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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梅佑（五）

梅佑（五）

赫菲斯吃完晚餐就消失了，他的哥哥走到阿列克塞身邊，作出邀請的手勢：

“你好，阿列克塞。斯提戈德。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抱歉，我不會。”阿列克塞說。

“來吧，我教你，”斯提戈德拉住阿列克塞的手，“沒有什麽比飯後一支舞更讓人愉悅的事了。過節就該這樣，不是嗎？”

這裏的舞步很簡單，對阿列克塞來說也相當怪異。模仿着斯提戈德的步伐，阿列克塞也在不知不覺中沉浸到了其中。用不了多久，他已經可以一邊跟斯提戈德對話，一邊掌控舞步了。

“四天後我們會帶你一起去聖朵拉學院，在凱薩斯。你去過凱薩斯嗎？”

“沒有。”

“希望你會喜歡那裏，”斯提戈德帶着阿列克塞轉了一圈，“聽說你在這裏都沒出過門，這幾天你可以到處走走。不過我得提醒你，看見奧古斯塔一定要繞道走。你見過奧古斯塔嗎，如果沒見過，我得這麽跟你說：離頭仰得最高的女人遠一點兒。”

一支舞後，斯提戈德離開阿列克塞，鑽進了人群。他走過的地方，都有笑聲響起。

阿列克塞找到一個被紅幔布遮擋住的角落，坐在那裏一直等到最後一支樂曲結束。

晚宴結束後已是深夜，阿列克塞獨自回到塔樓。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被樓下的聲音吵醒。

樓下好像有什麽人在說話，在那片平整的草地上。

阿列克塞走到窗邊，探出半個腦袋。

昨夜的那場雨使清晨有些涼意，濕漉漉的空氣沁入鼻腔。

夜色像霧一樣籠罩大地，草地中央那個白色的圓臺上有一個黑影在來回走動。

“非常完美，少爺。”阿列克塞這才注意到，圓臺邊上還有一個人，從輪廓依稀能辨認出，那是去奇賽接他的青年。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這樣使不上勁。”周圍很靜，阿列克塞竟能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一陣突如其來的涼意侵入阿列克塞的後頸。

在這地方持續悶熱的天氣中，這陣涼意顯得格外珍貴，但也引發了身體的另一些反應，比如心跳加速。

“怎麽了？”傑拉德問道。因為赫菲斯突然停下來，擡頭望着老宅。

傑拉德順着赫菲斯的目光，看到五樓那個黑洞洞的窗口。

“不，沒什麽。”赫菲斯回過頭，繼續剛才中斷的晨練。

盡管已經提前得到了很多忠告，阿列克塞還是在一個拐角撞見了那個臉上帶着“八”字的女仆奧古斯塔。

“能請您幫個忙嗎，”奧古斯塔話還沒說完，就把托盤強行放到阿列克塞手上，“麻煩您，把這個送到庭院裏，夫人在那裏等着。快點兒好嗎？我有其他事情要忙。”

她正竊笑，沒注意到身後的拐角裏又出現了一個人。

“我真想知道您有什麽事這麽着急。”

奧古斯塔被這聲音吓到，面容變得更加驚悚，回頭看到斯提戈德正靠在牆上，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

斯提戈德走過來，從阿列克塞手中接過托盤：“我很願意幫您這個忙。走吧，阿列克塞，我們去看看伊迪絲在做什麽。”

奧古斯塔張着嘴，半天發不出聲音，等斯提戈德帶着阿列克塞走遠後，她在急忙從後面追上來：“少、少爺，請把托盤交給我，怎麽能讓您……”

斯提戈德頭也沒回：“您去忙您的急事吧。”

“噢奧尼在上，請不要對我用敬語……求求您……”

庭院裏，一襲紫色連衣裙的伊迪絲被五六個omega簇擁其中，他們都停下交談，往這邊看過來。

“大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奧古斯塔，你們在吵嚷什麽？”伊迪絲高聲道。

“她好像有急事，請我幫忙把茶水拿過來，但她突然又反悔了，說不該讓我來幫這個忙。”斯提戈德把托盤放到涼亭中的石桌上。

伊迪絲把他們三個人都打量了一遍，動作極其緩慢地撫摸着自己的手指，說：“那你去忙你的事吧，奧古斯塔。偶爾請大少爺幫幫忙也是可以允許的。伊萬聽到這件事一定會很為你感到驕傲，斯提戈德。他一向不喜歡把自己跟仆人們的關系拉得太遠。”

“是，夫人……”奧古斯塔匆匆離開。

斯提戈德走上前去，在伊迪絲的一只手上吻了一下，說道：“您還是沒變，我指的當然是容貌。美麗動人，不受歲月侵蝕，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都要嫉妒伊萬了。”

周圍的omega們都笑了起來。

“他總愛打趣我。”伊迪絲抽回手，對周圍的omega們解釋道。

“不介意我們在這裏呆一會兒？”

