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淺金色的光線透過未合攏的窗簾灑進來,木質地板留了一條筆直的金線作為房間唯一的光源。
秦淮睜開眼睛腦袋空蕩蕩的,昨晚的記憶如同一張白紙,熟悉的感覺讓她對周圍的環境産生了一絲警惕。她掌心撐在身側想要坐起,腰際擡起半截,一只手悄然附上抓緊了她的腰線,聲音微啞,“再睡會。”
陌生的房間,身邊還躺着陌生的人,空氣裏淡淡的檀香味和香橙味混和在一起,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着昨晚發生了什麽。
秦淮身體有些僵硬,脖子以緩慢的幅度側去聲源處,借着窗外不太明亮的光線看了眼。
白色床罩柔軟蓬松,身邊的人側躺在她身旁,被子只松松掩住她鎖骨下面,露出半張臉以及一頭淩亂暧昧的長發。alpha骨架大肩膀寬,一條細細的肩帶壓過鎖骨後面的紋路露出來。
幸好還在睡覺。
秦淮腦袋緩緩冒出這個想法,然後動作很輕地擡起手臂,一邊用餘光觀察alpha的反應,一邊試圖将自己的腰從對方的禁锢裏抽出來。
然後alpha醒了。
秦淮:“......”
她雙腿已經蜷到了床頭的位置,眼睛側過去的時候恰好和對方撞上。alpha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了姿勢,胳膊肘撐床手心擱着下巴,此時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alpha那張臉長得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她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淺淺,眼尾向上揚起時帶着說不出的愉悅。
只是秦淮越看越覺得熟悉,那張臉和昨天她說完那句話後露出可憐表情的臉重合,她抱着最後一絲僥幸試探道:“你怎麽在這?”
沈織撐着下巴眼底笑意越來越深,秦淮小心翼翼的樣子很像小奶貓撩撥人,起先用爪子輕輕蹭,然後睜着濕漉漉的雙眼觀察她的反應。
沈織一顆心仿佛被泡在了糖水中,甜的發膩。她斂起臉上的笑意,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麽高興,語氣帶着一絲苦惱和詢問,“學姐,你是不打算對我負責了嗎?”
秦淮身上還穿着昨天那件白色毛衣,往日領口規整一絲不茍,而現在一邊堆在脖頸,一邊松垮滑落露出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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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側雙手撐着床沿,沈織的話剛說完,她低頭看着帶着點壓痕的衣服,側眸時扶起那截滑落的領口,恢複了以往的鎮定,“昨晚發生了什麽。”
除了剛醒來腦袋發懵時沒有轉過彎,秦淮現在清醒過來,完好的衣物還穿在身上,脖頸的腺體以及身體也沒有某種不适,昨晚發生了什麽很明顯。
如今omega地位雖然提升,但也只是依靠政策堆砌起來的高牆,地基建築不穩,房屋搖搖欲墜。alpha骨子裏對omega的占有并未消除,他們熱衷于征服,喜歡看omega受他們信息素的影響變成只知道發情的小狗。
秦淮因為體質特殊的緣故,發情期總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昨晚可能臨時出現了某種纰漏才跑出來。她無法想象要是遇見其他alpha,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還能如現在這般坐在這裏聽沈織胡謅。
領口拉上後衣服又恢複了完好,秦淮折起膝蓋形成一個直角放在床上,上半身緩緩靠近拉近了距離。
房間裏燈光很暗,秦淮撐着身子越過沈織的頭頂摁上了開關,床頭一側的壁燈發出幽暗的光線。
