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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理想者之鄉（一）

理想者之鄉（一）

雷歐在給阿列克塞打包行李的時候，為阿列克塞新做的禮服哀悼。

“您應該去找公爵大人談談，”雷歐說，“就你們兩個人的時候。”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卡米爾沒什麽底氣地說，“我相信公爵大人不至于那樣無情……”

“你們相信我嗎？”阿列克塞問道。

“噢，當然！”雷歐信誓旦旦地說，“我當然相信您！您是個omega，迷戀一個人的時候什麽都幹得出來。可您現在愛的是赫——我是說公爵大人，是不是？”

“我不确定。”

兩個beta面面相觑。

“也許一切只是信息素的影響。”阿列克塞說。

“不管是不是信息素的影響，您對公爵大人心動，對嗎？”雷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的，我對他很心動。”

“那不就得了？”雷歐攤開雙手，“難道您能剔除信息素的影響嗎？接受現實吧，阿列克塞，不管是什麽讓你愛上公爵大人，事實就是——你愛上他了。那你就有必要為自己的愛情做一些努力。一直都是公爵大人在掌控你們的關系，不是嗎？”

雷歐說話的時候，卡米爾警告地喊了一聲雷歐的名字，但那聲音沒以前那麽果斷了。

“我……我認為雷歐這次說得很對，您——”

“不用再對我用敬語。”阿列克塞說。

“好、好吧，”卡米爾說，“你……應該去找公爵大人。說不定事情會有什麽轉機。如果你什麽都不幹，就這麽離開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公爵大人了……”

“你相信我嗎？”

“你……跟那些alpha沒有任何關系，是嗎？”

“是的。”

“他們……在說謊？”

“是的，”阿列克塞更謹慎地說，“或者，是他們在說自己認為的真相。”

卡米爾猶豫了一下，突然堅定地說：“我願意相信你，阿列克塞。”

阿列克塞和卡米爾來到赫菲斯的書房外。

走廊燈火通明，書房門外左右各四個beta。

阿列克塞走到傑拉德面前：

“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公爵大人現在很忙。”傑拉德一如既往地冷漠，甚至沒讓阿列克塞繼續說話，“如果您是來問補償的事。已經準備好了。兩萬奧利司，明天會放在您的馬車上。您的父親很樂意把您接回家。”

“兩萬？”阿列克塞愣道。

“是的。”傑拉德漠然道。

“不是這件事……”阿列克塞說。

“我可以幫您轉達。”

“我想自己跟他說。”

“那您只好在這裏稍等一會兒了。”

“好的。”阿列克塞走到門對面的牆邊，靠牆站着。

“噢傑拉德……你不能幫忙通報一聲嗎？”卡米爾說。

傑拉德無動于衷：“不要忘了你的主人是誰。”

“可是……”卡米爾回頭看了阿列克塞一眼。

“你先回去吧，卡米爾。”阿列克塞說。

“可是……”

“露絲還需要你。”

“好吧……”

阿列克塞在門口等了一整夜。

傑拉德輪班回來的時候，看到阿列克塞還在都吃了一驚。

“您出發的時間到了。”傑拉德提醒道。

阿列克塞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後背離開牆面，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

“好吧。”

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赫菲斯一直在後悔那天的沖動。在斯提戈德的靈柩前。

而現在他挽回了自己的過失。不用再娶一個鄉下歐米曼，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阿列克塞離開走廊，來到前門，走到馬車邊上。

馬車上印着一座尖頂山，新公爵的新紋章。

六匹馬拉的車，兩萬奧利司。

真大方。

他應該感謝赫菲斯。

這下他一輩子都不用愁錢，也不用跟誰結婚，為恐懼生孩子而發愁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車上還坐着米德，他得意地朝阿列克塞冷笑了一聲。他們之間隔着四口箱子。

