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這些日子的相處, 陶青魚知道方問黎對他有心思。
但他不明白的是明明此前沒多少交集,為什麽他對自己情感這麽深重,相處中也對他處處是偏愛。
陶青魚探究地看着他。
方問黎避開哥兒視線, 面上笑道:“不是看的鋪子,愣着做什麽?”
陶青魚看他岔開話題,也沒追問。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但袖擺裏藏着的被方問黎抓着的手卻回握過去。
不說也罷。
反正自己也打算跟他過一輩子了。
方問黎垂下眼簾,緊緊抓住哥兒的手。
“夫郎……”
陶青魚笑道:“不是看鋪子嗎?”
陶青魚先一步走到他前面。
方問黎提步跟上, 慢慢揚起唇角。
“縣西有三個鋪子, 菜市那個可要去看?”
“料想也不便宜。”
“是矣, 租金一月十二兩銀。”
陶青魚勾了勾方問黎手指,直接道:“你就說最推薦哪個吧。”
他就不信阿修沒提前踩好點。
“夫郎覺着一月多少能接受?”
“……五兩。”
方問黎緊握哥兒的手,笑意粲然。
“那就去枇杷巷那家去瞧瞧?”
“走。”陶青魚麻利地拉着人往前沖。
枇杷巷是鳴水縣縣西,柳街東側的一條南北向的長巷子, 其被東西走向的四條巷子分成了三段。
靠近縣城門那一段與城門外流進來的小楓河交錯,往北走就是魚市、菜式,往南走就是入縣裏的第一條街, 西街。
街上有書坊、錢莊、雜貨鋪等等。
枇杷巷雖不是主街, 但南邊這一段連接西街與魚市, 人流量不算太少。
加上位置不如正街那些商鋪, 也更加便宜。
兩人穿過菜市一條街,快到盡頭的魚市那邊就轉彎往南走。待看到小楓河上的橋, 橋旁處就是那家鋪子。
“這鋪子原本賣的是字畫。”方問黎道。
陶青魚草草打量一眼道:“這邊風景挺好。”
鋪子外就是迢迢流水, 楊柳依于小河畔。跟前的石橋古樸, 被歲月磨砺出了黑痕。
确實是個适合賣字畫的好地方。
“但是為何賣不下去?”
“這地方合适, 人雖不算多但也不少,按理說賣字畫賣出一副能吃一個月能有吧。”
方問黎挑眉。
“确實如夫郎所言。”
“那為何會轉租……不會是你給買下來?”陶青魚狐疑看着他。
方問黎搖頭:“非也, 為夫囊中羞澀,沒那個錢財。”
“那是……”
“夫子!您來了!”
陶青魚一驚。
回頭看去,是個眼神映着光亮,卻瘦削高挑、面容蒼白的羸弱書生。
來人行至跟前,迫不及待給方問黎作揖,叫了一聲夫子後忽然又偏過頭去悶咳幾聲。
方問黎道:“這是我夫郎。”
書生拱手,單薄的脊背像一株翠竹,易折卻依舊挺拔着。“學生陳長康,拜見小師爹。”
陶青魚知道這些書生重禮節,歲不習慣,但到底是站着受了這一禮。
他看了眼方問黎,這斯還在笑。
方問黎道:“順安,先去看看鋪子吧。”
長康,順安……他家中人定是想着他安康平順過一輩子。
陶青魚跟在他後頭進去。
他悄悄戳了戳方問黎的腰,不出意外看到人顫了下。
陶青魚偷笑。
方問黎忙将他的手指握住,臉上透着些無奈。
“別作亂。”
他微低着頭偏向陶青魚,眼裏沒半點威勢。
陶青魚低聲道:“你不會是打算坑自己的學生吧?”
“夫郎哪裏的話?”
“這不是?”
“本就是阿修找的,正好他又在出租,如何看不得?”
陶青魚嘀咕:“不是就好。”
免得到時候落了個欺負學生的口舌。
這間鋪面不大不小,外面若是靠牆兩邊擺四人的長桌,能擺得下八張。算是個中等小鋪子了。
裏邊原來租客的痕跡被清空,只剩一張收錢的櫃臺。
往後走,通過一扇門連接的是廚房與後院。
廚房不算大,沿着屋檐過去連接了兩間廂房。
院子也不小,快有小百平了。院中有水井,還有直通向外的下水道。
陶青魚整個看下來滿意得不行,眼睛都亮了。
“這院子做得挺大。”
“是。”陳長康手握拳抵着唇悶咳了兩聲道,“我家原是做挂面的,所以院子才修成這般。”
“因今年要下場,過不久就要動身,恰好此時這鋪子上一位租客也不續租了,所以找得着急些。”
“租金多少?”