“當然不介意。”伊迪絲對他們坐了一個“請”的手勢。

斯提戈德示意阿列克塞坐到涼亭裏，接着自己也坐下來。

“以前從不知道你會這麽愛護一個歐米曼，”伊迪絲漫不經心地說，“赫菲斯可要小心了。”

“他永遠不用小心我，”斯提戈德翹起二郎腿，将手肘搭在涼亭的靠背上，微微仰頭，“他知道我是所有omega的護花使者。”

“是嗎，”伊迪絲的眼神掃過阿列克塞，“我看他眼裏根本沒有赫菲斯的影子。”

“我看到的跟您恰好相反。”

“也許，只有omega才能理解omega的心，斯提戈德。”伊迪絲的語氣仿佛在提醒別人，她注意到的事情還有很多，而這些別人都沒能如她一樣敏銳地感覺到。

“但您有沒有想過，或許歐米曼的想法跟歐米伽并不相同呢，”斯提戈德完全不受影響，“很早以前，聖朵拉裏有個歐米曼。噢，那真是一個非常冷酷的歐米曼……不論貝爾怎麽讨好，他連個正眼都不給。如果換成一個歐米伽，說不定她已經求着貝爾跟她訂婚了。是不是，赫菲斯？”

大家這才注意到，赫菲斯和傑拉德正從走廊路過。

“赫菲斯，來陪我們喝一杯茶怎麽樣？”伊迪絲立刻站起來。

“不——”

赫菲斯話還沒說完，就聽斯提戈德道：“來嘛，坐這兒。”斯提戈德指着自己左邊離涼亭入口最近的位置。

“好吧。”赫菲斯走過來坐下。傑拉德站在涼亭外面。

“我不喝。”赫菲斯對正在親自倒茶的伊迪絲說道。

而伊迪絲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執意把一杯茶端到赫菲斯面前：“來一杯吧，我知道你剛訓練完，喝一杯茶不是正好嗎。我還在裏面加了許多白糖，你會喜歡的。”

傑拉德欲言又止，看上去恨不得把那杯茶搶下來。

斯提戈德難掩笑意：“我才知道你喜歡白糖。我對你的了解還是遠遠不夠啊，赫菲斯。”

赫菲斯沒說話，但臉上有了笑意。

周圍的omega露出異樣的目光，伊迪絲卻依舊笑得很自然：“偶爾換換口味不是很好嗎，如果不試試，怎麽知道喜歡不喜歡呢，是不是？”

“我剛才提到的那個歐米曼，你有印象嗎？”斯提戈德側頭看赫菲斯。

“那個歐米曼确實與衆不同。”赫菲斯說道。

“是啊，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個alpha，分化結果出來那天真把所有人都給吓壞了。可惜，可惜……全身上下一點兒omega的樣子都沒有，但他還是讓聖朵拉所有的alpha念念不忘。太可惜了，如果他不退學，貝爾說不定就有着落了。”

“我知道你又在說假話打趣我，斯提戈德，”伊迪絲說道，“沒有人會在十八歲之前進入聖朵拉。”

“親愛的伊迪絲，那只是你沒見過。”

伊迪絲冷笑了一聲，随即又把表情調整得比剛才親切十倍。

“确實，像你所說的，沒有人會在十八歲之前就進入學院，”斯提戈德說到這裏，伊迪絲幾乎又要冷笑出聲，但斯提戈德接着說道，“除非——他非常優秀。”

“我想象不出來，這得要優秀到什麽程度？”

“我也想象不出來，伊迪絲，十七歲就通過了維拉森林最危險的‘十道’。誰能想象呢？”

“我現在确定你在騙我了，”伊迪絲突然興奮起來，“十七歲？怎麽可能？還記得嗎，赫菲斯十九歲通過維拉森林‘十道’的時候，考官告訴我們，他是‘十道’歷史上年紀最小的勇士！”

周圍響起一片贊嘆的聲音。

“是啊，赫菲斯當時确實是年紀最小的十道勇士。但四年後，那個歐米曼刷新了記錄。”

“我不信，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聽說過他的名字。”

“如果他跟我們一樣是安達勒斯人，你一定會聽說過他的名字。”

伊迪絲急道：“所以你在騙我，斯提戈德！你在騙我！”

伊迪絲的情緒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斯提戈德，他仿佛沉浸在回憶裏，看不到對面那張逐漸猙獰起來的面孔，語調還是跟剛才一樣慢悠悠，懶洋洋：“我說了，‘如果他是安達勒斯人’。伊迪絲，你還沒明白嗎？”

伊迪絲困惑起來，向赫菲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是個馬德洛。”原本應該在赫菲斯手裏的那杯茶不知什麽時候回到了石桌上。

伊迪絲瞪大眼睛。她身後那些omega們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斯提戈德再次把腦袋側向赫菲斯：

“你跟馬德洛人真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