路上，米德把胳膊肘搭在箱子上，不停用指甲尖輕叩表面，伴着這種惱人的節奏吹口哨，每兩秒就要換個姿勢，心情好得不行。

八天後，馬車停在凱薩斯東區的一條小巷口。進這條路之前，馬車的兩側已經被剮蹭得不成樣子，現在無論如何也擠不進這條僅容兩人并肩的小巷。

車上的四個beta扛着箱子走在米德和阿列克塞身後。

小巷的道路泥濘不堪，污水橫流，一不注意就會滑一跤。兩側的泥草牆或破破爛爛的木牆上開有幾道窄門。從窄門望進去，可以看到一個被雙層建築圍繞出的一個圓形院子。米德他們就住在其中一個院子的一間公寓裏。

走進院子的時候，樓上有個跟米德打招呼：“喲，老傻子。”

“呸！”米德問候道。

“外面那輛馬車是你新買的麽？”

一陣哄笑。不止一個人在看他們。

“出了趟差事，”米德器宇軒昂，“那是公爵大人的馬車。”

“公爵大人？”

又是一陣哄笑。

“六匹馬拉的！上面還有紋章！新上任的公爵！威名遠揚的赫菲斯·布列大人！”米德回頭對四個beta頤指氣使，“你們，把這些箱子搬到二樓上去！”

“阿列克塞？”辛蒂從二樓探出腦袋，她的身後還有阿麗娅，神情淡漠。

“上來吧。”米德招呼阿列克塞。

順着狹窄陰暗的樓道，阿列克塞來到二樓。

房間不大不小，一張斜腿餐桌放在房間的正中央，幾張高低不一的凳子。

beta們把箱子放下後就離開了。

“餓死了，趕了八天路，飯呢，阿麗娅？”米德坐在餐桌邊，氣勢十足地叫道。

“你是回來看我們的嗎？”辛蒂仿佛看到了救星，“噢我們太需要生活費了！”

米德冷哼了一聲，朝阿列克塞招了招手：“過來坐。”

阿麗娅和彼得一起把餐盤端了過來。只有兩個人的量。

阿麗娅一臉苦大仇深地坐在米德身邊。

所有人都落座後，米德突然冷笑了兩聲，接着哼哼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事嗎？”阿麗娅問道。

米德又冷哼了一聲，看向阿列克塞：“公爵大人對你還不錯，是不是？”

阿列克塞啃下一口面包。

“怎麽，現在不神氣了？”米德說，“阿列克塞，你當闊太太的樣子我看膩了。你以為你是誰啊？某個高貴家族的繼承人嗎？憑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米德铿锵有力地怒吼道：“我是你父親！你覺得我下|賤、不入流，看不起我，但你永遠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阿列克塞，那就是——你是我生的！我的種！我下|賤，你也下|賤，你是下|賤|人的賤種！”

“你們吵什麽呀？一回來就吵吵嚷嚷的，讓不讓人休息啦？”外面的聲音傳進來。

“老傻子，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無所事事嗎？我們下午還要幹活兒呢！安靜點兒吧！”

米德居然真的安靜下來了，但他白了窗外一眼。

這間屋子裏只有一個卧室。說是卧室，其實更像是在客廳裏堆上兩坨充作床的稻草，草上鋪着亞麻布，凹凸不平。阿列克塞還記得躺在上面是什麽感覺。刺撓。但很快就習慣了，不影響睡覺。

箱子放在卧室角落。裏面有兩萬奧利司，阿列克塞心想，這下他想幹什麽都行。

首先要找個住的地方，離凱薩斯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城裏的街道上全是alpha，這對omega來說很危險。然後要找幾個beta，幫忙把箱子搬到新的住所，荷包裏的幾十個奧利司可以留給米德他們，讓他們不至于餓死，但更多不行。雷歐說一個奧利司足夠他們生活一整年，幾十個，幾十年。最後要找更多的beta，确保自己的安全。他沒忘記默克夫人和卡裏古拉的故事，

每一步都困難重重。怎麽才能找到住所？這裏有中介所麽？他們會怎麽“接待”一個omega呢？阿列克塞只知道beta們幾乎都聚集在大莊園，每個莊園的beta們都同屬于一個家族，一個姓氏。莊園之外有beta嗎？有，一定有……可在哪裏可以找到他們呢？莊園裏的beta以忠于主人為榮，莊園之外的beta呢？他們也會以忠于主人為榮嗎？

