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影帝搞教育
影帝搞教育
又一場戲拍完,陳長安抱着胳膊嘆息。
還是龍套好當,特別是演屍體,看見一塊地走過去躺下就行了,還有去晦氣的紅包可以拿。
現在當男二號,連個眨眼都得研究機位和角度。
小說裏寫得輕松,角色提升演技比從綠豆裏面挑綠豆還容易;可是真的嘗試過才明白,想要提升自己的演技,就跟從青春痘裏面挑綠豆一樣,那是完全沒有下手的地兒呀。
他不禁抱怨起角色:“你這個裴盛煜,真是拎不清啊,明明是讀書的好年紀,怎麽還有心思想談戀愛。”
這句話把江柏青逗笑了:“演員不行怪角色,跟不會炒菜怪鍋蓋有什麽區別?”
“炒菜對我來說,可比演戲簡單多了。”陳長安壓根聽不出江柏青的言外之意,“江老師,不要對我那麽苛刻嘛,粉絲朋友們都說了,我還有很大進步的空間。”
“你的進步空間?”江柏青思考片刻,“如果人的已知能力和潛力真的成反比,那麽你一定是現場潛力最大的人。”
陳長安控訴:“江老師,您這話可傷人。”
江柏青把愉悅建立在陳長安的痛苦上,拉開腳旁邊的折疊椅,施施然坐下了。
他剛剛開口想說什麽,就在這時,陳長安的手機鈴聲響了。
江柏青眉頭下意識皺了皺,沒再說話。
陳長安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大反派鄭容與的電話。
他連忙接起:“喂,容叔,您有什麽事兒嗎?”
“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鄭容與上來就是一個無波無瀾的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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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被問出了一身冷汗:“可以,可以,您不給我打,我也得給您打呀。”
鄭容與不置可否:“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停止給你錢,等到我死了都等不到你來上香的。”
聽了這話,陳長安不得不說,反派,你真的是了解我的。
不是侄子不愛你,主要是你太恐怖。
就算是有狂犬病的瘋狗來了,也得在你這邊被你手下人按着打兩針疫苗再夾着尾巴離開。
陳長安讪讪笑了兩聲,鄭容與自己又說:“這周五下午會有造型師去片場找你,打扮好了晚上跟我去參加一個酒會。”
“容叔,怎麽想起要帶我了?你原來明明從來不帶我參加這些。”陳長安下意識警惕。
“‘為什麽’?沒有為什麽,想帶就帶了。”鄭容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擺在家裏的花瓶,總得拿出來給大家欣賞欣賞。”
“謝謝容叔。”陳長安苦哈哈道謝。
他能說什麽呢?就他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鄭容與敢帶他參加活動,不嫌棄他把人丢光就成。
大老板鄭容與都不怕丢人,他一個小角色怕什麽。
—
突然,江柏青低着頭,看似不經意間開口:“給你送跑車的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叔叔?”
“是他。”陳長安乖乖點頭。
江柏青對于陳長安的私生活不予置評,又問:
“他讓你周五晚上要參加酒會?誰家辦的?”
陳長安撓撓頭,誠實回答:“我不知道。”
江柏青想了想也是,陳長安只是被包養的,對方不跟陳長安講這些不奇怪。
“沉下心來好好演戲,你想要的都會有。”他思考了片刻,隐晦地告誡,“到時候就不用受這種委屈了。”
陳長安摸不着頭腦:“哪種‘委屈’?我沒有受委屈啊。”
江柏青語重心長地分析:“他跟你說話态度那麽強硬,也不過問你的意見,這樣其實是很不對的。但是你習慣了,自然不覺得委屈。”
确實很不對啊,可是鄭容與是大反派,他說月亮是太陽,陳長安也得晚上起來犁地啊。
三秒之後,陳長安震驚了,這才發現不對:
“等等,等等,您怎麽知道他跟我說話的語氣?”
江柏青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我沒告訴過你,你的手機漏音很嚴重嗎?”
他的語氣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劇組的盒飯很好吃”。
陳長安幾近昏厥:“那那那那那那上次在電梯裏打電話——”
江柏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其實我也都聽見了。”
“江老師,您會原諒我的對吧?”陳長安可憐兮兮地望着江柏青,“我雖然本來想買通稿吹撞衫,但是最後的時候懸崖勒馬,良心未泯啊!”
