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第二章
第二章
偌大的單人病房內,護工一早就将窗戶推開換了一波新鮮空氣,動過手術的沈戾全身插滿了管子和監測設備,一條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腦袋包成了個球。
姜時予是從噩夢中驚醒的,夢裏一遍遍重複車禍前發生的事,巨大的貨車從越野車車頭撞過來,來不及反應就被摁在沈戾懷裏,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他知道那是沈戾的血,他胸口好痛,好害怕,他想叫沈戾,可怎麽張嘴都發不出聲音。
“沈戾!”尖叫從喉嚨中發出,姜時予猛地睜開眼,呼吸急促,琥珀色的瞳孔中滿是驚恐。
醫護人員聽到聲音從門外進來,看到醒過來的姜時予連忙上前。
“快叫醫生過來,02床沒動手術的那個男孩子醒過來了,你好,請問聽到的說話嗎?眼睛請看這邊,跟着手指動……”
姜時予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就被護士圍着問東問西,他身體很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呼出一口岩漿,心跳快的像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沈戾呢,沈戾人呢,他現在在哪?
“沈……戾,沈戾,他,他在哪?”姜時予開口,破銅鑼似的嗓子又幹又啞。
“诶,你別動,躺好,醫生就過來了。”護士看他掙紮着要起來,趕緊上前扶着人,讓他躺下。
“沈戾,沈戾怎麽樣了。”
姜時予胸口痛的快要死掉了,漂亮的琥珀眼尾染着紅暈,可憐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疼。
“诶唷,別動了,沈少爺就在邊上,你看,他好好躺着在你旁邊了,你快別動了。”
往常遇到難纏的病人,鬧久了,醫護多少會有點不耐煩,可偏偏躺在病床的男孩一張臉蛋太過漂亮。巴掌大的鵝蛋臉,皮膚嫩的像剛出生的嬰兒,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像貓兒似的又圓又潤,盯着你看的時候不由心軟軟,整個就像住在城堡裏的小王子,跟他說話都忍不住輕聲細語。
姜時予聞言,轉過頭去看,一眼就看到旁邊躺在病床上的沈戾,腿被打了石膏吊在半空中,頭上包着紗布,胸口貼滿了檢測儀器。
他一着急就紅眼睛,連聲音都帶着哭腔,“他,他怎麽樣了,沒事吧,怎麽傷的那麽嚴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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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好在開的是進口改裝車,防撞設計非常堅固,替你們阻擋了大部分傷害,沈少爺最重的兩處傷害一個在腿上一個在腦袋,都已經處理過了,後期好好配合醫院治療的話,不會有太大影響。”
姜時予一瞬不眨盯着隔床的男生,眸中水意泛濫。
“你很幸運,聽現場的人說,車禍時沈少爺死死把你護在懷裏,除了劇烈撞擊導致失去意識外,基本沒受傷害,但沈總和白夫人叮囑,等你醒了還是要做個全身檢查,特別是心髒。”
護士剛說完,醫生就推門進來了,大概檢查一番後問道,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姜時予回過神,看着滿病房的醫生護士有些緊張,手指忍不住蜷縮,一動發現自己右手擱在床邊被人緊緊握着。
他偏頭看過去,發現沈戾的一只手也挂在床邊,大手包着他的腕骨,握的緊緊的,一圈圈青痕從被包裹的皮膚邊緣滲出,可見抓的有多重。
醫生發現他正看着兩人牽着手,解釋道,“送來醫院後,他就一直抓着你的手,我們醫生不管怎麽用力都掰不開,所以只好這樣了。”
姜時予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醫生繼續詢問他身體狀況,姜時予本就身體不好,即便車禍時被沈戾擁在懷裏牢牢保護着,還是受到巨力壓迫,他的心髒比常人脆弱很多,一點風吹草動可能就會誘發病因。
“我……”姜時予柔軟的唇瓣輕啓,兩條細眉皺着,顯然是身體不舒服的征兆,“我好痛。”
他是真的好痛,比上次心髒病發作時候還要難受,除了胸腔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外,身體其他地方都好痛,痛的快要散架了。
醫生見狀立馬就要推進檢查室,眼睛撇到那兩只連在一起的手,“再試試用力掰開,必須要分開了。”
姜時予聽醫生要暴力掰開圈在自己手腕上沈戾的手時,急忙出聲阻攔,“醫生,不要,讓我試試好嗎?”
