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姜時予從漆黑的教學樓走出來,指尖還沾着濕氣,這個點教學區基本沒什麽人,燈光黯淡,前坪的花壇裏種着桂花樹,樹上纏繞着亮閃閃的小串燈,芬芳的桂花香飄散在校園裏,撫平了姜時予胸口那股惡心。
姜時予走到花壇邊上坐下,從布包裏拿紙巾,翻了一會發現沒有,才想起下午的時候有個女孩找他借紙巾,他把僅剩那包給出去了。
剛洗完的雙手還沾着水珠,随便亂放容易弄濕衣服或者碰髒手,等沈戾在桂花樹下找到姜時予時,他坐在樹下夾着兩只胳膊,雙手攤開朝下,像只撐開短短翅膀的小企鵝。
他走過去,走到姜時予面前,姜時予擡頭看了一眼,沒什麽表情又低下頭,繼續晾他那兩只翅膀。
“夾着手做什麽”沈戾問。
姜時予心裏不舒服,哼哼唧唧的聲音悶悶的回答他, “手上有水,晾幹。”
沈戾有時候覺得姜時予的腦子和他們的不一樣,呆的可愛,每次看到他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動作,沈戾就覺得胸口柔軟,很想摸摸姜時予的臉。
沈戾在他旁邊坐下,姜時予飛快的往旁邊挪了一下,隔開了兩人距離,卻又沒隔太開,也就一個拳頭。
沈戾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拆開一張,拉住他的小翅膀,一點一點仔細的擦幹。
姜時予沒忍住,轉過頭去看,沈戾比他高很多,即便低着頭也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眉眼低垂,收起來那些桀骜懶散的模樣,認真仔細給他擦手指,指尖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一小串電流從掌心沿着血管竄向心髒,姜時予忽然覺得眼熱。
擦完手,沈戾又要去看他肩膀,姜時予扭過身體,躲了一下,不想讓他碰。
沈戾看他抿着嘴倔強的樣子,忽然嘆了口氣,問他, “生氣了”
姜時予眼睛瞪圓,像只兇狠的小貓, “什麽意思你是在怪我是他先說我的。”
夜色中,沈戾的聲音低沉的像大提琴,不急不緩, “你不是潑了他冷水。”
姜時予噌的一下就站起來,盯着沈戾的眼睛看,臉色比剛才在燒烤攤還難看,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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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潑了,你心疼了要替你特地喊過來的人找場子嗎你要潑我嗎”
姜時予像只應激的小貓,渾身的貓都炸起來,一碰就要伸爪子撓人。
沈戾看他臉上變化的神色,發現這人還是乖乖聽話的時候比較可愛,當然現在張牙舞爪的樣子也可愛,只是生氣的小貓比較難搞定。
沈戾也站起來,兩人之間巨大的體型差讓姜時予兇巴巴的氣勢弱了不少,沈戾彎腰側過頭,嘴唇貼着姜時予的耳朵,聲線低緩。
“姜時予,你是只養不熟的貓崽吧。”
剛才還揮舞着爪子的姜時予被突然靠近的距離弄得頭暈臉紅,他強裝鎮定, “你不要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首先,人不是我叫來的,我也不認識他們,其次,剛才你潑水的時候,站在你這邊的人好像是我吧。”
“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大,對面這麽多人你就敢潑人臉上水,要不是我及時過來,你準備怎麽辦,嗯站着不動挨打嗎”
姜時予不知道,沈戾從屋裏走出來,看到粉頭發擡手要去打姜時予時,那一刻他瞳孔驟縮呼吸一窒,他想拎着姜時予的耳朵問他是不是傻,不知道躲開嗎,又想弄斷粉頭發的手,居然敢去打姜時予。
姜時予想反駁,他才不傻,怎麽會任人打自己,他算計好了,手揮過來那一刻他就蹲下然後趁對方不注意,狠狠推一把,轉身就跑。
還沒等他開口,下颚就被人掐住,所有聲音堵在喉嚨裏。
比起暑假那兩個月,姜時予臉上長了些肉,虎口鎖住下巴時,臉頰上的軟肉從虎口溢出來,像奶白的乳酪從掌心流出來。
沈戾眼神黑的深沉,盯着那張漂亮稚嫩的臉,胸口一股無名火卻無處發洩。
他早知道姜時予對自己來說是不一樣的,從病床上醒來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不一樣,否則不會總是不經意間将視線落在他身上,關注他每天的點滴,但沈戾失憶了,他忘了自己和姜時予曾經的一切,所以這股莫名的情緒沒辦法給他定義,每次折磨的沈戾不上不下,看到姜時予就有種拿他無可奈何的煩悶,又控制不住接近。
“姜時予,你真行。”
松開桎梏的手,沈戾回到花壇邊又坐下,姜時予站在原地垂眸不知道想什麽,過了一會也挨着花壇邊坐下,夏夜的晚風帶着桂花香氣,吹散了那些不愉快的心情。