“然後你就把良心回收再利用,改為買通稿編排我們關系好。”江柏青毫不猶豫地戳穿,“‘懸崖勒馬’,‘良心未泯’?不錯,成語都被逼出來了。”
陳長安都快被說哭了,試圖堅強地再為自己辯解幾句:“江老師……”
望着陳長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江柏青突然說:“不過我已經原諒你了。”
這對陳長安來說可是意外之喜,他既高興又疑惑,不過也不多問,感激道:“您真是個好人。”
他不問,江柏青憋了一肚子話沒地方說:“你不問為什麽嗎?”
陳長安乖乖巧巧地搖搖頭:“江老師這麽說,肯定有江老師自己的道理。”
江柏青的臉黑了,他片刻後說:“我準許你問。”
“好吧,那您為什麽不跟我計較了?”陳長安敷衍道,一看就是不感興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江柏青一口氣被堵在胸口,半天才說出想說的話,“但是我就是會原諒你。”
他本來是清心寡欲的性子,被陳長安刺激得上下起伏就算了,還總是對後者心軟。
這不是個好兆頭,江柏青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陳長安聽不明白江柏青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嗯……那我謝謝您?”
江柏青顯然有些無語:“……不用謝。”
“我會盡量不辜負您的信任的。”頭腦簡單的陳長安十分感動,“我本來還覺得自己不靠譜,現在被您鼓勵到了,我一定會好好演戲,争取拿一座影帝獎杯回來。”
江柏青噎住:“你……”
“怎麽了,江老師。”
“想法是個好想法。”江柏青艱難道,“就是下次你跟別人說起這個想法時,不要說是受到了我的鼓勵産生的。”
陳長安肅然起敬:“做好事不留名?”
“沒有。”江影帝淡定道,“只是單純怕丢臉。”
就在陳長安心靈受傷的時候,江柏青補充:
“你最好能說是江有川鼓勵的,想來江導演會很樂意捧出一個未來的影帝。”
陳長安指着自己的腦袋,不可思議地問:“我的腦袋是皮球嗎?你們把它踢來踢去。”
“怎麽會。”江影帝很慈祥地表示,“你的腦袋是一顆充滿驚喜的彩蛋,只是有待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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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容與派來的造型師做造型的時候,江有川就蹲在一旁嘆氣,劇組的造型師也蹲在江有川的一旁,跟着他一起嘆氣。
江有川深沉道:“人比人氣死人,什麽時候鄭總能意識到導演才是一個劇組的門面,給我也安排上專屬造型師啊。”
“那個給小財神做造型的造型師我也認得,世界頂尖,是秀場老佛爺也在用的。小財神體驗過更好的造型師了,以後會不會嫌棄我做的造型啊。”美女造型師也一臉滄桑,一副馬上要失業的表情,“嫌棄倒也沒關系,能不能給我一下他造型師的聯系方式,我此生就沒有遺憾了。”
陪同造型師一起前來的徐橙子聽見他們的嘆息,忍不住笑着跟陳長安講:“你們劇組的人說話真是有趣。”
陳長安神秘地搖搖頭:“最有趣的你還沒見到呢。”
沒有見過表面謙謙君子背地裏毒舌腹黑的江影帝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說完,他自發四處張望,發現還是沒看到江柏青的身影。
“真是奇怪……”他嘟囔了一聲,“今天是什麽風把這尊大佛吹走了。”
還真別說,半天沒見到影帝,居然還有點想念。
此時此刻,蹲在一旁的江有川電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上面顯示“影帝哥”。
江有川下意識覺得不好,接起來就問:“咋了,江影帝。”
江柏青口氣頗為古怪:“我有一個朋友,他的一個後輩可能被包養了,作為長輩,是不是應該想方設法勸一勸?”
