沈織轉身時,眼神輕飄飄地垂落,嘴角帶着吊兒郎當的笑和沈聞頂嘴,“我還不樂意聽呢。”
她也是剛知道秦止境有這個地方,既然她的人差不到,那肯定是對方不想讓人知道。而且就剛才她父親露出驚訝的表情推測,沈聞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項目的另一個負責人會是秦止境。
如了沈織的願,在轉身的一剎那背對着秦止境時,年輕alpha臉上不見剛才的漫不經心,眼神變得沉靜而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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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秦止境在身後開口。
秦淮僵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斂了斂,側頭問:“怎麽了?”
“沈小姐認識秦淮嗎?”秦止境整理手裏薄薄的資料。
沈織沒有說話,默默在心裏思量着秦止境這句話的意圖。
秦止境将那幾張紙邊角對齊,順手放在桌上,等着沈織在回答。
對于調查秦止境這件事,沈織不清楚對方是否知道,更不确定自己若是說熟悉或不熟悉對秦淮帶來多大的影響,畢竟将妻子的死因歸咎于女兒身上的父親,他本身也是不稱職的。
沈織垂下視線,淺淺笑了聲,“還行,見面打聲招呼的關系。”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
明明是平和的氛圍卻有一種噼裏啪啦的感覺。
沈織收回視線,手心拍了一下小貓的腦袋,“走,媽媽帶你去找吃的。”
實驗室有兩層,其中會議室在二樓最角落的地方。沈織出去後站在門框一側,眼神絲毫沒有剛才的不着調,一手撸貓,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
實驗室很安靜,是那種空氣中沒有多餘分子的安靜,這也不奇怪,畢竟實驗室建在這個地方,主人可能最想要的就是不被人打擾。
沈織放低了腳步聲,緩緩從走廊往樓梯口走。
alpha對于危險擁有天生的敏銳,沈織走的時候,視線在每間房間的門口的提示牌上掃過。
【樣本間】
【材料間】
......
沈織走在二樓樓梯口時,情緒有些喪,這些房間光是看提示牌瞧不出一點異常,但實際情況卻不知。
難得真是她想錯了。
可調查的人發來的種種信息都在說明,秦止境并不如表面那麽簡單。
沈織想的入神,手勁兒沒輕沒重,不知道哪下手重了,惹得懷裏的祖宗及其不滿,尖銳的爪子撓過她虎口的位置,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後,貓影從樓梯旁的窗口竄進房間裏。
沈織吓了一跳,又不敢大聲喧嘩呼叫幫忙,只能連忙跑到房間門口,擰着門柄時,瞅了眼門前的提示牌。
【氣味室】
沈織原本沒抱太大的期望,畢竟實驗室裏的每個房間不上鎖才不正常,但這次不一樣,她擰了幾下沒有擰開後,在最後放棄掙紮,準備找人幫忙時,門忽然開了。
沈織面露驚訝,用手推開門柄後,便看見小貓将爪子扒拉在門柄上,應該是剛才它開的門。
這個房間的布置其實很像化學實驗室那種,所有挨着牆的空間都擺滿了置物架,上面放着食指長的玻璃瓶,裏面盛放了顏色不一的液體?
沈織緊緊盯着某一次角落,雙腿不受控制地走過去。
壁燈柔黃的光線投射而下,玻璃被照得及富有質感,是那種上面用玻璃蓋可以蓋住的那種磨砂地質,每一個玻璃瓶的瓶身都用白色貼紙寫了注釋,儀式感格外厚重。
沈織走過去,從最角落拿了瓶深藍色,瞅了眼外面的字體。
【海水】
她拿開外面的玻璃瓶蓋,鼻尖湊到瓶口仔細嗅了一下,屬于海水淡淡的鹹濕味蔓延在鼻翼間,是那種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味道。
那個味道并不是單純的香水,而是——
沈織眉頭緊緊鎖在一起,脖頸後的腺體因為受不了這個味道而微微刺痛。
這個味道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而她之所以能分辨出就是因為匹配度的原因,雖然她只臨時标記過秦淮,但信息素這種味道就像一道疤痕,既然留在了皮膚上,那不管日後如何護膚,疤痕肯定無法抹去。
這個房間裏放了這麽多omega的信息素,這些信息素是怎麽來的?
這個問題一直萦繞在沈織心裏,她把手裏的瓶子擺回原位,正準備拿手機拍幾張照片時,小貓忽然及其不安分地竄起來,拿整個房間的置物架當貓爬架,最終停在中間的位置,沖着沈織的位置喵喵叫了兩聲。
沈織唯恐小貓多喊幾聲讓外面的人聽見,于是快步跟上它的步伐停在中間,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小貓的腦袋,警告它:“你聲音小點。”
小貓自然聽不懂人話,只是堅持用爪子退前面的玻璃瓶。沈織擔心瓶子倒了留下痕跡,在伸手抱貓組織它闖禍時,不經意瞅了眼那個玻璃瓶。
【香橙味】
因為秦淮的味道是香橙味,因此沈織會對這個味道格外注意,尤其在這個地方。她把貓放在腳底,伸手從架子上拿起那個玻璃瓶。
淡淡的橙色如同傍晚的晚霞,絢麗多彩,只一眼便教人無法挪開。
沈織提起瓶蓋上的鎖環,心裏某一個猜測呼之欲出。
她閉着眼睛,垂下鼻尖,将鼻頭湊近瓶口。
和剛才的刺痛感不同,香橙的味道通過鼻翼傳遞到神經時,那種骨髓的舒适感讓人頭皮發麻。
這是秦淮的味道。
沈織在那一刻,倏然睜開眼睛。
沈織等不到沈聞從裏面出來,她抱起貓沖出實驗室,敲開車窗将貓丢給司機後就準備下山。這裏荒郊野外根本沒有辦法打車,沈織只能一步步踩着石階下山。
這個實驗室既然有秦淮的信息素,那代表着這裏的人肯定和秦淮接觸過,但秦止境和秦淮關系很僵,秦淮最近也沒有碰到過有人抽取她信息素的事情——
不對,有,有人抽取她的信息素。
是郝燕!
而郝燕現在已經死了。
沈織用已知的信息和今天那間屋子裏看到的東西,在腦袋裏瘋狂拼接,腦袋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敲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有了原因。
山上的臺階修建的并不規整,一個寬一個窄都是常事,沈織一個沒注意,腳下踩空,重力往前傾時,身體撲下堅硬的臺階。
她從樓梯上直接滾下來,雖然并不高,身體也沒有很大的傷口,但還是不小心崴了腳。
但沈織顧不上休息,只能扶着山間的竹子片刻都不能耽誤的下山。
她怕——
她怕晚一步,秦淮會出現自己都無法預料的危險。
她曾經以為和秦淮最遠的距離便是只能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做一個旁觀者。但在知道秦淮分手後,雖然替她不值,但心裏還是暗爽,她靠近她,原本只想讓她注意到自己,但她貪心,注意到後又想要秦淮為她開心為她難過。直到秦淮在提出分開後,她仍是覺得稍微緩緩,等秦淮消氣後,一切都行得通。
秦淮在她的心中永遠都是鮮活的,但若有一天秦淮不在了呢?
沈織不敢細想,在生死之際,所有旖旎的,快樂的,難過的,混賬的都已消失,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她想,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