“是他占了我的位置,還說我……”姜時予長長的睫毛委屈的垂落,聲音也悶悶的, “說我靠姿色和身世住進你家,勾引你。”
姜時予從小性格就軟乎的不行,李木子說過就算把姜時予像面團一樣揉來揉去他都不會生氣還會沖別人笑,今天他會這樣大動幹戈,是因為粉頭發碰到他的底線。
提及他的身世過往,還說自己靠博取同情住到沈家勾引沈戾,他不想忍也不能忍。
“話說八道。”
沈戾出聲打斷他,帶着怒氣。
“不要聽他瞎說。”
姜時予覆下的睫毛柔軟的像鴉羽,一顫一顫的抖動連帶撥動着沈戾的心。
“可是有句話他沒說錯,他說你忘了我,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沈戾有種回到剛才燒烤攤的沖動,真要給那粉頭發兩巴掌,讓他重新組織一次語言。
一場燒烤最後落得不歡而散,那之後,沈戾和姜時予之間關系變得不冷不熱,在寝室也沒有過分的動作,好像之前信誓旦旦說要和沈戾重新開始的決定姜時予已經抛在腦後。
李木子問過他幾次兩人之間的情況,姜時予只是搖頭,說最近有鋼琴比賽,他心思都放在比賽上,暫時沒去想倆人之間的問題。
事實雖然不是完全像他說的那樣,也大差不差,姜時予開學時候報名了“星海杯”全國鋼琴比賽,他的老師認為他有這樣的能力可以去更大的舞臺彈奏,如果可以拿到好成績的話,對他以後鋼琴方面的深造也有幫助。
專心準備比賽忙于練習鋼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姜時予想整理一下自己心态,沈戾失憶後,他自己的情緒就沒有真正放松下來過,總是被沈戾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牽動,他是想找回沈戾丢失的記憶,但姜時予覺得,這樣下去,不僅找不回兩人之間的回憶,自己也會陷入情緒的沼澤,對兩個人都不好,所以他想冷靜幾天,好好平複一下心情。
傍晚,落日裹挾着晚霞像被打翻的顏料盤,火紅絢麗的橘黃色暈染在天邊,飛鳥盤旋在天際,校園廣播悠長的旋律充斥着學校每個角落。
鋼琴教室裏,一個纖瘦挺拔的少年坐在鋼琴前,潔白光滑的絲質襯衫将他背影襯的格外氣質出塵,悠美緩長的旋律從指尖滑出,少年沉浸在鋼琴曲中,白淨如蔥的十指彈跳在黑白鍵上,譜出動聽的曲目。
門外,高大俊朗的男生斜靠在窗戶邊,出神的盯着教室裏那個少年的背影,沈戾出身豪門,從小接觸的東西無一不是頂尖華麗的,可惜大少爺是個混不吝,不愛附庸風雅的那一套,就愛騎馬射箭跆拳道這一類野蠻的運動,他從不是個會耐着性子去聽一場鋼琴演奏的人,更別提盯着別人練習彈奏鋼琴曲目。
可現在他卻站在門口像個偷窺者,聽得啧啧有味,那些聽不懂的音符經過姜時予手下彈奏變得悅耳動聽,激昂飽滿的情緒能讓人帶入其中,體會一首曲子中包含的感情。
抛開丢失的記憶來說,這是沈戾第一次聽和看姜時予談鋼琴,和平時那個軟乎乎的小病秧子不同,坐在鋼琴前的姜時予像完全換了一個人,單薄的背脊挺直,夕陽從窗臺落在他的發絲上,橘色的光芒中,手指飛舞在琴鍵上,像水晶球中漂亮的小王子,矜貴又疏離。
沈戾感覺一股熱流從胸口滲出,沿着四肢百骸蔓延,一股陌生的情緒在他心中肆虐,深邃的黑眸中,只看得見鋼琴教室那個少年的身影。
教室裏本來只有姜時予一個人彈,沒過多久另一個男生從門口走進去,坐在姜時予旁邊,兩人四手聯彈,一樣的曲目,在沈戾耳朵裏卻已經沒那麽好聽了。
他盯着兩人靠坐在一起的背影,覺得刺眼,好在沒彈多久,兩人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走到門口時,那個男生發現靠在走廊的沈戾。
“你是誰站在這裏做什麽。”
姜時予還在鎖門聽到聲音轉過頭,撞見沈戾望過來的視線,姜時予目光閃爍一瞬,劃過不知道是驚喜還是別的情緒。
沈戾站直身體,他下完訓練就過來了,澡都沒洗,一身訓練服,斜跨着運動包,人高馬大一個,看起來不好接近的樣子。
沈戾擡擡下巴朝姜時予方向,語氣散漫, “吶,我找他。”
男生皺眉,以為姜時予惹到什麽麻煩,剛要說什麽就被姜時予走上前打斷, “他是我室友。”
男生一臉不相信,音樂系有這麽高大健碩的學生嗎
姜時予不願多說什麽,和男生道了再見,便拉着沈戾離開了。
下樓梯的時候,沈戾走在姜時予後面,他忽然開口道, “和你彈琴那個男生看起來挺不放心你跟我走的。”
姜時予站在矮一截的臺階上,轉頭看向沈戾,忽的眼睛眯起,勾出笑眼, “是哦,畢竟你看起來不像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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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