沈織看着omega的手掌撐在自己耳邊,眼前的亮光被身前的軀體遮擋片刻。秦淮眼皮上掀,眼皮帶着淺淺的褶皺,她的眼神比起這個姿勢清白了不少,但說出來的話卻算不上清白,“你說出來,我會好好負責。”
omega發尾垂在沈織的胸口帶着絲絲癢意,沈織受不了這份撩撥喉嚨微動。
她想吻她。
然而下一秒這個想法就在腦袋裏煙消雲散。
秦淮趁着沈織失神放松戒備的空隙,一把扯下她裹在身上的被子,白色吊帶暴露在空氣中。
秦淮挑起一側的眉,食指指尖點在她的鼻翼上,動作像是對待小孩子般溫柔,“小朋友,說謊話是要長長鼻子的哦。”
話落,她坐直身子毫不關注沈織的反應,若無其事地去了浴室。
只留沈織一個人在床上,alpha抿起唇想着剛才秦淮壓在她上方的樣子,扯過薄被遮在臉上掩飾自己的表情。
兩人簡單洗漱完後同時從房間出來,秦淮原本打算先回學校,但沈織拉着她讓陪自己退房,理由很扯很簡單:一個人退房太丢人了。
秦淮不懂大一小朋友的彎彎繞繞,站在櫃臺前等着沈織向前臺遞身份證,她側身往櫃臺後面的牆壁看了眼,這個酒店的名字讓她有些意外。
是林秋遞給她房卡約她的酒店。
秦淮蹙起眉臉上閃過類似于晦氣的表情,從牆上收回了視線。
江城大學開學比起其他學校偏早,不少本校omega和外校對象一起過來,兩人吃完飯然後甜甜蜜蜜度過一晚。
沈織退房的功夫後面已經排了三對情侶了,其中有兩個omega看一眼秦淮,然後對身旁的alpha小聲呓語。
秦淮出門時照過鏡子,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不妥的地方,自然對這些眼神視若無睹。
沈織退完房收好身份證,轉頭對她說:“走吧。”
兩人并肩往學校門口的方向走。
現在距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路過早餐店早就擺好了攤位,老板忙前忙後,路上行人慢悠悠地逛着早市,沈織看了眼秦淮擔心她餓,估摸了下時間問:“學姐,吃早飯嗎?”
秦淮肚子不餓想拒絕,但想起一會兒需要拜托沈織的事情,還是斟酌答應下來。
兩人買了份豆漿和油茶坐在早餐店門口。
沈織慢條斯理地撕下油條泡到碗裏,等一根油條撕完她擡頭,秦淮還是沒有動。
她問:“不喜歡嗎?”
“不是。”秦淮可能也覺得自己幹坐着有點怪異,拿起盤子裏的油條學着沈織的樣子開始撕。
她平常都是拿一盒牛奶往實驗室趕,很少像現在這般時間充裕地吃早飯,因此撕油條的動作格外生疏。
炸成金黃色的油條配上白色的豆漿,豆漿味道偏甜剛好解膩。
沈織撈出來一邊吃一邊看着秦淮正笨拙撕油條的樣子。
碗裏的油條形狀不一,沈織放下筷子自然接過秦淮手裏剩下一半的油條,“我來吧。”
秦淮手指還沾着油漬,扯了張紙巾擦幹淨,然後又垂下眼睛不說話。
“學姐,你有話要說吧。”沈織撕完了油條,扶着碗沿滑到對面的人面前。
這句話正好戳中了秦淮的心事,她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大三那年某次發情期,她一直在房間睡着醒來後人卻在客廳沙發上躺着,當時以為是記錯了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好幾次發情期出現同樣的問題,她才去醫院做了檢查,當時醫生對着電腦屏幕上她的腺體構造說,她的腺體沒有其他omega那麽完整,可能是懷孕前夫妻雙方身體的問題,可能是胎兒在母體時沒有發育完整的問題,說法有很多但就是沒有确定。
往常發情期秦淮都是請假反鎖好門,然後乖乖在屋裏呆着,可能是她發情期後仍舊對外界抱有一絲警惕,亂跑的現象從來沒有發生過。
而昨天晚上卻不一樣,秦淮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怎麽跑去找的沈織,又怎麽跟沈織回去,種種問題撲朔迷離。
她不得不考慮下一次發情期的問題了。
“沒事。”秦淮手指握着筷子厚厚的那端,細的那端伸入碗裏,她努力裝出不經意的樣子,在低頭喝豆漿之前,硬着頭皮擠出了一句話,“就是,我想加一下你微信。”
沈織:“你在說什麽?”
