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五,天氣陰沉。
雖說天氣預報并無提示今日有雨,但以防萬一喬言還是帶了傘。
路上随意買了個煎餅果子,他就一頭栽入烏泱泱的上班一族,在地鐵的轟鳴聲中開啓新的一天。
今天部門的氣氛倒是和天氣如出一轍,有些沉悶。
喬言打過卡,便套上自己的工牌跟他們打招呼:“早啊大家。”
“早……小喬。”
尹浩将腦袋從裏側桌面上擡起,左側的臉頰上紅印子頗深,大概是枕着鍵盤睡了一個晚上。他擦了擦淌水的嘴角,目光渙散地盯着喬言,但又無法聚焦,眼袋沉重,烏青一片。
怎麽回事……好像被人吸幹了精氣?!
喬言大驚,忙扔下包過去瞧了瞧他的狀态:“你這是熬了一晚上?”
不對啊,昨天尹浩哥分明是趕在自己前頭打的卡。
“別提了,昨天本來我都到家了,結果突然跟我說要改圖,”尹浩喝了口可樂給自己充電,接着說:“原本是想在家改的,但好死不死我家電腦宕機,充電充不進了,我又跑來公司想着做完還能趕趟宵夜。”
“你猜怎麽着,一組這群瘋子還在加班,我被迫跟了一晚上進度。真倒大黴了。”
喬言光聽都感到心直打突突,一組挑大梁不是沒有原因的,相比他們,三組實在是太輕松了。
也有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輕松。
“不說了,我去休息室睡會兒,有人找我你就說人有三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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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也太誇張了。
喬言一上午沒有聽到尹浩“你知道嗎”這句口頭禪,自己也被卷入禿頭的工作中,轉變太快,他有點适應不了。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喬言前腳剛關了文件,後腳就聽到設計總監祝芸踩着高跟踏入三組的領地,只聽她公事公辦地說:“一點半,準時開會。”
據說是這周接了個大項目,對方公司的要求冗雜繁瑣,一組翻來覆去被鞭策了一個禮拜,推翻無數次也沒定下,最後沒了辦法全員出動,期望給項目注入一些新鮮血液。
但喬言有自知之明,他就算轉正了都不一定能接觸到這些項目,再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度過實習期。
誰料祝芸下一瞬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道:“喬言,你也來。”
“好、好的芸姐。”
喬言訝異,不止是他被允許加入會議,更是因為總監竟然記得自己的名字。
他不止一次幻想過若是自己實習期一點成績都沒有,還是一張嶄新的白紙,那麽實習期一到說不定會是這樣的一幅畫面——
“喬言?誰,招新的實習生不就一個?”
“沒印象,名額滿了,開了吧。”
之後他就只能卷鋪蓋走人,帶着六一露宿街頭。
此時此刻,喬言想象中的自己已經扭成吶喊裏的小人了。
然而祝芸一下把他拉回了現實,他就像一個即将枯竭奄奄一息的雜草突然間被無意路過的雨水澆灌,只需要一點就可以恢複生機。
有希望,但不多。
午休一過,大家陸陸續續進入會議廳。
開始會議前,祝芸叫住兩位實習生,給他們安排任務:“你們負責記錄會議紀要,再詳細列一下對方的需求,下班之前整合交給我。”
“好的芸姐。”兩人異口同聲。
另一位實習生叫張成,喬言在入職第一天遙遙見過一面,張成比他早兩天進入公司,名校畢業,成績優異,名副其實的卷王。
說他是卷王并非空穴來風,喬言有許多次午休的時候都看到張成邊吃飯邊做彙報文件,上班比他早,下班比他晚,加班是常态。
熱愛工作的青年啊。
喬言頭一回整理會議文件,他本想着問問比自己有經驗的張成,但對方似乎将他列入了敵人行列,撇了他一眼就自顧自進行準備工作,熟練程度就像是公司老員工。
看樣子不大好惹。
沒讨到經驗他也不洩氣,帶着筆記本跟着錢輝一行人坐在外側,巨幅屏幕落下,他這才知道本次會議是和甲方公司的視頻會議。
将近兩個小時的彙報和讨論,由于祝芸邏輯清晰直奔主題,喬言并沒有感到枯燥乏味,相比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坐在角落的尹浩早已昏昏欲睡。
結束後,他回到工位快速完成會議記錄,發給祝芸後着手其他的事情。
或許是周五的緣故,部門不再是早上死氣沉沉的模樣,處處洋溢着歡笑迎接周末的到來。
不多時,祝芸過來敲了敲喬言的桌子:“記錄寫得不錯,今天下班前交一份簡要的策劃給我。”
喬言剛雀躍跳動的心髒嘎一下失去了活力,距離下班還剩下一個半小時,他怎麽可能寫得完!
好吧,那他只能祭出大法了!
