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間當鋪
時間當鋪
鐘聲敲響了十一聲，外面的街道便安靜下來。
夜已經深了，白天的燥熱被秋天夜晚的風帶走。街上沒有什麽人，只有路燈照耀着寂靜的街道。
偶爾會有車駛過打破安靜一瞬，又會很快恢複寧靜。
突然，不遠處走來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子。
他臉色蒼白，臉上挂着疲憊，腳步沉重，看上去似乎走的很吃力。
順着長街緩步走了一段，他在一間小木屋前停下。這間小木屋外牆塗着黑色的漆，大門卻是朱紅色的。
在大門之上還有一塊兒牌匾，龍飛鳳舞的寫着：“時間當鋪。”
這間小木屋在外看有兩層高，門口左右各有一盞油燈，在路燈的照耀下黯然失色。整個房間裏燈火通明，透過窗戶還能看到幾個影子在其中走動。
黑西裝男子推開房門，頭頂上傳來叮叮當當的鈴铛聲。
坐在前臺處，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坐在那裏喝茶。聽到鈴铛聲，她微微擡起頭來。
她皮膚白皙的毫無血色，搭配上精致的五官，眼眸裏沒有一絲感情，就像是瓷娃娃一樣。
她轉過眼眸，又喝了一口茶，面無表情的冷漠的吐出一句：“歡迎光臨，我是店主鹿淮初，請問有什麽需要？”
黑色西裝男子下意識掃了一圈當鋪，看到小木屋外雖然很簡陋，但是整個房間裏居然很豪華。屋內是中式建築的風格，柱子和樓梯扶手上的雕花都很講究。
在櫃臺不遠處有一個茶室，裏面有一女子坐在那裏喝茶，眼睛盯着手裏的ipad，有一種割裂感。
黑色西裝男吞了一下口水，想到自己今天在醫院大廳裏遇到的一個紅衣女子，告訴他如果有什麽願望就來這裏，付出代價就都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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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此感到疑惑。
猶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我聽說，只要付出代價，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鹿淮初皺皺眉頭，已經對這樣的開場白感到厭煩。她在時間當鋪兩百多年，所有進入時間當鋪的人都會問出這句話。
她放下茶杯，不厭其煩的回答說道：“沒錯。”
“那……”黑色西裝男子猶豫了一下，再次問道，“我換一天健康的身體，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鹿淮初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從他蒼白的面容裏，能夠看出他病态的模樣。她當即抓過來他的手腕，探了一下脈搏後，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之前學過一些醫術，從脈搏中可以探出來他的身體已經虛空，最多也就只有一個月的壽命。
如果要想恢複健康的身體，可能這一個月的時間勉強夠用。
她拿開了自己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們這裏是時間當鋪，需要用時間裏兌換願望。你想要恢複身體健康一天，就要要付出你剩下的所有生命。”
這個代價出乎黑色西裝男的預料。
他低下頭沉吟了一陣，随後擡起頭來，似乎下定決定一般說道：“願意。”
其實他也覺得如果這一個月的時間只能處在病怏怏的狀态，不如換成健康的一天好。
鹿淮初多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她從前臺下的櫥子裏拿出來一個白色的冊子，遞給黑色西裝的男子，說道：“把名字寫下，就算是同意了這次交換。”
時間當鋪交換時間的規則很簡單，名字只要落在這個時間冊上，就能吸走相應的時間。而這些時間，會被裝入透明玻璃瓶，自動進入時間當鋪的二樓。
他拿着筆的手顫抖了幾下，但最終還是咬咬牙，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下來。
鹿淮初拿過來冊子，看到上面洋洋灑灑的寫着“王恒”兩個字，默默念了一遍。
她話音剛落，契約便達成。名字閃爍了幾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便飛向了二樓。這個小瓶子普通人看不到，只有鹿淮初能看到。
時間收到，鹿淮初對着王恒伸出手來。王恒把手放在了鹿淮初的手上，緊接着鹿淮初默念了一句咒語。
王恒的身體瞬間被光芒包裹，臉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眼睛裏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等到光芒落下，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已經使不出力氣的手，現在居然充滿了力量。