秦淮嘴裏塞了一塊油條臉蛋鼓鼓的重複了一遍。
沈織忽然覺得嘴裏的飯不好吃了,把筷子橫放在碗口,開始一本正經地逗小貓,“可是你說過我們不會有交集的呀。”
秦淮灰頭土臉地潑自己髒水:“我瞎。”
沈織看着omega絞盡腦汁不惜污蔑自己的樣子,從容地掏出手機調出二維碼,端地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加吧。”
沈織送秦淮到寝室門口就趕去上課,秦淮來校比其他同學早,因此時間空出了一大半。上學期期末她的研究報告已經交給導師,沒有很大的問題,只有幾個實驗數據不夠精确。
她回宿舍後重新換了套加絨衛衣,在去教學樓找導師前按照往常的習慣,從抽屜裏找了張抑制貼貼在腺體上。
秦淮研究方向是關于omega的信息素,這個方向其實很廣,但她目标很明确,只想研究出比市面上效果更好的抑制劑。
導師在實驗樓的辦公室,秦淮帶着電腦和紙質版的報告直接過去敲門。
見面後,她先是禮貌問候了幾句,然後步入正題。
導師就着那幾例數據和結論說出了後續應該改進的地方,秦淮虛心接受打算趁着接下來有空重新跑一下數據。
學業上的問題解決了,導師褪去嚴謹的表象換回了屬于omega的溫和,問秦淮,“回家怎麽樣?秦教授還好嗎?”
導師口中的秦教授不是別人,正是秦淮的父親,在江城大學任教,研究方向同樣也是信息素,一位alpha,名字叫秦止境。
辦公室裏開着空調,制熱功能很好,就是屋子有些幹燥。秦淮坐在導師辦公桌側面正收拾那幾張塗塗畫畫的報告,她的指腹搭在薄薄的紙上,導師的話剛落,她的指頭不小心按下去,平整的紙面出現了小小的褶皺。
秦淮垂下眼皮看不住別的情緒,導師依舊自顧自地說:“你爸爸最近又發表了一篇論文,業內反響很好,你有空多和他讨論一下,他應該可以提出不少意見。”
“是嗎?”辦公室很安靜,只有暖風呼呼地吹着,秦淮極淺地勾了下嘴角,往常帶着面具的臉上出現一絲波紋。
帶着點自嘲,同時也有點諷刺。
這表情一閃而逝快到連導師都沒有察覺出來,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我知道了。”
從辦公室出來後秦淮懶得回去,索性直接去了實驗室做數據。
冰冷的儀器擺在實驗臺上,架子上放了好幾種顏色不同的玻璃容器,空蕩蕩的實驗室裏不見一絲灰塵,整潔的簡直過分。
秦淮穿了件白大褂罩着身上的衛衣,帶好護目鏡和手套後,直着腰板坐在凳子上。omega眼神漆黑看不出一點情緒,唯有護目鏡的薄片反射出冷冽的寒意,就像冬日夜晚下雪,寒風呼嘯而過。
她手裏正拿着滴管将裏面的液體滴入燒杯中。
淺藍的液體滴了零星一點,濺起小小的波瀾。
秦淮忽然想起自己的小熊也是這種色,零碎的記憶不合時宜地從腦袋最深處飄出來。
狹小的房間裏沒有一點光線,小女孩手裏抱着藍色小熊坐在儲藏室的紙箱上哭得歇斯底裏,而儲藏室外的電視劇卻播放着娛樂節目,看電視劇的omega年紀大約過了五十歲,穿着質樸,正坐在沙發上吃着橘子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