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第四章
第四章
沈戾再次醒過來後,腦子清醒了不少,他認出了沈青臨和白芸,包括他倆的貼身秘書,白芸欣喜不已,以為兒子記憶恢複了。
“太好了太好了,兒子你記憶恢複了,我等會去隔壁病房告訴時予,你躺病房這兩天,他擔心的吃不下睡不好,本來身子就弱,現在折騰的更瘦了。”
病床被搖起來,沈戾靠在枕頭上,他的五官細看着像白芸俊美精致,但輪廓和氣質卻像沈青臨,颌角淩厲透着股疏離感,加之高中叛逆期實在不聽話被沈老爺子送去部隊歷練了一年出來,變得更加桀骜不羁,隐隐帶着股邪性。
他現在渾身包紮着傷口,看起來怪異可笑,醒過來後只說了三言兩語便一直沉默,白芸念叨了一會,感覺到沈戾不對勁。
“兒子,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沈戾沉默了幾秒,開口問道,“時予是誰?”
病房內陡然陷入安靜,白芸愣了一秒回過神,語氣帶着些不敢置信,“兒子,時予啊?姜時予你不記得嗎?兩年前搬來我們家一起住的時予。”
一場車禍,沈戾記起了所有,唯獨忘了和姜時予有關的一切。
姜時予的母親在他五歲時因為心髒病去世,他早産加上遺傳了母親的心髒病從小身子骨也弱,父親年輕時和沈戾的爺爺在一個部隊當兵,過鐵的兄弟,後來因為妻子去世退伍分配到江華公安局,一邊照顧年幼病弱的姜時予一邊工作,安穩了十年,直到姜時予慢慢長大他自動請願調到最危險的緝毒科,不過一年時間,在一次緝毒行動中不幸犧牲。
姜時予當時正在讀高三,得知這個消息當場氣血上湧,心律不齊,直接暈在學校,差點人沒救過來,醒來之後,孤身一人的姜時予被沈戾的爺爺接到沈家,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以後這就是你的家。
姜時予永遠無法忘記被沈爺爺帶到沈家那天,他背着書包踩着白色的帆布鞋,站在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別墅中,像誤入城堡的小貓,怕自己的帆布鞋踩髒了幹淨反光的地面。
白芸得知姜時予的遭遇非常心疼這個孩子,見他長得漂亮乖巧更是歡喜,進門後就拉着他的手不停地介紹,就在他們準備上樓的時候,門口傳來輪胎擦過地面的聲音。
敞開的大門清晰可見少年單手扶着一輛單薄全黑的山地車,另一只手夾着籃球,背上還有個巨大的背包,上面挎着一副拳擊手套,少年眉目漆黑,頭發短短的,在烈日下嚣張的豎起來,一看就不好惹。
“是阿戾回來了,正好,時予我帶你認識一下。”
沈戾從烈日下走進來,額頭上的汗還沒幹,少年步子邁的大,眨眼就到了跟前,他叫了一聲爸媽,爺爺,然後目光就落在最後那個單薄的身影上,猶如實質的目光将姜時予刺的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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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戾,快來認識一下,這是爺爺戰友家的小孩,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了,你比他大一點,以後你就是哥哥,你要好好照顧弟弟,他身體不太好,在他面前不要混,聽到沒?”白芸拉着姜時予給沈戾介紹道。
沈戾眯着眼打量那個不情不願從後面挪出來的身影,少年聲音小的幾不可聞,糯糯的叫了句,“哥哥。”
下一秒,沈戾那張俊臉就被放大數倍怼在姜時予眼前,漆黑如墨的雙眸直直盯着他看,吓得姜時予當場呼吸停頓一秒,清淩淩的貓眼和他對視。
混不吝的少年扯開一個巨大的笑容,語調帶着戲谑,像逗貓似的,“乖弟弟,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病房內,姜時予躺在病床上,雙眸緊閉,眉頭緊蹙,陷在一個個夢境中不得解脫。他不斷夢到初次和沈戾就見面的場景,少年張揚肆意的模樣深深刻在他心裏,後來很長時間裏,沈戾總會在很遠處就看到他,然後帶着壞笑的朝他奔來,把他緊緊擁入懷抱,親他的耳朵,叫他乖弟弟。
半夜,姜時予從夢中驚醒,嘴裏叫着沈戾的名字,漆黑的病房像一座牢籠,一閃而過的光影從窗簾縫隙漏進來打在白牆上,像某種妖怪的肢體,肆意揮舞。
姜時予把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跳的律動,有點快,他深呼吸幾次,心律逐漸穩定下來,他眼神茫然的看向空中,沒有聚焦,過了好一會才像徹底清醒過來,思維緩慢啓動。
手機顯示淩晨三點,他已經很久沒有這個點醒過來了。
爸爸犧牲後他來到沈家,很長一段時間睡眠質量非常差,差到可以整夜都不合眼,後來由于經常晚上不睡覺心髒承受不住發病住了一個月醫院,白芸阿姨忙前忙後照顧他,他心裏非常過意不去,出院後便開始找各種辦法試圖讓自己入睡,結果都沒用。