他眼睛微微瞪大，激動的嘟囔道：“沒想到時間當鋪真的跟傳說中一樣！”
興奮了一陣，他對着鹿淮初鞠躬表示感謝，随後轉身離開了。
時間當鋪的門關閉，鹿淮初不耐煩的翻看着時間冊，眉頭微微皺起。
從茶室喝茶的女子把目光從ipad上面離開，轉頭看了一眼鹿淮初，緩緩走了過來，說道：“店長，看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啊。”
她是時間當鋪負責記錄的文沫，擁有着一頭齊耳短發。一雙杏眼讓她看上去不過高中畢業，實際上她已經25歲了。
每次有人來交換時間，她都要記錄一下。不知道什麽原因，當交換時間的人離開一天後，他們所有人都不會記得那個人。
鹿淮初面無表情的回答：“你要是兩百年都聽同樣一句話，恐怕也會不耐煩。”
文沫拿過來時間冊，一邊做記錄，一邊說道：“還好這個願望比較簡單，要不然店長你又要去外地了。”
“我寧願去外地。”鹿淮初這樣說着，把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
茶水倒映出她的面容，精致的面容過了幾百年還是沒變過。她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活這麽長時間。
時間好像把她遺忘了，也将她束縛在時間的牢籠裏。
她只記得自己在時間當鋪裏超過二百年了，想離開也離開不了。
平均每十年，時間當鋪就會換一個地方。有時候會在海上，有時候會在游戲裏，有時候會在繁華街道。
唯一不變的就是她必須跟着移動。
如果有人要用時間來兌換願望，她就必須滿足，否則第二天她就感覺到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麽撕咬一樣疼痛。
這就是懲罰。
看了一眼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快要到淩晨十二點了。
鹿淮初緩緩起身，慢吞吞的走上了二樓。
“嘭！”
不過一會兒，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整個當鋪被爆炸聲籠罩，搖晃了幾下便倒塌了。
“發生什麽事了？”
一位模樣有些陰柔美的男子圍着浴巾匆匆忙忙跑了出來，在文沫面前站定。
他是當鋪的管家，主要負責當鋪裏的一些雜活。
“言玖，你跟着店長這麽長時間了，應該習慣了啊。”文沫已經習以為常，托着腦袋回答，“店長炸店了。”
周圍已經是一片荒蕪，剛才還在的茶室此刻也都不剩下什麽了。唯一還立着的，就是一樓前臺旁的時鐘。罪魁禍首鹿淮初抱着手臂站在那裏，黑色的衣裙上一塵不染。
文沫手中的茶杯裏落了不少灰塵，她皺着眉抱怨道：“我剛泡的茶，就這樣都浪費了。”
“比起你這茶水，咱們更應該關心的是，為什麽店長又炸了店鋪？”言玖将浴巾系的更緊了，生怕路過什麽人看到他這幅打扮報警。
文沫聳聳肩膀，無奈的說道：“這是店長每天的保留節目，只要有時間就會在這個時間點炸當鋪，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還是不習慣。”言玖剛才還在洗澡，要不是浴巾在身邊，他今天就要上新聞了。
現在已經是秋天，風吹來還是有些涼。言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擡眼四處尋找可以披的外套。
文沫把自己的毛衣外套脫下來遞給他，讓他暫時先披上保暖。只是圍着浴巾穿毛衣，怎麽看怎麽像變态，文沫不由得笑出來。
“別笑了，幾點了？”言玖想快些找回自己的衣服。
文沫看了一眼手中的ipad，回答道：“十二點了。”
話音剛落，時鐘敲響了十二下鐘聲。
原本散落一片的廢墟，慢慢的重新組合起來了當鋪。在他們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當鋪已經完全恢複成原本的樣子了。
原本在文沫茶杯中的灰塵也不見了，好像剛才從來沒有被炸過一樣。
鹿淮初眉頭緊皺着，臉上的神情不是很好看。她的長卷發随風飄蕩，眼神中滿是落寞。她抓了一下頭發，郁悶的嘟囔道：“好像又失敗了。”
這兩百年來，她想過各種方式關閉店鋪。畢竟她去什麽地方，只要到淩晨十二點就會被強制帶回當鋪。
她想擺脫當鋪，哪怕一天也好。
于是她嘗試過把當鋪炸毀，也嘗試過去國外。只是淩晨十二點一到，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回原本的樣子。
“店長，不是我說你。”言玖從前臺随手扯過來一件長外套披上，總算是遮住了自己的身體，“這個當鋪已經炸了這麽多次都恢複了，您就不能放棄這個保留節目嗎？”
鹿淮初好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托着下巴嘟囔道：“也許應該換一下炸店鋪的方式。”
這樣說着，她又回到了樓上。
文沫和言玖對視一眼後，同時嘆了口氣。
好在鹿淮初炸一次當鋪，需要一天才能恢複力量。否則他們可能還沒坐穩，鹿淮初又要炸第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