陳長康猶豫地看了一眼方問黎。
陶青魚立馬道:“你別看他,我們正經談生意,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陳長康見自家夫子目光始終在他身上,心中明了。
這是小師爹做主了。
他正色道:“原是六兩一月才租,因急着找人,所以挂的五兩。”
“可能再少些?”
“這……”陳長康轉頭。
“方問黎,你出去。”
陳長康一僵,不去看他夫子,飛快道:“是不能再少的,五兩已經是最低了。”
“不短租,半年起租,押金五兩。一次性付清。”
一口氣說完,陳長康眼神下瞥盯着桌面,再不敢看他夫子。
心想着:原來夫子也是畏夫郎之人。
陶青魚看了眼方問黎。
不是你們商量好的吧?
方問黎桌下捏着哥兒的手心,淺笑着搖頭。
陶青魚點頭,道:“容我考慮考慮。”
“那明日……”
“不用。馬上就好。”
陶青魚到鋪子外面。
今日不是大集,街上零星幾個行人。過了橋的另一邊,人要更多一些。
他主要是做魚丸。
既給各處供應魚丸,也自個兒做出來賣。掙錢的大頭主要是在工坊上,開鋪子做熱食還是順帶的。
而這邊離魚市菜市尤為近,進貨方便。租金、地界已經是最優匹配。
但半年起租……
加上押金,一次性要拿三十五兩銀子出來。
陶青魚抿唇。
方問黎站在哥兒身側,看他臉上神情糾結。他揚起笑,暗自等着。
沒一會兒,陶青魚眼神邊變得堅定。
他忽的一下轉過身。
“唔!”陶青魚吃疼,捂住撞了方問黎下巴的額頭。
“我看看。”方問黎拉下他的手,輕揉着他額頭,“這麽着急做什麽?”
陶青魚看着他下巴上的紅痕,笑道:“跟你商量個事兒。”
“夫郎請講。”
既然決定了,陶青魚便沒有猶豫,直接道:“我從家裏拿四十兩出來,投入這鋪子。”
“夫郎想拿便拿。”
陶青魚拉下他的手道:“沒說完呢。”
他不滿看他:“照你這樣,若遇到個心眼多的,早給你家底兒搬空了。”
“夫郎又不是。”方問黎笑道。
陶青魚道:“這錢我不白拿,當是你的投資。”
方問黎道:“不是我。”
陶青魚疑惑:“嗯?”
方問黎溫聲道:“是我們家。”
“行,我們家。”陶青魚沒跟他糾結這稱呼,“到時候鋪子成了,每月收益咱三七分,如何?”
“夫郎可真舍得。”方問黎笑容微斂,“不過我不喜歡。”
“那你說說,怎麽來?”陶青魚一副商量生意的态度。
“三七分可以,不過是我們家三,陶家七。”
“這不都一樣嘛。”陶青魚無語。
方問黎笑着順了順哥兒的發,道:“不一樣。”
“你現在是我家的。”
“戶籍也在我這兒。”
陶青魚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拍了拍。“那這麽說你同意了?”
