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黃昏時刻, 廚房裏的蠟燭熄滅。
伴随着一聲輕響,卧房的門被推開。
方問黎的卧房東西不算多。裏面擺了一張雕花架子床,一張小桌, 再有一排靠牆的衣櫃和後來新打的梳妝臺。
屋裏依舊燃着紅燭,昏黃的光暈映照着窗花以及床上的鴛鴦喜被,瞬間将人拉回昨日。
陶青魚走到床邊, 因剛洗了臉,額角的碎發沾濕在一起。
他盯着坐在床沿的人, 抿緊了雙唇。
燭光下, 方問黎穿着一身紅色中衣。皮白肉嫩, 墨發披散,他鳳眼含笑地看着自己,似誘引獵物的妖精。
“坐。”他輕拍身側,玉髓般的手指被紅被映得泛光。
陶青魚喉結微滾, 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步。
反應過來,又立馬連退兩步。
“怕?”方問黎笑望着他。
“你才怕。”陶青魚嘴硬,但腳下半點不動。
“今晚不睡了?”
陶青魚盯着他幾息, 道:“你先躺進去。”
方問黎掀開被子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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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魚看他躺在中間, 道:“再進去一點。”
方問黎又往裏面挪。
“就睡在那兒, 不要動。”
說完, 陶青魚飛快吹滅了紅燭。
室內驟暗。
方問黎眯了眯眼睛,适應了會兒才看清哥兒挪動過來的身影。
“慢些。”
“你別說話!”
方問黎翹起唇角道:“好。”
摸索着到了床邊, 陶青魚捏住被角的手一頓。
“就這一床被子?”
黑暗裏, 方問黎眸光熾熱。他輕輕嗯了一聲。
陶青魚抿唇,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心中所想。這人……總不能是故意只在家留一床被子。
陶青魚快速脫了衣服, 掀開被子,小心翼翼躺上床。
他挨着床沿, 被子只蓋了自己一半。
方問黎道:“睡進來一點,別掉下去。”
陶青魚雙手蓋在肚子上,睜着眼睛一動不動。
“小魚……”
“別說話,睡覺。”
方問黎翹了翹嘴角。
感受到哥兒的呼吸,方問黎安靜了稍許。随後輕輕挪動着往哥兒身邊靠近。
陶青魚立馬警醒,他豎着耳朵聽。
随後慢慢往邊上挪。
方問黎失笑,一不做二不休,想一把撈過床沿的哥兒。
但陶青魚受驚,頓時往外面一翻。
“唔!”
“小心!”
方問黎裹着被子一把摟住哥兒,自己跟着滾下去直接充當了肉墊。
他悶哼一聲。
陶青魚呆了一瞬,忙摸着黑去碰他。“撞到哪兒了?”
方問黎隔着被子将哥兒抱住,他輕拍哥兒後背,啞聲道:“沒事兒。”
陶青魚擰緊眉頭,手在他身上試探受傷的位置。
“聲音都啞了,還沒事兒!”