“呃,我應該說是還是不是?”江有川試探問。
“你說是。”影帝不容置喙道。
“啊,好吧。”江有川點點頭,“那就是吧。”
“好,我明白了。”
于是江柏青就把電話給挂了。
“什麽朋友啊,不就是你自己嗎?”江有川小聲嘀咕,“還影帝呢,演技這麽差。”
—
半個小時後,陳長安後悔了,相見不如不見。
沒想到江柏青也參加這個酒會,還穿着一件暗紅色的襯衫,像是生怕別人看不見。
情況是這麽個情況:陳長安站在鄭容與的背後充當花瓶,鄭容與和江柏青兩個人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停下了腳步。鄭容與在看江柏青,江柏青在看陳長安。
陳長安心裏暗叫不好:完了,男主反派正面相遇,估計要修羅場。
江柏青其實早就到了,收到今晚的晚宴邀請,他隐隐有些會遇見陳長安的預感。
他的想法很單純,他就是想看看陳長安和他“金主”的相處狀态,然後勸勸陳長安回頭是岸。
又想到陳長安叫電話那頭的人“容叔”,乃至江柏青半個小時都沒給那些名字帶“容”的人好臉色。
創世集團的老總姓容——四十歲啤酒肚重度脂肪肝,最重要的是還有老婆,配陳長安不合适。
容易金行的大少名字裏帶了個容——泡酒吧愛搭讪二十多歲就腎虛,不思進取的富二代,沒有陳長安勤奮努力。
風雲公司的董事長耳聾——七八十歲了,子女又一個個那麽精幹,駕鶴西去了遺産都分不出來,怎麽能給陳長安想要的幸福!
江柏青思來想去一個下午,也不會想到陳長安居然是鄭容與跟前的人。
鄭容與也才三十出頭,正是商場裏青年才俊中的青年才俊,他平日裏不縱情不好色,參加活動也從來不帶人,更沒聽說過他養小明星。
他這副做派,在不少名門小姐眼裏都是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今天他樂意帶陳長安出來,想必是要給大家公開介紹的意思。
如果陳長安身邊的是別人,江柏青倒是能說上幾句,可是陳長安身邊的是鄭容與,無論出于什麽角度,江柏青也勸不動了。
“這就是你口中的‘容叔’?”江柏青表情有點微妙。
陳長安不疑有他:“是啊,就是他送我的跑車,我的生活費也是他給的。”
鄭容與聽見陳長安大方提起資金來源,意味深長地看了後者一眼。
原來的那個陳長安,一邊拿着鄭容與的錢,一邊假裝自己是富一代,可沒有這麽坦然。
陳長安不是第一次見江柏青,所以江柏青肯定不是導致陳長安坦然的原因,那麽變化了的只能是陳長安本人。
在一個細小到不能再細小的細節處,陳長安光榮掉了馬甲。
收回目光後,鄭容與才遲來地打了個招呼:“江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江柏青回以假笑,“令侄年少有為,頗有幾分鄭總當年的風範。能在這裏見到鄭總,是我的榮幸。”
“長安是怎麽樣扶不上牆的,你我心裏都清楚,不必硬誇。”鄭容與“呵呵”一笑,拍了拍江柏青的肩膀,“我嘛,對這個孩子也沒有太多的期望,他過得開心快樂就好。”
這話落在陳長安的耳朵裏,就像是“我嘛,對這個花瓶也沒有太多的期望,它長得漂亮好看就行”。
陳長安敢怒不敢言,只能站在鄭容與背後,憤憤不平地盯着後者的西裝肩墊。
江柏青看着陳長安眼神全程黏在鄭容與的身上,莫名有點不爽:“話不能這麽說,我是真心想誇獎長安的。”
“啧。”鄭容與略略挑眉,“江總似乎和我的侄子關系很好,好到毫無負擔地颠倒黑白。”
江柏青沒回答前面一句話,算是默認:“黑白如何,各自心有定論,但鄭總在我面前如此評價自己的侄子,似乎不大妥當。”
鄭容與端着紅酒杯,散漫道:“有什麽關系,這不是有你維護他嗎?”
江柏青還沒說話,鄭容與慢悠悠地補充:“電梯?熱搜?兩小時?”
如果說江柏青對外的形象是君子如修竹,那麽鄭容與就是斷腸草食人花。
江柏青表情依舊沒變化,語氣卻淩厲了幾分:“以鄭總的度量,應該不至于會聽信營銷號的話吧?”