“嗯,同意。”
“那好,回去吧。”
陶青魚做事風風火火,幹脆利落。
付了銀子,簽了租契,拿到鑰匙之後就拉着方問黎去買需要東西。
家裏現在在做小吃攤,有現成的木頭也可以打幾張木桌。唯一要購置的就是廚具,還有做魚丸要用的一應工具。
五兩銀子花得差不多,除了桌子,其餘的陶青魚當日就備好。
将門落鎖,陶青魚往等在門外的方問黎肩上一挂,蔫巴道:
“明日就讓三叔将東西送來。”
“然後再招兩個人來先做着,等三叔他們忙完了農忙,人手就夠了。”
方問黎矮身,托着哥兒的腿彎将人背起來。
“嗯,該回家了。”
陶青魚眯眼在方問黎背上趴了會兒,路上見了人,又立馬從他身上下來。
往北沿着枇杷巷走,過了魚市、菜式這一條街的十字路口再往北,是各式各樣的成衣鋪子。
兩人拐彎往東走。
沒幾步,陶青魚忽然感覺到身後撲來一人。
他腳下靈活一撤。
方問黎也心生警惕,勾着哥兒的腰抱入懷中。
兩人定定地看着來人,臉色驟沉。
秦天闕剛從柳街出來,喝得醉醺醺的。臉通紅,衣衫淩亂還沾了脂粉。走路靠小厮扶着,一身酒氣令人作嘔。
偏生他還像發.情的公狗,撒尿标記似的張揚不已道:
“美、美人,許久不見,竟然又生得漂亮……”
陶青魚今日一身紅衣,頭發被方問黎細致打理過,明媚似火。
加上被方問黎一直好吃好喝養着,皮膚白了,五官更顯精致。
又有與其他哥兒不同的獨一份的英氣,着實吸引人。
但更重要的是,因着他是已婚,便尤其吸引秦天闕這種有特殊癖好的渣滓。
那淫邪油膩的眼神令兩人皆是不滿。
方問黎皺眉,更是直接将哥兒拉到身後擋住。
“秦少爺。”
“你……哪來的狗東西!”秦天闕手指搖晃,不耐地指着方問黎,下令道:“來人啊!把美人給我拉出來,帶回府中。”
方問黎眼神一暗。
“美人……”秦天闕腳下不穩,晃晃悠悠沖着二人走來,“你要是跟了少爺我……”
“啊——”
方問黎一腳沖着人肚子踹過去,下了死力氣,直接将人踹離三米遠。
“嘶!!!”
人群低呼,一臉肉疼地圍了過來。
陶青魚眼看方問黎青筋暴起,握緊拳頭就要沖上去,他忙抱住方問黎的腰。
“別沖動!”
“犯不着跟這爛人計較。”
方問黎緊緊咬住牙關,太陽穴直跳。
魚市上陶青魚的熟人多,有見勢不對的,立馬往縣衙跑去叫人。
而砸在地上的秦天闕靜了許久,才破了音呼疼,捂住肚子冷汗直下。
這一腳踢下去,酒也醒了。
他猛地推了一把身邊小厮,臉色難看不已。
“還不給少爺我打回來!”
“區區一個教書的,敢動我!”
他惡狠狠地瞪着人。
看着畏畏縮縮的小厮,一腳踹過去,捂着肚子起來。
他威脅道:“叫陶青魚是吧!”
“你只要跟了我,今兒這事我就算了。”
“你要是不從,我看你男人……”
陶青魚冷笑一聲。
打斷他的話道:“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老子給你當爹都看不起你這個兒子!”
“咦……”
小魚老板嘴巴還是那麽毒!
而秦天闕更是氣得怒目,呼吸急喘。
“少、少爺!”
秦天闕身後又五六個打手從柳街出來。
他們手上還綁着腰帶,一看也是從柳街出來,跟主子一個德行。
“去!把那哥兒給老子抓來。”
“嘴硬是吧,少爺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哥兒該做的事!都給我上!”
二對五,不打就得挨打。
陶青魚咬咬牙,抄起一旁的扁擔,順帶将自家夫子往身後拉。
他直接跟人混戰起來。
一根扁擔被他舞得嗚嗚作響。
方問黎是個斯文人。
斯文人一般鮮少動手,除非是被逼急了。
早看秦天闕不爽。
擒賊先擒王,這秦天闕王八都不算,最多是個鼈。
方問黎看哥兒應付得來,逮着秦天闕就揍。
秦天闕嘴角被一拳打出血,他頓時驚呼:“來了,來人!”
方問黎氣壓極低,壓着人單方面較量。
開始秦天闕還能還手,最後直接被收拾得躺在地上抱頭嗚咽。
方問黎眼神陰鸷。
往死了下手,直把人打得哭爹喊娘,醜态畢露。
夫子雖是個文人,但成日裏爬山下山,體質不是一般好。打個酒色虧空的人不在話下。
而看自己主子被這麽收拾,其餘被陶青魚敲了腿的打手忙不疊又去救主子。
“住手!”
“住手!!!”