方問黎呼吸一沉。
他裹住哥兒亂摸的手,輕輕貼在臉側。
“臉嗎?我去點燈。”
陶青魚要爬起,可腰間被禁锢,他起不來。
“方問黎!”陶青魚是真的急了。
“沒有受傷,別擔心。”方問黎就這麽平躺在床邊的腳踏上,望着身上哥兒模糊的輪廓。
陶青魚抿緊唇。
指尖蜷了蜷,忍住羞赧在他臉上寸寸撫過。
的确沒有傷口。
方問黎掀開被子,手臂趁機攬住哥兒的腰。手臂與哥兒腰間的肌膚相觸,柔韌又細膩。
兩人齊齊一怔。
方問黎抱着哥兒起身,被子裹在他身上。
陶青魚雙腿下意識盤起挂在方問黎腰間。他愣了愣,幹脆額頭抵着他肩膀一聲不吭。
“夫郎。”方問黎聲音暗啞。
陶青魚面上一燙,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什麽方問黎剛剛說話時聲音啞了。
他別開頭,手抓着方問黎胸口的衣服蜷縮。
脖間一軟。
男人額頭輕輕蹭了蹭,随後将他放在了床裏側。
陶青魚閉眼,抿着嘴不說話。
方問黎睡在他側邊,慢慢放輕呼吸。
良久,待到旁邊的人也呼吸平緩,方問黎才将人重新攬入懷中。
他下巴蹭了蹭哥兒的額頭。
克制不住,又在他額角輕吻。
“夫郎……”
黑暗中,陶青魚長睫亂顫,耳朵悄然紅了。
方問黎身上的熱氣烘烤着他,淡淡的木香成了誘人的鈎子。陶青魚臉熱得厲害,他試圖裝作熟睡時翻身。
但後背灼熱的身軀緊貼而來,他又被嵌入了方問黎的懷中。
陶青魚繃緊唇角。
随着方問黎安分下來,他默默放松身軀。
可脖頸溫熱……
他忽的一顫。
黑暗中,陶青魚瞪大了雙眼。
一聲輕笑落下,陶青魚緊張得眼睫亂顫。他喉嚨幹得厲害,喉頭滾了滾,驚得一動不動。
方問黎的鼻尖輕輕蹭着他耳垂,又藏在他後頸。
酥麻細密的癢意不間斷,陶青魚腳趾緊緊蜷縮。
這人,吸貓嗎?!
陶青魚神經一蹦一跳到半夜。
最後實在是忍不住,破罐子破摔翻身捂了方問黎的嘴,埋頭藏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一整夜,他夢到自己成了一條魚。
一只長毛獅子貓将他抱在了爪子下。那帶着倒刺的舌頭舔了又舔,他怎麽擺尾都掙紮不了。
最後活生生給自己憋屈醒了。
他氣咻咻睜開眼的時候,目光正對着方問黎的臉。
生得一副雲容月貌,卻是那麽個惡劣性子。
他呼吸放緩,那股氣性慢慢就溢散了出去。
這人,竟令他生不起氣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視線過于明顯,方問黎長睫扇動,眼看是要醒來。
陶青魚腦袋一抽,立馬閉上雙眼。
待到身旁傳來細微動靜,他稍微緊張地唾棄自己。
怕什麽,又不會吃了自己!
方問黎卻是看着哥兒滾個不停的眼珠還有顫顫巍巍的睫毛,他輕輕湊上去。
看哥兒唇角都微微繃直,他無聲淺笑。
鼻尖擦過哥兒側臉。
看着柔嫩的唇,紅潤泛着微微的亮。
他呼吸微淺。
禁不住誘惑,垂眸貼了上去。
感受哥兒瞬間淩亂的呼吸,他在哥兒唇上輕咬了一下。然後裝作不知,起身穿了衣服下床。
門輕輕合上。
陶青魚瞬間睜開雙眼。
他驚愕不已。
好半晌才抱着被子腦袋往裏面一埋,低低嗚咽一聲。
門外,方問黎輕笑。
可惜,沒能親眼見到哥兒此時的反應。
他搖了搖頭,随後轉身去廚房。
陶青魚将自己弄得一身淩亂,憋紅了一張臉從被窩裏掙紮出來。他拍拍自己的臉,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下床,穿衣,收拾床鋪……
将在卧房裏所有能做的事情做完一遍後,陶青魚打開卧房的門。
“夫郎。”方問黎站在門外沖他一笑。
陶青魚瞬間破功。
他面無表情将門一關。
方問黎順勢抵住,捏着哥兒的手腕将他拉出來。
“去洗漱,該用飯了。”
陶青魚被迫跟在方問黎身後,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方問黎。
方問黎只覺得可愛。
他拍拍哥兒腦袋,然後去端菜。
陶青魚機械地漱口洗臉,然後坐在了桌前。他看了一眼方問黎,磨了磨後槽牙。
“可是我臉上有東西?”方問黎手指輕蜷,故作不知。
陶青魚道:“有。”
“那夫郎幫我擦擦?”方問黎湊過臉去。
陶青魚咬牙,當即指腹貼着他的臉狠狠一擦。
“好了,沒了。”他就此收回手。
方問黎臉都沒變一下,有模有樣地點點頭。
陶青魚看他一眼,卻瞥見方問黎臉上漸起的一條紅痕,抿緊了唇。
算了!