幾分鐘後,護士扶着姜時予下床,靠坐在沈戾床邊,然後逐一退了出去,房內留下他們兩個。
姜時予一手捂着胸口,忍着痛,趴在床沿,小口呼氣,帶着肉感的嘴唇貼着沈戾緊握在自己手腕的骨節上,輕輕嗫嚅,像只被主人丢棄的小貓,可憐的要命。
“沈戾,我已經沒事啦,我們都沒事了,你放心好不好。”
小貓伸出手指,粉色的指腹從硬挺的骨節上一一摸過,聲音軟軟甜甜的,“你撒開手嘛,你握的好緊,我的手很痛的,我真的沒事了,不要再擔心。”
“你看我還可以親親你呢。”姜時予噘着嘴,粉嫩的唇印在男孩深色的手背上,還用虎牙調皮的磕了磕。
昏迷中的男生似乎有感覺,鐵鉗一般的手指不經意動了動,姜時予眼尖發現這個動作,貓眼笑着眯起,動作太大,扯到胸口又開始咳嗽。
“咳咳咳……”
下一瞬,手腕上的指骨扣的更緊,昏迷中的沈戾眉眼緊緊蹙着,似是非常不安。
姜時予被護士從床上扶下來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心髒陡然抽痛加上咳嗽,一時間沒緩上那口氣,直直的暈在沈戾手邊。
再次醒過來時,姜時予身上插滿了各種檢測儀器,他從小身體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住院就像回家一樣正常,剛睜眼腦子還沒緩過來,他以為像往常那般,供血不足暈過去被送醫院了。
下意識張嘴要喊人,“沈戾。”
沒有反應,姜時予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回應,自從他住到沈家後,每次住院沈戾都陪在他身邊,睜眼就能看到他,今天怎麽不在呢。
姜時予有些害怕,急促的叫了幾聲,驚動了護士,推門進來見他醒了,“你終于醒啦。”
姜時予愣愣的盯着陌生的病房以及醫護人員,開機遲緩的腦子慢慢加載,之前發生的一些事也逐漸想起來。
車禍,沈戾,好多血。
沈戾!
姜時予想到自己暈過去前還在和沈戾說話,讓他松手,這會他再看自己旁邊,已經空無一人,那只緊緊攥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已經不複存在,只在瘦骨伶仃的腕骨上留下一片駭人的青痕。
“沈戾,沈戾呢?”
姜時予情緒激動的掙紮着要起來,手背上紮着針管的輸液線被帶的晃動,護士連忙上前安撫。
“沈少爺沒事,他就在隔壁病房,你快躺好,針頭要錯位了。”
聽到沈戾好好的,姜時予這才慢慢安靜下來,但眼睛還是一直往門外撇,他睜着一雙無辜又漂亮的眼睛,盯着正在給他做檢查的護士。
“我可以去隔壁病房看看沈戾嗎?”
姜時予從小就長得好看,小時候白白軟軟一個玉雪團子不管誰看都喜歡,長大後因為身體原因總待在醫院,久不見陽光,沈戾第一次見他時腦子裏閃過的念頭就是他好像個玻璃娃娃,珍貴又易碎,直到後面被沈氏夫婦接到身邊,沈戾精心養着,身體這才慢慢好轉了許多,從玻璃娃娃變成了城堡最矜貴的小王子。
小王子露出請求的表情,貓眼水淩淩看着你時,無論是誰都無法拒絕的。
更別提一腔關愛無處發洩的護士們,在姜時予這樣可憐巴巴請求時,恨不得幾人推着床送他去隔壁。
顯然這些都是不現實的,姜時予心髒受到劇烈撞擊已經很危險了,需要卧床靜養,他這幅破破爛爛的身體好不容易被沈戾精心養好了點,一場車禍又被打回原形,沈戾雖然看起來傷的嚴重但只要人醒了就沒事,但姜時予卻不同,人醒了估摸着也要在醫院躺半個月去了。
在護士們的拒絕中,姜時予長長的睫毛覆下,掩蓋不住的失落從琥珀色的貓眼中流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對方眼中讀到了,淦!我真不是個人。
晚上,護士過來查過最後一次房後便離開了,沈叔叔和白芸阿姨下午來看過姜時予,請了特護過來照顧他,讓他別擔心。
這會護工出去打水了,姜時予看着空蕩蕩的病房靠坐在床上,床後就是潔白的牆壁,他知道在一牆之隔的那一面,沈戾就躺在裏面。
手背上的針頭已經拆了,他血管細皮膚白,每次輸液手背都會青一片,沒紮好的話還會腫起來,以往沈戾總會陪在他身邊,細心的叮囑護士注意事項,在紮針的時候還會蓋住他的眼睛,讓他別看。
沈戾,沈戾。
姜時予在心裏默念着沈戾的名字,眨眨眼,鴉羽般的長睫沾着濕意。
夜晚走廊上的人漸漸變少,醫院也安靜下來,姜時予盯着門口,手指攥着雪白的床單,忽然掀開被子,赤着腳下地。
悄沒聲像只貓似的,慢慢挪到門口,見走廊沒人,姜時予打開一條縫溜了出去,很快來到隔壁病房,擰開鎖鑽進去。
姜時予很少幹這樣偷偷摸摸的事,呼吸難免有些急促,站在門口用手捂在胸口感受心跳的節奏,還好,只是有一點點快。
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道低啞的聲音,“誰?”
姜時予像只應激的貓兒,驚的差點原地跳起來,瞪大了眼睛轉過頭,和病床上的人隔空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