陶青魚夫夫倆瞥見衙門的人來了,氣勢一消。
陶青魚立馬上前扶着方問黎,一個眼神,方問黎就歪頭虛弱地靠在了哥兒身上。
兩人坐在地上,看方問黎那出氣多進氣少的蒼白臉色,一時間圍觀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難以言喻的心情。
不愧是教書匠跟賣魚郎。
腦子就是靈活。
臉也變得好快。
這氣虛模樣,他們都懷疑剛剛是不是看錯了,難道這兩人剛剛不是占便宜的那一方?
他倆收手,但秦天闕顯然打紅了眼睛。
見狀,他立馬指着地上兩人紅着眼睛道:“給我打啊!往死裏打!”
打手沖上去。
還沒碰到兩人衣角,忽然被人一個刀鞘掀翻在地,背脊重重撞在地上。
他們痛苦嚎叫。
捕快緊緊壓着人,嚴肅道:“別動!”
陶青魚瑟瑟發抖,忽然驚呼道:“相公,相公!你怎麽了,你別吓我呀!”
“這……還不快點送去看大夫!”告了衙門回來的鄒逢春幾人立馬道。
陶青魚淚眼汪汪,扶着人踉跄起來。
圍觀衆人:……
捕快将秦天闕幾個抓住,道:“這位夫郎,待會還請衙門走一趟。”
“好的官爺!我先送我相公醫館,馬上就來。”
秦天闕見兩人裝模作樣,驚怒道:“明明是他們打了我!”
捕快将他壓住。
秦天闕怒火滔天,奮力掙紮:“你們這些狗雜碎放開我!少爺我你們也敢抓!”
“我告訴你……唔唔唔!”
捕頭抓過人群中不知誰遞過來的帕子往秦天闕嘴裏一塞。
一股魚腥味兒沖鼻而來,頓時熏得嬌生慣養的秦天闕連連發嘔。
其餘幾個打手看他們對自家少爺都如此,更是如鹌鹑似的再不敢吭聲,老老實實被捕快壓着送入縣衙。
陶青魚攙扶着方問黎進了周家醫館。
“喲,稀客啊!”
“怎麽了這是?”
陶青魚道:“遇到了惡心人,挨了打。”
周令宜打量了一眼方問黎,也不再調侃。
他塞了一瓶傷藥給陶青魚道:“給他擦擦就行。”
進屋裏,關了門後陶青魚給他衣服扒拉開,一身白皮上紅腫清晰也駭人。
他頓時臉色不好看。
方問黎輕輕扯了扯哥兒袖子。“快些,還要去衙門。”
“叫你不要沖動。”
“夫郎不也沖動了。”
陶青魚沒好氣給他上藥,邊道:“咱倆能一樣嗎?而且那些話我聽得多了。”
“而且你一個書院夫子,最是看重什麽禮行德行的,一個處理不好,這夫子的活兒都得丢了。”
陶青魚說的是實話。
方問黎知他為自己考慮,鳳眼微彎沖着哥兒笑。
陶青魚忿忿。
還笑得出來!
身上力道重了些,他只皺了皺眉頭,半點不吭聲。
陶青魚又小心放輕動作。
他語氣緩和些,道:“這事兒咱們占禮,但難保官府不會看在秦家的面上放過他,甚至倒打一耙。”
“不會,有我在。”
方問黎握緊哥兒的手。
他敢動手,便已經想到萬全之策。
陶青魚給他上完藥,拉起衣服,頹然道:“走吧,對簿公堂。”
好好出來找個鋪子,遇到的都是什麽事兒!
方問黎捏捏哥兒的手,鳳眼清潤,望着他道:“別緊張。”
“誰緊張了。”
抓着方問黎的手跟自個兒沾了藥的手一起洗幹淨,随後兩人就往縣衙去。
周令宜也跟上,到時候能幫兄弟說說話也是好的。
*
縣裏的沖突當天就傳到了寶瓶村。
彼時,秦樁正在寫自己用于縣司考核的文書。
他細數做裏正期間自己為民為村盡心盡力做的“好事”。适當誇大一下,正滿意地落下最後一筆。
秦言忠忽然跑進來:“不好了!”
秦樁一驚,筆尖在文書上畫拉出了長長一筆。
他氣得吹胡子瞪眼,扔了筆就道:“什麽事這般大驚小怪,慌慌張張!”