又不是什麽大事。
吃完這頓飯,陶青魚終于調整好心情。這會兒正在院子裏走着消食呢,房門忽然被拍得啪啪響。
他看了一眼書房裏忙碌的人,随後快步走到大門前,一把拉開門。
門外的人似長了記性,聽到聲兒立馬後退一步。
待看清看門的人是誰,那臉一下就黑了。
“你就是陶青魚?”
來人用目光從腳緩慢打量到頭,好似自己是件放街上售賣的東西。陶青魚心裏瞬間浮上一股不舒服勁兒。
他不記得方問黎身邊什麽時候有這麽個醜人。
陶青魚以為是來找茬的,當即抄起院兒裏的掃帚。
“你又是誰?”
“我是誰?呵,你還不配知道!”
陶青魚眉頭緊擰。
“哪裏來的狗眼看人低的糟老頭子,闖別人家門還好意思了。”
書房裏,方問黎聽到哥兒的聲音立馬出來。一見是蔣書利,他立馬抓住哥兒的手将人拉到身後。
“你又來做什麽?”他背對哥兒,眼神陰翳。
蔣書利前日醉了一日,昨日又睡了一天,今早醒來就被告知方問黎已經成完親了。
他是又氣又急,也顧不得上次的警告,頭腦一昏直接沖了過來。
如今看這哥兒已經在他蔣家門中,更是心裏冒火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就娶了這麽一個……”
方問黎當即沖上去。
陶青魚卻比他更快,一把掃帚劈頭蓋臉砸向蔣書利。
“啊!”
“你個沒教養的哥兒!居然敢對我動手!”
陶青魚立在方問黎跟前,掃帚舉着道:“許你罵我,我還不能還手了?”
他回頭問:“仇人嗎?”
“嗯。”方問黎看着哥兒,輕輕圈住人的手腕,“乖,去屋裏,我來解決。”
陶青魚點點頭,掃帚貼牆根放着轉身進廚房。
方問黎看着一大清早來院兒裏吵吵嚷嚷的人,眼底冰寒沒有什麽情緒。
倒是阿修在隔壁聽到了,立馬趕了過來。
見方問黎如此護着這哥兒,蔣書利更是暴跳如雷。
“這就是你娶的哥兒!我看跟你是一個不孝模樣!沒教養,沒學識,粗鄙不堪!以後要生出……”
方問黎看着蔣書利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聽他越說一個哥兒的不好,他心裏的怒火就越盛一分。
他黑壓壓的眸子微動,他暗自想:如何才能讓這老頭子安分一點過日子,亦或者“壽終正寝”。
阿修見他神色不對勁,想也不想地跑去擋在他身前。
蔣書利卻以為他怕了,氣勢更盛,嘴上喋喋不休。
忽然,嘩啦一聲——
半開的院門中,方家小院兒死寂。院外偷看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好、好生剽悍!
陶青魚擋在方問黎跟前。
他下巴微揚,手裏木盆高高舉起。“你再說一句試試?”
方問黎一怔。
忽然間,重複在眼前的種種蔣書利的可憎面目淡了。取而代之的不僅僅有哥兒曾今清脆叫賣的聲音,還有擋在身前的瘦削身軀。
他輕輕握住哥兒手腕。
本意是将他手中有些分量的木盆取下,但哥兒卻轉身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別怕。”
方問黎心中藏了那麽多年的郁氣被輕輕一戳,好似忽然就有了排解的出口。
他手一頓,轉而勾住哥兒的腰肢,将他攬入懷中。下巴也輕靠在了他肩膀。
似憊懶,他微微半阖上雙眼。
那股彌漫着死氣的淡漠散去,人也變得有溫度了起來。
“夫郎,我不想見到他。”
“聽到沒,叫你滾!”陶青魚怒目而視,打斷落湯雞的嚎叫。
蔣書利只在還沒入贅到方家之前見過這樣的彪悍夫郎,如今時刻多年,他竟無法反斥回去。
“你你你……毒夫!”