阿列克塞最初的打算是帶着兩萬奧利司到馬德洛去，不少人說過，“馬德洛不一樣”。雷歐和卡米爾堅決反對。他們說馬德洛是不一樣，僅限于家族裏的omega。假如阿列克塞沒有背景，沒有alpha，一個人去到那裏，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連安達勒斯的alpha在馬德洛都舉步維艱。

阿列克塞選擇跟米德回到凱薩斯，打算以金錢利誘，使米德跟自己合作。雖然不太清楚米德為什麽痛恨他，至少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家人。現在阿列克塞當不成公爵夫人，米德應該足以解恨。但在回來的路上，阿列克塞發現米德好像已經把那兩萬奧利司當成了自己的東西，依然把阿列克塞視為自己的附屬品，對阿列克塞有絕對的“使用權”。米德的這種想法讓阿列克塞感到非常不安，也讓阿列克塞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至少要學會抵禦alpha的信息素，否則無論怎麽鍛煉身體也戰勝不了米德。如果不在武力上贏過米德，他永遠無法跟米德站在同一水平線上談判。阿列克塞可以想見在他學會抵禦信息素之前要挨米德多少揍，按米德的揍法，他也許活不下來……

晚餐之前，米德擅自從阿列克塞的箱子裏取出兩個奧利司出門。回來的時候手裏抱着一大堆食物，裏面還有鮮肉，辛蒂開心得又蹦又跳。

阿麗娅煮了肉湯，每人一碗。

阿麗娅坐在餐桌邊上，腦袋低垂，出神地往嘴裏塞面包。要是以前，除了彼得，家裏有任何一個孩子不在她做飯的時候幫忙，她都會幽怨地瞪着他們。以前她還愛盯着彼得吃飯，現在她誰都不看了。

“怎麽樣？”米德得意地環視餐桌，“好吃嗎？”

“好吃！”辛蒂開心地說。

彼得也給了回應。

“嗯。”阿列克塞發出聲音。

米德聽到後頓時收斂了笑容。他本打算喝一口肉湯，一眼掃到旁邊的阿麗娅，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厚實的巴掌一下就拍在阿麗娅的側腦。

“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

“沒有，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阿麗娅保持偏着腦袋的姿勢，木然地說。

“那你就別給我擺出這樣的表情！好像我虧欠你多少似的！”米德喝道。

阿麗娅依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上半身傾斜。

沉默持續數秒，米德一臉怒容，喘息突然變得越來越急促。不知想到什麽，越想越生氣。他猛地站起身，

“我委屈你了是吧？啊？！認為我委屈你了是嗎？！”語句飛快地從米德的喉嚨裏滾壓出來，他沖到廚房裏，動作誇張地找尋什麽東西，在找到那個東西之前，他把能抓到的所有東西都抓起來重重扔到一邊。乒鈴乓啷。最後他從柴火垛裏抽出一根木棒。而柴火垛一直就在他面前。

令人不适的信息素壓将過來。辛蒂和彼得還小，他們對信息素的感受不深，但他們能看到米德的表情。空氣中微妙的變化、對米德的了解，足以使他們明白米德接下來要做什麽事，立馬離開遠離餐桌。而阿列克塞和阿麗娅在原位動彈不得。

阿列克塞嘗試着把所有力量集中于一根食指。

在此期間，阿麗娅從一言不發，到最後淚流滿面地求饒。米德就是要打到她出聲。

“我沒有不滿，我沒有任何不滿……我愛你呀！我是愛你的！我永遠愛你！我永遠感謝你為我和孩子們做的一切！……你離開——你出差的時候，我沒有一天不想你！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是愛你的……我是你唯一的妻子呀……”

阿列克塞驚訝地發現，當一根手指能動了之後，米德的信息素好像就這麽被瓦解了。接着是握拳，再用力一些，阿列克塞甚至可以縮緊腿部的肌肉。他感到自己可以站起來了。但他沒有這麽做。他不想引起米德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