“陶家魚哥兒把秦少爺給打了!”
“秦少爺,哪家的少爺?”
“還有哪家,秦員外家!”
“什麽!”秦樁吓得踉跄撐桌。
魚哥兒給人打了!
給秦員外家唯一寵着的兒子打了!
他這正值裏正考核之際,怎能還生出這樣的事。且不說秦家還是他千辛萬苦拉來的關系。
他咬牙切齒,一把捏緊了桌上的紙。
“陶青魚這個惹禍精!”
“你細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還不是人看上魚哥兒,喝了二兩酒,當街昏了頭要搶人。正好方夫子也在,這一來二去,可不就打起來了!”
“方問黎也在?!”
“是啊!”
秦樁頓時苦了臉。
他站起來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兩邊都不能得罪……
“爹!怎麽辦?”
“慌什麽!”秦樁站定,他雙手緩緩背起,目光落定。
他道:“走,去陶家一趟。”
*
秦樁帶着人氣勢洶洶趕去陶家。
方霧正拌了米糠喂雞,見着秦家來人,回去将自己公公叫出來。
“裏正,有什麽事?”
“哼!你家魚哥兒做的好事!”秦樁一來就甩臉色,看得陶家人心裏忐忑。
方霧一驚,忐忑道:“這……我家魚哥兒在縣裏好好的,能做什麽?”
說起這就氣,秦樁怒道:“能做什麽!他把秦員外家的大少爺給打了!”
“什麽!”陶家人瞬間坐不住,面色擔憂。
“那我家魚哥兒如何了?”方霧追問。
“如何?哼!怕是被逮到縣衙了!”
方霧手一抖,憂心忡忡道:“爹,我去縣裏看看。”
“依我看,當務之急你們還是先想想怎麽平息秦家的怒火吧。”
“呵!平息怒火!”
“我說裏正,你說這話也得有根據。”
“族長!”
陶家大門外,陶居安帶着一衆陶家的子弟進了院子裏。
老爺子身體硬朗,背着手來,步子邁得極大。
陶有糧起身迎,沉聲問:“族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陶氏宗族裏,陶有糧家跟陶居安家也算得上叔侄關系。
自己宗族,自然護着自己宗族的人。且莫說魚哥兒還嫁給了一個舉人,這關系自然要維系。
陶居安道:“裏正怎麽跟你們說的?”
秦樁聽他一問,老臉頓時挂不住。
知道讓陶家先去平息秦員外家的怒火是做不到了,他黑着臉悶哼一聲。
強撐着道:“陶族長,你這問的是什麽話?”
秦樁比陶居安小了一個輩分,也年輕二十來歲。
只有秦氏族長,自家親叔跟他對上才不輸陣。秦樁在他面前擺不出譜子。
陶居安眼神明銳,道:“秦樁,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什麽性子,當我不知道?”
秦樁恍惚被戳中了心思,臉色難看。
“那就看看陶家能不能承受秦員外的怒火了!”
他強撐着抛下這一句,頓時帶着兒孫氣沖沖離開。
礙眼的人走了,陶居安才道:
“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哥兒被那姓秦的當街調戲,要不是他相公在,恐怕都被直接搶去人府上了。”
“這!畜生!”
陶家人驚愕不已。
“光天化日之下,還能這樣行事!他秦家真是無法無天!”陶有糧氣得胡子翹起。
方霧冷靜下來,立馬反應過來秦樁剛剛是在誤導他們。
他跟秦員外家交好,想把他們送出去給人當出氣筒。
到時候哥兒那邊若是知道,還不知怎麽着急。
再來,若他們先低頭,哥兒那邊又不認。後頭問起來,他們一股腦跑去道歉反而會拉哥兒下水。
“秦家沒一個好東西!”
想明白了,方霧咬牙切齒道。
“這事兒哥兒沒錯,咱新來的縣老爺也是個明辨是非的。再來哥兒身邊還有人護着,應當沒事。”陶居安寬慰道。
他心裏還是很看得起方問黎的能力的。
“爹,我還是去縣裏看看才放心。”
“我也去!”楊鵲道。
陶有糧道:“去吧,三兒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陶興旺點頭。
他們一走,陶居安又跟陶有糧說了許久。
等聽到縣衙裏有人來傳喚秦樁上縣衙,兩人一對視,萬千心思皆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