直到有天晚上他無意打開三樓的影音室,牆上挂着巨大的高清幕布,正在放映泰坦尼克號,沈戾躺在沙發上斜眼看向門口闖進來的人,姜時予手足無措朝他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打擾他的,馬上就走。
“慢着,不準走,進來。”
沈戾的話像一道咒語,釘住了姜時予的雙腳,他順從着門內人的話,帶上影音室的門,一步步挪進去,擔心的雙手都攪到了一塊,從搬過來第一天見過沈戾一面後就再沒見過,學校裏老遠見到也是繞道走,不曾想今天在這種情況下碰見,姜時予有時候挺像小動物的,對危險的預判總是下意識的第六感,比如此刻他就覺得躺在沙發上的少年很危險,他并不想靠近。
但少年的話不容置疑,而且他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姜時予一個外來者不敢違背,他小心翼翼站在沙發邊上,等待指示下達。
“愣住做什麽。”沈戾歪歪頭,朝一側示意,“坐下啊。”
姜時予藏不住心思,心裏想法全都表露在臉上,比如此刻他張着嘴,略帶疑惑的啊了一聲。
下一秒就被少年拽着手一拉,啊的聲音剎那間變大,差點蓋過電影的聲音,天旋地轉,等姜時予回過神,他已經躺在了觀影沙發上。
沈戾撐着上半身,眸光閃爍,食指抵在姜時予柔軟的唇瓣上,瞬間噤聲。
“噓,看電影。”
姜時予滿心恐慌又不敢反駁,只能不經意挪着屁股,一點點遠離某個危險人物。
白女士喜歡看電影,這個影音室斥資昂貴設備都是頂尖的,所以觀影效果非常好,即便屏幕上播放的是大衆熟稔的泰坦尼克號,但在視覺和聽覺的加持下,再次觀看還是有不一樣的感覺。
姜時予繃着神經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又悄悄瞥了眼旁邊的沈戾,發現沈戾正閉着眼睛在休息,他癟癟嘴,在睡覺幹嘛叫自己進來看電影。
在得知沈戾休息後,姜時予放松了許多,僵硬的背脊軟下來,深深陷進沙發裏,大眼睛落在屏幕上,漸入佳境,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沈戾睜開眼時,姜時予已經閉着眼睡着了,呼吸輕淺,巴掌大的小臉被屏幕反過來的光渡上一層光輝,視力優越的沈戾甚至可以看見一層薄薄的絨毛。
自那以後,姜時予就發現了這個治療他失眠的好地方,也是從那天後,他再沒在影音室碰見過沈戾,影音室被他包攬,白芸知道後直接在影音室給他買了張床。
再後來,他離開了影音室,也能好好的在房間裏入睡,因為沈戾給足了他安全感,會在深夜用寬厚的胸膛和結實的胳膊将他抱得緊緊的,像嬰兒被包裹在母體子宮中,他不再害怕和恐慌,夢中香甜。
姜時予望着空曠無人的病房,感受到冰冷的氣息和消毒水的味道,那種孤寂的感覺再次襲來,人的習慣養成只需要28天,但他習慣沈戾的懷抱已經兩年了,牆上的倒影依然在肆意揮舞,姜時予數着怪物的觸手,聽着牆上滴滴答答的秒針轉動,迎來了新一天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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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芸再次和醫生說明沈戾失憶的問題,并要求給予解決方案,醫生無奈搖頭,表示這是腦部受到重創後片段性失憶,藥物不可為,并說了既然沈戾能這麽快想起所有的事,那關于姜時予的記憶應該也會恢複的,當務之急還是先養好身體。
白芸聽罷沒有辦法,只好先去了姜時予病房,姜時予見到白芸,黯淡的雙眸都亮了。
“白芸阿姨,沈戾怎麽樣了?”
白芸扶着他躺靠在床上,“你別激動,小心心髒,沈戾沒事,阿姨過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阿戾他的記憶恢複了。”
姜時予雙眸睜大,欣喜溢于言表,“真的嗎?那我現在去看看他吧。”
白芸連忙攔住,“寶貝,慢點慢點,快躺好,阿姨還沒說完呢。”
面對姜時予那雙充滿希翼的眼睛,白芸實在不忍心打破,但遲早是要知道的,白芸咬咬牙,牽着姜時予的手,慰聲道,“時予,阿戾的記憶雖然恢複了,但還是丢了一部分記憶。”
姜時予一聽瞬間小臉皺起,有些擔憂。
“而且他丢失的那部分記憶和你有關。”
姜時予愣住了,長睫都不撲棱了,什麽叫和他有關。
“阿戾他忘了你,還有和你相關的所有記憶。”
姜時予呆呆的轉過頭看向白芸,白芸阿姨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麽,但他為什麽聽不到啊,他耳朵悶悶的,像塞了厚重的棉花,他努力去聽,但什麽都聽不到,然後他看見白芸阿姨忽然起身,緊接着醫生護士魚貫而入,之後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