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九點整。
車輛抵達目的地,喬言恍恍惚惚提着一袋伴手禮下車。
以及自己大包小包的禮盒。
東西多到行李箱都塞不進,只能額外放進其他手提袋裏。
還好這裏的別墅區沒有攔截外來車輛。
車就停在進門處,梁柏聞将行李箱擡出,頗有點遺憾地問:“要再開進去一段麽?”
“不用不用,”喬言忙道:“今天麻煩你了,太晚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從梁柏聞手裏接過拉杆,喬言官方又禮貌地說:“梁總開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手中一空,東西已經被人接了過去。
梁柏聞滞了滞,彎眼笑:“好,有事随時聯系。”
喬言只當他是客套話,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便轉身輕車熟路地往小區深處走。
等到了方嘉禾家門口,都不用摁下門鈴,那幢方嘉禾許久未回的家大門敞開,裏屋一片漆黑,
喬言對這裏不算熟悉,摸到開關,他施力往下壓,頭頂的燈卻沒亮。
壞了?
他疑惑地打開手電,小聲急促地呼喚:“方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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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聲從東邊飄到西邊。
屋裏空空蕩蕩,所有家具都蓋上了一層白紗。
一個人影都沒有。
喬言上一次踏入這裏還是小升初的階段,模糊的記憶穿透在他的腦海,相隔十多年,這裏的室內布局依舊沒變,只是添置了些新的家具。
整舊如新,但失了人情味。
“喬妹?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方嘉禾手裏提着便利店的環保袋,空出的一只手正拿着一罐可樂。
喬言找了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都沒發現他的身影,驀地聽到一聲熟悉的嗓音,他蹭蹭蹭跑下樓,确認是方嘉禾後才松懈下來。
“你吓死我了,給你打了好多電話。”
方嘉禾“嗯?”了聲,滿不在乎地解釋:“哦,老家夥那前妻瘋狂給我打電話,我就把電話卡拔了。”
“怎麽?”方嘉禾後知後覺明白喬言在擔憂什麽,但保持着調侃的語氣:“不會吧不會吧,喬喬你該不會以為我去投湖了吧?”
喬言對于他這些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小名已經見怪不怪,嘴硬說:“我沒有。”
環保袋被扔在玄關口,方嘉禾踩着綿軟的拖鞋進屋,大手一揮将家具上的白紗扯下。
“就是一個小官司而已,我還沒那麽想不開。”
注意到方嘉禾的動作,喬言心裏一陣酸軟:“你要在這住一段時間嗎?”
“是啊,”方嘉禾拍了拍沙發,示意喬言坐下:“先把老家夥的東西整整幹淨,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背着我,借我的名義搞了其他花樣。”
喬言斬釘截鐵:“那我陪你。”
“你明天不上班啦?”
方嘉禾喝了兩口冰可樂,暗戳戳提醒他:“從這裏過去要一個多小時哦。”
“……”這确實是個好問題。
但是為了朋友,插自己兩刀也無妨!
不過就是早起一個小時,這沒什麽!
喬言堅定眼神。
這下輪到方嘉禾沉默:“……”他好像黑夜裏的六一,眼裏迸發着光(?)
“行吧,本來想明天睡個懶覺的。看在上學的時候替我承認早戀的份上,我勉強送送你吧。”
“……”這種事為什麽還要翻出來啊喂!
和人聊了一個多小時,茶幾上除了便利速食外又多了幾個外賣盒,兩瓶紅酒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原本整潔無暇的米白地毯也沾着星星點點的暗紅酒漬。
方嘉禾迷離着眼神又灌下一口。
“她這個親媽現在倒是想要兒子了,從前不管不顧……”
喬言一言不發,見方嘉禾舉起紅酒瓶,就差對瓶吹了,他連忙制止醉鬼,收了他的酒杯:“好了好了,再喝下去明天會很難受的。”
“嘔……”
“!”喬言一驚,手忙腳亂:“先別吐!!”
晚了。
方嘉禾已經吐了。
喬言欲哭無淚地望着髒兮兮的地毯,決定将整張毯子都卷起來,丢掉是不可能丢掉的,頂多明天重新清洗一下,還能将就用。
刻在骨子裏的節儉。
“乖乖乖,給你買了新皮膚還有禮物,現在睡覺吧昂。”
喬言連哄帶騙,又當爹又當媽,給人杠到床上蓋好被子。
他知道自己淺顯的酒量,出于照顧朋友的原則,他沒喝。
……
……
淩晨一點。
收拾完屋裏的一片狼藉,快速沖了個澡,喬言猶如無骨頭的軟體動物一般,非常想直接癱倒在床。
房間裏只亮着一盞昏黃的夜燈。
方嘉禾睡得四仰八叉,一人占據了諾大的雙人床。
喬言搬走他半個身子,躺下後兀自沉澱,觸及到法律上的問題他并不太了解,對于這種情況,他一般會選擇求助度娘。
只是拿出手機的瞬時,他看到了頂上來的兩條消息。
梁柏聞:【還好嗎?】
喬言指尖猝爾蜷縮,瞄了眼信息發送的時間。
兩個小時前。
側目看了眼睡姿清奇的方嘉禾,理解他的意思是在問他這裏的情況。
喬言很想說不太好,但敲下這幾個字,手指又停留在删除鍵上方。
一直打擾別人不好。
更何況他現在不知道梁柏聞……到底是什麽意思。
試問,有那個上司會做到如此盡職盡責地關切員工?
