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瑟怨遙夜
清瑟怨遙夜
聶浮星輕輕笑了笑:“無事。”
原本他也沒把晏明穹的話當真。
對方倘若是大人物,自然就不會在乎随随便便和自己說的話。
他沒把他的話當作是什麽要去兌現的承諾,只有自己把拿當成了一回事。
說到底,自己也沒有讓他高看一眼的資格。
晏明穹卻在此時反應過來:“你今後若是決定好了,随時可以找我。”
聶浮星笑着點了點頭,但是這一次并不會再有片刻把他的話聽進去。
聶浮星對自己說,原本七爺就和自己霄壤有別,不可以心存僥幸或者幻想。
“七爺若是無事,我便先進去休息了。”
原本晏明穹的理由就只有上藥,現在用掉了這個,自然也就沒有別的合适理由留下。
他也就沒多說什麽,而是直接進去了。
“是我叨擾了,浮星。”
聶浮星笑了笑,而後便轉身走了進去。
他知道七爺對他從不坦蕩,但是如此疏遠還是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從前便是七爺知曉所有的事情,但是自己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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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現在也還是一樣的。
自己從未被他劃分進可以說真話的那個範疇裏。
既然如此,聶浮星也就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的期待。
晚上聶浮星并未見到晏明穹,他默默看了看邊上的藥。
看樣子是得讓江益送一份外用的藥過去,也省的他再一次拿這個當借口。
聶浮星知道這不過就是借口,晏明穹能随意讓他的屬下進出,自然也不會缺一瓶傷藥。
只是他從未戳破,晏明穹也不曾于心有愧。
聶浮星心裏有種沒來由的煩躁,今日種種,早就不在他能夠掌握的範疇裏了,但是他心中也沒把這些當回事。
七爺只要不會繼續靠近,自己總不會刻意和他接觸。
到時候他離開聶府,自己與他此生都不會再見就是。
聶浮星讨厭自己心裏生出異樣。
次日,一直到江益送完了東西,聶浮星心裏才稍微放松了些。
如此一來,七爺自然是沒有別的理由和自己靠近了。
“小益。”聶浮星開口問他,“近來可有我們必要參加的宴會?”
江益搖了搖頭。
“那就好。”聶浮星說,“天氣暖起來了。”
江益開口問他:“公子是擔心九公子哪裏?”
聶浮星沒說話,但江益又如何不知道,整個家裏最說不上話的便是聶浮星,倘若正要是有誰主動找他麻煩,當真是避不得的。
“殿下。”江益用了這樣的稱呼,而後語氣就嚴肅了起來,“陛下和兖王之事,侯爺沒參與,但……”
“我其他的兄弟參加了?”
江益點了點頭。
“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宣平侯能肯?”
江益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早就聽說陛下那似乎……”
剩下的話他沒敢繼續說下去。
聶浮星說:“牽一發而頭為之動,撥一毛而身為之變。”
江益沉默了半晌,聶浮星笑道:“無妨。”
“公子。”江益開口問他,“你先前說的話是不是騙我的?”
聶浮星笑着問他:“哪一句?”
“你說要是七爺……”
江益提醒到了這裏,聶浮星也就想起來了。
“他不是沒對我怎麽樣?”
“這不一樣。”江益說,“若是之前的話,這樣的時辰,他肯定在公子的身邊,你們之間是不是鬧了矛盾?”
聶浮星看了看江益,而後開口評價:“你現在看事情……”
“很準?”江益眼神帶着期待。
聶浮星淡淡道:“欠扁。”
江益頓時就沉默了。
“公子真是幽默。”
聶浮星點了點頭:“一般。”
大部分時候,聶浮星都是這樣的狀态,不愛多說什麽,但是總是語出驚人。
不過江益這麽多年和聶浮星的感情都很好,自然也習慣了他這麽說話。
“小益。”聶浮星說,“你去幫我拿些東西出來。”
江益頓時瞪大了瞳孔:“公子?”