“平常不在意,如果是關于你,我樂意聽取所有的捕風捉影。”鄭容與四兩撥千斤道,“江總這樣的能人異士,營銷號淺薄的揣測模拟不出十之二一。”
“鄭總謬贊。”江柏青隐隐咬牙,那邊有制片人叫他的名字,他又看了一眼陳長安,最後說,“失陪一下,想必鄭總是不會介意的,畢竟我們來日方長。”
眼見着江柏青走了,鄭容與像是打了勝仗的公孔雀,滿意地抿了一口紅酒。
陳長安看着兩個神仙不講人話的鬥完法,堪堪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系統。
他神色有些複雜:“容叔,你知道你投資的江有川導演的電影,男主演是誰吧?”
“知道啊,不就是江柏青。”鄭容與雲淡風輕。
“那,您跟他這樣差的關系,為什麽還要投資他演的電影?”
“因為江柏青賺錢啊。”鄭容與露出了一個笑容,“讓競争對手給自己打工,賺到的錢他二我八分賬,只需要投資就能拿走他的大部分收益,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陳長安因為他奇特的腦回路瞠目結舌:“您不怕他以後報複您啊。”
鄭容與思索片刻:“‘報複’我?他那麽大的總裁不舍得投資自己演的項目,而我反而給了他一口飯吃,他應該謝謝我才對。”
陳長安想:鄭容與長這麽大沒被人套麻袋打過,真是全靠鈔能力。
當然,鄭容與不會告訴陳長安,為了占今天這個口頭便宜,防止江柏青報複,公司公關部的電腦鍵盤都要按出火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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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容與當然沒空時時刻刻管着陳長安,為他引薦了幾個資源之後,就自己去談合作了。
陳長安一個人流連在甜點臺前,他發現了一款特別好吃的曲奇,正在不斷地往嘴裏塞小餅幹。
“陳長安,過來一下。”
那邊,在和制片人聊天的江柏青忽然轉過頭喊他。
“怎麽啦?江老師。”陳長安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人多眼雜,江柏青沒有解釋,只是向着陳長安招手。
他溫雅地笑着,莫名有些許恐怖:“過來就是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陳長安不再猶豫,直接走過去了。
“易老,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陳長安。”江柏青拍拍陳長安的肩膀。
制片人中站在最中間的那個老頭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遍陳長安,然後才笑着點頭,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呵呵,好啊,很久沒有見到過這麽标致的後生了。”
陳長安對于他的誇獎,有些不好意思,謙虛道:“一般一般,內娛第三。”
還真不是他自戀,陳長安有個公認的外號,叫“內娛第一臉”。
江柏青還在暗暗使勁:“雖然長安演技不大好,但是為人刻苦認真,給您拍個封面,應該不錯吧?”
“你全給我安排好了,我還說什麽?”易老嘴上這麽說,表情也沒生氣,看來是和江柏青比較熟悉,“那給他拍了,今年可就不給你拍了。”
“那怎麽行!”陳長安這才意識到,影帝是在給他讓資源,“您還是拍江老師吧,江老師哪哪都比我更好。”
這話江柏青确實受用,他輕輕笑了一聲:“這點規矩都不懂,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給你的機會,抓住就是了,讓來讓去,讓易老不爽快,誰也拿不穩。”
“這話說的,我還會跟你們計較不成?”易老和藹地拍拍陳長安的肩膀,“小孩子嘛,不了解情況,多鍛煉鍛煉就好了。”
江柏青含笑道了一聲“好”。
陳長安懵了:他不是跟我說話嗎?你好什麽?你是我的經紀人?
事實上,江柏青一個晚上抽風似地,四處給陳長安引薦人。
鄭容與叫了助理來送自己回家,助理推推眼睛問:“鄭總,小陳總怎麽辦?”
看着被迫跟着江柏青滿場跑的陳長安,鄭容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不用管他,我們走。”
助理以為是老板生氣了:“要不要提醒一下小陳總,讓他不要跟江柏青走太近?”
“沒關系,是我們賺了。”鄭容與隐秘一笑,“你知道現在的情況是怎麽樣的嗎——是我們家的豬在吃別人家的糠,一本萬利,穩賺不賠。”
助理詫異于老板迷幻的比喻,乖乖去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