求助一下組長吧。
沉浸工作之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速。
喬言緊趕慢趕仍然沒趕在下班前完成,主要是除了項目方案他還有自己手頭積攢的工作沒做完。
為了美好的周末,只能加班了,喬言悻悻然嘆氣。
“珊珊今天居然溜得比我都快,”昨晚熬了一夜,尹浩今天鐵定自己不加班,五點半一到就準備跑路:“小喬你不走嗎?”
喬言苦哈哈地回:“我還沒寫完呢。”
“啧,你加油,争取趕在九點以後回去,這樣就可以打的了。”尹浩誠懇地給他提了個好建議。
錢輝也适時接他的話:“公司報銷。”
“……”淦!他寧願不報銷!
只聽“滴滴”兩聲,玻璃門上鎖,諾大的辦公室只剩下寥寥無幾喘氣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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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裏的烏雲似乎是在醞釀淚水,這會兒淅淅瀝瀝落了些雨,仿佛将窗戶當做鼓面有節奏地敲擊着。
時間緊迫,喬言難得學習卷王叫了外送,一邊敲字一邊嚼嘴裏的肉,只是吃了沒兩口就合上了蓋子。
吃飯不工作,工作不吃飯,否則真的索然無味。
等他關了電腦已經是晚間十點,喬言揉了揉酸痛的肩頸伸了個舒适的懶腰,一下放松下來後肚子饑腸辘辘的狀态就難以忽視了。
出了大門,從遠處望去公司大廈依舊燈火通明。
雨愈發洶湧,喬言快步走到一家便利店,避雨等出租車的同時買了幾串關東煮當夜宵。
出租車準時抵達,喬言甩了甩傘坐上車,刷了會兒朋友圈就看到方嘉禾給他發了修改後的合同。
不得不誇誇方嘉禾辦事效率極高,趕在周六之前……
周六?!
喬言突地想起梁柏聞。
今天滿腦子都是工作,全然忘了還未确認明天的行程。
喬言順手把寵物游園會的內容轉發給了梁柏聞,發送完畢只聽司機師傅說了聲“到了”,正當他下了車關上車門時一個黑黢黢的身影猛地撞上他的肩胛。
手機沒拿穩掉落在水窪之中,蹙地響起兩聲清脆的悶響。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你的手機沒摔壞吧。”另一人小跑過來撿起濕漉漉的手機遞給他,連聲道歉。
喬言驚魂未定:“沒事,沒摔壞。”
原來是醉鬼,他還以為是什麽歹徒。
黃色小車揚長而去,喬言用衣服吸了吸手機外殼的水分,摁了兩下開機鍵,屏幕亮起的剎那他懸着的一顆心終于墜地了。
沒壞就好。
他吐出一口濁氣劃拉兩下,但泡過水的手機不太靈敏,喬言重新點開微信的時候直接卡了。
“……”不會吧?
喬言又戳了兩下屏幕,怎料畫面動彈了一下後跳轉去了語音通話界面。
喬言:!
叛逆的手機不會在摔過一次後輕易原諒主人,所以喬言戳爛了挂斷按鈕都沒能挂掉電話。
通話被接聽的那一瞬間,喬言登時猶如被點了穴,石化在原地。
手機裏傳出一聲單音節:“喂?”
喬言揪着褲腿,直愣愣冒出一句話:“……梁先生,晚上好。”
對方也板板正正回他一句:“晚上好。”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你在外面?”/“你還在外地嗎?”兩人一塊兒出聲。
“剛加班回來。”喬言搶先說。
梁柏聞默了兩秒,并沒有正面回答:“所以特意打電話過來問問?”
喬言張了張嘴,遷思回慮許久:“我要說是不小心摁到的話,是不是太刻意了……”
“不會。”
聽筒那頭輕聲笑了下,接着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已經下高速了,在本市。”
喬言幹脆擺爛:“噢……就是,明天有個寵物游園會,其實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去。”
在電話接通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喬言轉發的內容只是還沒來得及回複。
喬言聲音裏混着渾濁的雨聲,讓梁柏聞突兀地又想到青年總是壓不平的一頭黑卷發,就像是狗搖鈴實驗……
條件反射。
于是梁柏聞一比一複制粘貼:“我要是說不想的話,是不是要辜負你不小心撥來的這通電話了?”
“……”好像有哪裏變了,說不上來,再看看。
喬言索性也故意說:“不會,畢竟你有選擇的權利。”
雨聲小了些,伴随着鑰匙開門的細微聲音。
梁柏聞一噎,小卷毛會反駁了,挺好的。
“到家了就早點休息,明天九點,我到了再打你電話。”他浏覽了一下游園會的時間,申請報名。
開門的聲音一滞,喬言站在玄關口,遲緩地發出一聲疑問:“啊?”
頓了兩秒又自言自語道:“呃,對……”嘶,他忘了地鐵不能帶寵物。
梁柏聞沒再打趣他:“明天見。”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