聶浮星笑着點了點頭:“去吧。”
不多時,江益就把聶浮星要的東西拿出來了。
那是一套接生用的工具。
聶浮星一直都在調查母親的真正死因,當年為母親接生的人全都沒了活口。
但是聶浮星知道,越是這樣,就越是意味着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很多。
這麽多年來一無所獲,甚至連活人也沒留下一個,但即便是這樣,聶浮星也找到了些線索。
只是還差一些,才能夠把一切都串聯起來。
聶浮星将這些工具拿在手裏,眼神漸漸深邃了起來。
“公子,您還是別糾結這個了。”江益知道,每一次聶浮星糾結這個,都要花不少時間。
“小益,你先退下吧。”聶浮星說,“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江益原本想要說什麽,但看到聶浮星表情之後,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好。”江益應聲之後就退下了。
聶浮星知道,母親的死一定不是意外。
眼下,他是聶府的嫡長子,侯府的産一切以後都是他的,宣成侯的妾室們自然是不樂意的。
縱然是不少已經成家立府,也還是有不少惦記爵位的。
聶浮星一開始就猜測,母親的死因,不過就是後院之争,調查得久了,便也知道了府裏各個妾室的想法。
府內的明争暗鬥從未停止。
他都能查出母親之死有蹊跷,那麽父親自然也會是一樣。
可是父親從未管過。
聶浮星有的時候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或許父親根本不知道母親死于非命。
畢竟他如果知道,就不該不采取措施,按照旁人說的,宣成侯愛慘了這位正妻,甚至多年未有續弦,怎麽可能完全不管。
他從來都不明白宣成侯。
憎惡自己克死母親,但他若是真愛母親,又怎麽不管不顧她唯一的血脈,何況克不克也不見得就是真相。
聶浮星心思亂了,也就沒有坐在外面。
他默默溫了些酒,又開竈煮了些茶。
沒理由的,他想到了給七爺和江益煮醒酒湯的時候。
江益問他們兩個是不是有矛盾。
可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
不過就是自己心思亂,又覺得七爺不夠真誠,才導致于這樣的結果。
但是很多事情,越是想要逃避,越是避無可避。
聶浮星煮完酒,天色就發生了變化,整個天空都灰蒙蒙的,顯然是快要下雨的跡象。
他素來不喜歡下雨,一瞬間心情就不算太好,他幹脆收了東西走進了裏面。
天色黯了下來,他幹脆就點了燈。
聶浮星素來不喜歡黑暗,他總是要自己在的環境中有燈才好。
他将煮好的酒擺置好,又翻了幾本書冊來看。
雨點密密落下,攪得他心緒煩亂。
但天要下雨,總也是無法阻止的。
就像是住在自己院子裏的七爺一樣,來去自由,與自己毫無關系。
自己被他擾亂心緒,原本就是不應該的事情。
他慢慢地飲了一口酒,熱酒入喉,聶浮星心思也有些飄忽。
但是他也沒多想什麽,此時此刻下了雨,就意味着天氣要冷下來些。
冬日的嚴寒一向為聶浮星不喜,雨天加重的冷意更是。
他燒了壺水,而後就沒再管什麽,而是直接研起了墨。
他寫了會字,便感覺心思稍微靜下來了些,先前的煩躁一掃而光。
果不其然,會在這些事情上面浪費時間,就只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閑了。
聶浮星搖了搖頭,他并不喜歡自己這副樣子。
自己不是什麽會為了小事擾亂情緒的人,但是自己現在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态了。
天氣暖了起來,原本是最值得高興的時候,自己不該如此。
沒多久之後,聶浮星聽到了琴聲。
在此之前,他從未聽過這樣好的琴聲。
在這個院子裏住的人只有自己、江益,還有就是七爺。
江益并不會彈琴。
那就只能是……
七爺。
可是此時此刻,外面下了雨,這樣的琴聲卻離自己不遠。
他不會就在最近的亭子裏吧?
聶浮星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頓時感覺自己心頭一顫。
如果是平時的話,他是一定會出去看一眼的,但是眼下,自己和七爺怎麽看都像是不歡而散。
聶浮星并不願意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尴尬之中,所以決定不出去。
他一直都不喜歡雨水敲擊地面的聲音,但是此時此刻,琴音流轉,聶浮星心裏倒是沉靜了一些。
琴音最開始是有些急的,但是沒多久之後,這樣的聲音就逐漸緩了下來。
很顯然,彈琴的主人心思變化了起來。
聶浮星沒來由地想:他難道是在安撫我嗎?
聶浮星想了想,到底還是決定不管他,畢竟七爺要是想過來見自己的話,大可以直接過來。
但是他并沒有付出任何行動,反而是選擇了在不遠處彈琴。
一曲畢,琴音也就消失了。
聶浮星的心跟着動了起來。
他已然不知身處何處,亦然不确定今夕何夕。
七爺,他是打定主意不出去見的。
他在桌前坐下,而後便再度動了筆。
不多時,聶浮星聽到了敲門聲。
緊接着,又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入了耳。
“一路淋雨過來,殿下願意讓在下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