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可芳蕪不怕,一個見慣流血犧牲的人,又怎會怕?
“夫人所言不假,可唯有夫人,值得小人冒這一回險。”說話時芳蕪的背又往下弓了些,看起來似是對她敬畏十足。
到底是什麽,能讓他不惜冒着掉腦袋的危險,也要見上她一面?林清姒想不通。
“傳聞名小生芳蕪不事權貴、品行高潔,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林清姒纖手一下接着一下撥弄着她的淩霄劍,笑語盈盈。
“夫人說笑了,那些不過是引誘夫人上鈎的障眼法罷了。”芳蕪話音剛落,忽覺身旁一陣冷風吹過,脖子上霎時多了一柄利劍,利刃上的冷意順着皮膚直竄心底,驚得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身子頓時挺立。
然而林清姒并未給他喘息的機會,“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麽讓你豁出性命來謀劃這樣一出大戲,給我一個你非攔我不可的理由,若言之有理,說不準我會大發慈悲放你一馬。”話音未落,利刃又往前逼近了些,一晃眼的功夫,年輕公子白皙的脖頸上便沁了三兩滴血珠。
一旁的小護衛哪裏見過這個陣仗,默默地縮了縮脖子。
芳蕪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稍稍斂了心神,直面對上林清姒玩味的眼眸,鄭重說道,“禽擇良木而栖。”
聞言,林清姒詫異地挑了挑眉。
衆所周知,傅安蘅陰鸷狠厲,是動辄殺人的索命無常,不想竟還有人覺得他是“良木”?這人看着聰明,其實也就是個瞎眼的罷了,既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她不介意當那個送他上路的惡人。
“呵,這話留着和将軍說吧。”說罷,她收下淩霄劍,款步出了雅間。
夫人的脾氣怎的好了不少?今日吃了這麽大個啞巴虧都不動怒,甚至還放了那厮?小護衛百思不得其解。
年輕公子尚還覺得眼前這幕不太真實,小護衛上前,只拿胳膊撞了撞他的肩,道了句“跟上”後,便大步往林清姒離開的方向走了。
聞此,芳蕪興高采烈跟上,幾人往将軍府去了。
回府後,林清姒命人火速打點了行囊,預備啓程之際想了想,還是命人往相府捎了信,她則匆匆入了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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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歸京,姨娘安嫔自幼疼她,若是來年宮宴上見不到人,又該念叨個沒完沒了,想想都覺得可怕。如是想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怡蘭宮。
“姒兒,你來了。”饒是穿着太監服,半卧在美人榻上品茗的安嫔還是一下子就識破了她的身份。
“呵呵,姨娘好眼力。”林清姒扶額,原想着逗一逗姨娘,可她都扮成太監了,還是被她一眼識破了身份,她未免有些受挫!
“少來。怎麽,又是找我當說客的?又惹你爹娘生氣了?”安嫔斜了她一眼,美目中帶着十足的戲谑。以往她這個外甥女闖禍時,都會來怡蘭宮避風頭搬救兵,對此,她早已見怪不怪。
“不曾,姒兒此行,是來和姨娘道別。”林清姒蹙眉道。
見姨娘滿面愁雲,她便費神将緣由一一說了,安嫔才放了人。
……
“林……傅夫人。”在禦花園等了半晌,終于等到來人,蕭弋暗喜不已。
此行本就耽擱了些時間,想不到抄個近道出宮還能被人攔路,林清姒氣不打一處來,眼看所有罵人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可在轉身對上白衣俏公子那狹長墨眸時,她堪堪住了嘴。
幸而,她剛才不曾出聲沖撞貴人,否則,她今兒能不能出宮還是個未知數。
你道攔路的是誰?是儲君蕭弋。
只見不遠處小道上,身着一襲狐白大氅的太子蕭弋迎風而立,只一眼,輕易讓人誤以為自己撞見了下凡的仙君,林清姒晃了心神。
“見過太子殿下。”待回過神來,她迅速俯身行了禮。
“免禮。”蕭弋伸手撣了撣落在肩頭的雪花,緩緩道。
“不知太子殿下突然出現攔下臣婦,有何吩咐?”林清姒說道。
“你可是為将軍疆場被困一事而來?”
她都穿成這樣了,太子還能認出她來,又在這少有人經過的地方将她攔住,可是派了人在跟蹤她?林清姒難免不起疑心。
“太子殿下好眼力。”林清姒蹙眉道。
蕭弋身為儲君,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察覺到不對勁,馬上出聲解釋道,“夫人恐怕對孤有些誤會,孤聽五妹說你入了宮,才想着來此碰碰運氣。”
五公主?五公主素來和她不對付,處處留意她倒是不足為奇。林清姒松了一口氣。
“民婦省得了。”她深知,貿然猜測身處高位之人的心思是大忌,索性不再言語
“若夫人是為援軍一事着急,那可放下心來。孤已經向父皇請命,申時便整軍北赴。”蕭弋言簡意赅道。
所以,他攔下她,便是為了此事?
“殿下的恩德,臣婦銘感五內。”太子話音剛落,林清姒再度俯身,行了禮。
“夫人說笑了,孤并非無所求,孤也只是為了拉攏将軍罷了,屆時,還請夫人美言一二。”蕭弋說道。
原來如此。
林清姒早有耳聞,傅安蘅從不勾黨結營,縱是如此,朝中大臣為了拉攏他沒少花心思,想不到,坐穩儲君之位的太子也存了這樣的心思,他的坦誠,倒讓她刮目相看。
俗話說,女子不得過問政事,她既不應承,卻也沒有立馬拒絕。
“情勢危急,臣婦攜傅家軍于城北槐樹下恭候殿下大駕,共赴北疆抗敵。”
說完,不待蕭弋出聲,她施展輕功,眨眼功夫人便不見了蹤影。
申時,傅家軍和大軍會合,浩浩蕩蕩往北疆進軍。
從未有這麽一刻,她迫切渴望見到那個索命無常。鵝毛大雪從天而降,阻擋了大軍行進的腳步,林清姒頭一回覺得,時光是如此漫長。
傅安蘅,我來了,懇請你務必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