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你讓我給沈織換一個人帶?”
辦公室內, 年近四十的omega導師笑容僵在嘴角,擡起眼皮時眼尾挑起細細的皺紋,端着冒着熱氣的茶水問。秦淮站在辦公桌前, 肩膀挺得地坦然, 她下巴點了點,在導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嗯”了一聲。
“你還嗯?秦淮, 我是不是先問過你?是你拒絕了, 我才給別人的。現在你問我要沈織?你覺得合理嗎?”導師坐直身子, 把陶瓷杯重重放在桌面, 發出“啪”一聲。
要是擱別人看導師發火, 一定退避三舍,好言好語地哄。
偏偏秦淮不,她拉着一張領導級的冷臉,很生冷地說:“不是我要帶她,只是覺得郝燕不适合她。我想不明白,沈織進實驗室第一天,連內容都沒弄明白,就去洗器材, 擦桌子。如果大一學妹進來是學習打掃衛生的, 我建議退回去吧,她洗試管的手勢很外行。”
導師仰着頭,視線集中在omega的臉上, 愣怔片刻倏然笑了聲,問:“那你覺得誰合适?”
秦淮報了一個beta師兄的名字。
下一秒, 導師抓起桌上的文件,扔到秦淮身上, 作很利索,“那你看這個導師你适合做嗎?你就是過來搗亂的。你們什麽關系呀?緋聞情侶?處對象?要真是對象,我也不做拆散你們的那個人。如果不是,你趕緊回去忙你的事去。你實驗做完了嗎?新聞查完了嗎?副作用整理了嗎?”
文件砸在身上倒也不疼,秦淮一把接住,眼皮下拉,抿着唇安靜地聽着。
直到結束。
導師說的口幹舌燥,抓起水杯灌了一口,激起的火氣總算沒有那麽往上冒。她正想勸幾句,郝燕就是那個脾氣,沒準過幾天又好了,再說誰進實驗室不洗器材,理用具,每個人都是從最基礎的開始做。
但還沒等她說出口,秦淮依舊繃着那張死人臉,眼神變得不變,“希望您考慮一下。”
然後,她就被導師轟出去了。
門在被關上的最後一刻,導師竟然緊跟潮流,不懂不癢地補充了三個字,“真下頭。”
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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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頭女omega只能先走原路返回,去更衣室換了衣服,然後明天繼續。
煩也要煩地她答應為止。
辦公室和實驗室之間隔了一個拐角,形成了一個直角的形狀。秦淮辦公室那條走廊過來,一眼就看見沈織孤零零地站在站在實驗室門口。
alpha穿着幹淨的白大褂,倚在冰冷的白瓷上。她骨架偏大,肩膀薄而不厚,平時仰起頭時眼底永遠含着笑意,此時在空蕩蕩的走廊外,她垂着視線,眼睫松松搭在眼睑上,雙腳不自覺地來回碰撞,以獲取一點聲音。而一牆之隔,實驗室裏面充滿了熱鬧的說話聲。
秦淮腳步停滞,雙腿忽然沒法邁出去。
alpha聽見腳步聲時,正彎着腰看過去,在發現是秦淮後,眼底的晦澀一掃而空,嘴角又漾起熟悉的笑,“學姐,我等你很久了。”
一瞬間,秦淮心裏悶悶的。
沈織抿着唇小跑過來,眼神雀躍,像是被丢在垃圾桶終于找到主人的小狗,“學姐,怎麽樣?導師答應了沒有?”
不怎麽樣。沒有答應。
這話秦淮梗在喉嚨,舌頭轉了好幾個彎,可就是沒法說出來。于是她只能避開那過于耀眼的視線,重新換了個說話:“導師說她考慮一下。”
沈織眼睛笑的細長,兩頰的酒窩引人沉醉,“我就知道,學姐那麽厲害,一定會說服導師的。”
不。
你學姐其實一點也不厲害。
秦淮心虛地咳了聲,別開視線,找了個及其蹩腳的理由,“我先去換衣服了。”
沈織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第一次發現原來逗逗秦淮會是這麽好玩的事情。她跟在秦淮身後,停在了更衣室門口。
在更衣室換衣服,只需要在外衣套件白大褂就行。沈織跟在身後,秦淮也并不介意。只是沈織張嘴一句實驗,閉嘴一句學姐真好,聽得秦淮越發心虛,沒忍住問她,“你不在裏面做實驗,瞎在外面溜達幹嘛?”
“郝燕學姐沒來,呀沒通知我下午幹嘛。”
秦淮手指尖拉下拉鏈,想起中午看的視頻,心裏大概有了譜。
郝燕本就不是心胸開闊的人,除了進實驗室的第一天,還好臉色地打過招呼,從此之後,兩人一句話沒說,仇就不知怎麽結下了。秦淮一向懶得處理複雜的關系,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但這并不能妨礙她胡亂猜測。
那天開會她隐約聽導師提了一句,郝燕手頭的實驗做的及其雜亂,數據理不清,條理理不清,如果修改的話,需要從頭開始重新着手,是個繁雜的過程。
估計今天應該在圖書館泡着。
“學姐,你下午可以帶我一起實驗嗎?我很會洗玻璃管,整齊器材的。”alpha弱弱的舉薦自己。
“我帶不了你。”思緒被打算,秦淮把脫下來的外套搭在衣架上,拒絕道:“一會兒我找人帶你。”
“可是,我——”
房間裏的光源被窗簾嚴實,周圍蒙上了一層暗淡的光。秦淮套上白大褂後,老老實實将扣子系的緊,“這裏的每個人都比我更有經驗,更明白怎麽帶新人。我實驗做的馬馬虎虎,忙起來的時候也顧及不到你,也教不了你太多東西,明白嗎?”