他可以篤定地說是沒有的。
前提是在一衆網友的提點下,喬言察覺到了兩人間隔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梁柏聞就站在外邊一點點磨着,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人會忍不住先開口。
至于捅破後會發生什麽。
喬言抿了抿唇,他說不準。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感覺自己心髒是不是發生了些許故障,腦中一旦闖入“梁柏聞”三個字,心跳便不自覺加速,就像是關着一只麻雀,撲騰着翅膀。
混亂且矛盾。
喬言甩了甩腦袋,告訴自己別多想,或許只是單純地關心一下,畢竟撇開兩人潛在的身份不談,他們應該算是朋友吧。
應該是。
喬言給自己的預設加以肯定的理由。
他偷摸在被子裏惴惴不安地思忖,一側的方嘉禾忽地翻了個身。
手一抖,那段還未編輯完的文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送了出去。
喬言微微偏頭,見人沒醒,他又躺了下去。
消息送達,很快,手中傳來一聲又一聲震動。
電話?
誰的?
三個大字,讓喬言如臨大敵。
鑒于身側還躺着個呼呼大睡的人,喬言接起電話後自動降低嗓音:“……喂?”
梁柏聞聽着對面的氣音,一呼一吸的,有些急促也有些沙啞。
默了兩秒後他問:“不方便接電話?”
“嗯?……方便。”
梁柏聞不知怎地沒說話,他不免多想了。
“……”
“你還沒睡?”
“這麽晚還不睡,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靜默半刻,兩人同時出聲。
在這點上,他們總是有一種沒法描述的默契。
喬言不說話了,等着梁柏聞先提。
索性梁柏聞還真按照他的想法往下接:“你朋友,還好麽?”
“不算太好,但也還行。”
喬言吞吞吐吐,他沒多說,梁柏聞也沒再深究他人的私人問題。
打這通電話也只是為了給人提供援助而已,另外确定他安全抵達而已。
“我這邊也不太好,”梁柏聞聲音忽然遠了些:“家裏一團亂。”
喬言突地心頭一跳,緊張道:“怎麽了?”
“養了一個拆遷隊的,日子不太好過。”
話筒對面,二餅不滿地吼了聲,大抵是在宣洩情緒:“汪!”把它倆丢下一周也就算了!居然回來沒有帶好吃的!
喬言一怔,不自覺笑,又突地意識到方嘉禾此時睡得正香,于是立馬壓了聲音,緩緩掀開被子起身。
“等我一下。”他飛快扔下一句。
“好。”
房門一關,喬言這才敢提高音量:“其實我給二餅也買了禮物的,剛才忘記給你了。”
梁柏聞笑了聲,混着電流音,喬言卻聽的一清二楚:“是嗎?那準備什麽時候給呢?”
明明是在說二餅的禮物,但喬言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而梁柏聞也确實心不在此,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明天?”
“好。”
“還是後天吧。”
“好。”
“要不……”
“你是在戲耍我嗎?”
梁柏聞短促地又笑,嘗試理解他的邏輯,什麽樣的禮物還要考慮送禮的日子?又或者是東西過于龐大,光靠一人沒辦法搬運?
他開始好奇。
喬言差點脫口而出,因為他還給其他人都買了東西,要是最後發現還剩下一個小盒,依照尹浩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非要盤出物品的主人不可。
發現一就會發現二。
不行。
“……”喬言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挽救這段聊天。
後背抵靠着房門,他頓時升起一種在背着家人偷偷談戀愛的錯覺。
早戀打電話,生怕被父母發現。
喬言輕咳兩聲,彎着脊背蹲在地上,嘴唇掩在臂彎下,聲音悶悶的。
他轉換話題:“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什麽事?”
“就是……”喬言扣着手指,支吾半晌。
梁柏聞也不催他,靜靜地等他開口。
喬言其實是一個很怕麻煩別人的人,通常情況下,他如果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絕不會再去拜托其他人。
但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方嘉禾對動物毛發過敏。
他沒辦法回去把六一接來。
“能不能讓六一再住兩天?”
話筒邊僅剩下對方輕淺的呼吸音,喬言連聲保證:“我保證下周就把它接走!”
“可以。不過,”梁柏聞答應得很快,但好似有情況需要考量,他說:“憑我一人的力量,我攔不住二餅。”
從打掃阿姨萬般無奈的口吻中,梁柏聞得知在他出差這段時間內,它總計越獄十次,無論欄杆如何加高加固,都無法阻擋它尋找“愛情”的腳步。
所謂不分性別的愛情,梁柏聞想。
蹙地,喬言仿若想起什麽:“合約,是不是快要到期了?”
“不是快要到期,而是已經到期了。”
“那接下來……”
話音還未完,粉飾高雅的客廳內,梁柏聞一身居家服,單手拎着“拆遷隊老大”的脖頸說:“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來我家。”
“六一應該是想你了。”
喬言木然,緩緩仰起腦袋。
聽上去很合理,但他就是覺得有一種入了他人全套的感覺。
像是私人邀請似的。
當晚。
喬言再一次失眠,淩晨三點堪堪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