秦淮背對着沈織說完,從外套裏拿了手機,塞進儲物櫃裏,又從儲物櫃裏随手抓了支筆,揣進兜裏時,她才發現這支筆是沈織早上送她的。
筆杆有食指粗細大小。按壓設計,通體純黑,筆夾地方還設計了一個“C”字形狀。
秦淮原本單方面可以決定的事情,難得第一次有了詢問對方意見的時候,“說話。”
“學姐,你是怕我麻煩吧?”
秦淮被戳中心事,擰着眉,嘴唇動了動,放棄辯解。
“我聽郝燕學姐講過,原本應該你帶我,但最後你不願意才換她的。沒事,學姐,我不怪你,是我學習成績爛,沒有跳級和你在一個實驗室,都是我的錯。”
“閉嘴。”alpha明明還是那張臉,但聲音聽起來格外頹喪。秦淮雙手抄兜,捏着那支筆“咔咔”作響,“一會兒我不讓你碰的,你不許亂碰。”
這應該是同意的意思。
沈織眉梢微挑,眼底浸滿了笑意,語氣無辜道:“學姐,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吧?要是麻煩就算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你一個人只會站在外面。
秦淮表情很臭地拉開門,下颌角繃地緊實,冷冷吐出兩個字,“跟上。”
實驗室裏,郝燕的位置果然空着。
秦淮徑直走到自己實驗臺前,把實驗器材逐一擺好。
新聞收集已經差不多了,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當年第一個研發抑制劑的實驗室,也就是沈織的omega媽媽,周悅的實驗室。但這個實驗室早已分崩離析,主要參與人員遍布世界各地,她僅僅認識周悅遠遠不夠。
秦淮通過實驗想還原出當年那批抑制劑,然後通過配方和近幾年抑制劑的發展,推測當年那批抑制劑的副作用。
秦淮戴好護目鏡,開始講述關于本次實驗內容。她的條理清楚,語速偏慢,冷冽的聲線如同午夜時的廣播,格外吸引人的注意。沈織立在身側,遇見不懂的會打斷,讓秦淮重複一遍。
很快,秦淮就發現,沈織雖然表面上看着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實際上能拿專業第一,真不是吹的,她盡量用大一的知識去解釋一些大三,大四知識的原理。沈織很快就能弄明白,且提出的問題很有意思。
講課持續了大概一個小時,不少師兄師姐先是打趣,聽到後面也覺得有意思,紛紛圍了過來。
郝燕推門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溫和的光線下,所有人都圍在秦淮那個實驗臺前,而站在正中央的omega五官素淨,皮膚透白,手裏正捏着支藍色的試管,表情不驕不躁。
郝燕剛才被導師叫去辦公室裏,一向對實驗嚴謹的導師發了很大一通火,不僅将她的論文實驗批的一無是處,還提了秦淮一句。
“秦淮比起晚一級,寫出來的論文都沒有你這麽差。”
郝燕再也呆不住這個地方,“碰”一下關上門,大步離開了。
聲音太大,吸引了無數人看過去。發現門還是阖上的,又将視線再次集中在秦淮手上。
“沒有添加成功,得重新做。”秦淮看着變了色的試管,聲音不含任何溫度。
做實驗的确是一個需要反複推倒重來的麻煩事,不管多麽厲害的大牛都沒有辦法避免。秦淮将廢棄試劑丢在一旁,開始下一□□作。
“師妹,要不休息一下吧。”一位男beta說:“你都做了好長時間了,喝口水。”
實驗室內不允許喝水吃東西,以防止出現污染。秦淮也沒有在實驗期間喝水的習慣,這樣會打斷她的思路,不利于後面的研究。
秦淮擰着眉搖頭,眼神沒有離開玻璃刻度一秒鐘,“不用。”
剛才那位beta也沒有勸,站在秦淮身側,拿着張紙随手記錄。他畫着畫着,筆跡越來越淺,到最後徹底寫不出來了。
大家都是臨時過來看的,筆都落在自己的實驗臺上。beta順手從秦淮桌上撿了支筆,“師妹,筆借我用一下。”
“你拿吧。”
beta拿過去後寫了幾筆,發現這支筆意外絲滑流暢,越寫越輕松,想自己也買一支,開口問:“師妹,你這筆哪買的?”
“沒買。”秦淮捏着燒杯,臉朝沈織那側偏了一下,“她的。”
沈織立即彎着嘴角,笑的很開心,“我定制的。”
周圍立即發出“啊”了一聲,一支筆在衆人手裏競相傳閱。
秦淮也難得從實驗裏分給沈織一點眼神。
“這支筆我知道,前幾天在網上很火,好像是一雙情侶筆。”
“我也想起來了,你看這不就是心的那一半嗎?應該還有個顏色。”
“沈織,你買了幾支?”
沈織手掌心撐着桌沿,再近點幾乎可以蹭到秦淮的肩膀,“一雙。”
好好一支筆變成情侶筆,真的有點過于荒謬。
秦淮移開視線,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實驗上,但沈織沒給她這個機會。
“那另一支呢?”秦淮身後有個omega問。
沈織頰邊酒窩淺陷,眼睛笑起來時卧蠶突出,明明攻擊性極強的五官此時溫和的過分。她一只手揣進兜裏,摸出那支白色的筆遞過去,眼睛死死勾着秦淮的眸子,嘴裏的話不知向誰說的,“在我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