阿修那是看傻了眼。
反應過來,他瞬間逮住往前撲的蔣書利。
“我說蔣老爺,有事沒事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成嗎,非得過來攪擾主子的日子。”
“慢走,別來了啊。”
阿修嘴上好言相勸,實則強拉硬拽将人帶出了方家的門。
大門一關,陶青魚砰的一下放下手裏的木盆。
他剛甩了甩手,方問黎就輕輕給他揉捏。
陶青魚拉下腰上的大爪子,将人帶到院中凳子上坐下。
方問黎垂眸,依舊給他按着手臂。
“那人是……你爹?”
“嗯。”
陶青魚點點頭,只問:“那他下次來,我要打傷了人會不會不好?”
“不會。”
“斷了親的。”
陶青魚一怔。
能到斷親的地步,可想而知兩人的關系如何差。也怪不得他問是不是仇人的時候,方問黎還點頭。
陶青魚一時無言,只慢慢撤回自己的手臂。
他想了想,道:“回去忙吧,不是還要處理學生的課業。”
方問黎看了哥兒一眼。
他低聲道:“好。”
方問黎站起身。
看哥兒望着他的目光,他動作稍頓。忍了忍,最後還是慢慢傾身抱住了他。
陶青魚一僵。
方問黎閉眼,下巴蹭過哥兒的頸側。動作輕輕的,不帶任何旖旎。
雖無言,但陶青魚似懂了他的心情。
他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半握成拳落到方問黎背上。
“沒事。下次他再敢來,我不跟他廢話,直接把人轟出去。”
方問黎無聲翹起唇角。
他将哥兒擁得更緊,似要将他整個嵌入自己的懷抱。
“夫郎。”
陶青魚受不了這一聲,立馬紅着耳朵打斷他。“好了!快去幹你的活兒。”
夫郎夫郎,才成親幾日,都聽他叫順口了。
方問黎緩聲道:“好。”
松開哥兒,方問黎繼續回書房做事。
陶青魚則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聽到大門上有序的叩門聲,他将門打開。
阿修拎着菜站在門外,笑着道:“我來送菜。”
陶青魚讓開一步。
阿修進來,然後沖着他豎了個大拇指就跑進了廚房。
陶青魚一笑。
他看了一眼濕漉漉的地面還有菜葉子,起身拿了掃帚清掃。
掃幹淨之後他将家裏的穢物歸攏到一起,準備拿出去找地方扔。
剛踏出院子,就聽見一聲細弱的說話聲。
陶青魚前後左右望了望,沒見着人,又繼續往前走。
“你這人,怎麽不理人呀。”
陶青魚腳步一頓。
轉頭一瞧,竟然是個清秀的小哥兒。瞧着膚白面嫩,嬰兒肥都還沒褪去,年紀應該不大。
陶青魚疑惑問:“你叫我?”
“自然是叫你。”許棋道。
“有什麽事嗎?”
許棋看他手中拎着的東西,道:“你要扔這穢物?”
陶青魚道:“不是很明顯嗎?”
許棋被他直來直去的性子弄得一啞,他紅着臉道:“我、我能跟你一起可以嗎?”
陶青魚道:“路這麽寬,随你走。而且我不認識你。”
許棋擰着手中的帕子,着急跟上。
“我姓許,單名一個棋,琴棋書畫的棋。是你們對面那一家。”
陶青魚點頭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鄰居。”
“你……你就是方夫子的夫郎吧。”
“算是吧。”
許棋瞧着挺單純,眼睛一眼望透。
一上來就問方問黎,看到又是方夫子的一朵嫩桃花。
“那……你可知你剛剛對蔣老爺做的事情。”許棋咬了咬唇,小聲道,“那是他爹爹。”
“潑水之前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許棋看他無所謂的态度瞪圓了眼睛。
“你、可你是個哥兒啊。”
到巷尾了,陶青魚扔了手中的東西,轉身看他。
“哥兒怎麽了?”
“難不成哥兒就該站在原地任打任罵,還不能還手的?”
許棋着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就是你好厲害。”他看陶青魚的眼神很好奇,但也意外的沒有排斥與不喜。
他小爹爹還說,這樣的哥兒雖然強勢了些,但嫁人之後自己不回吃虧。
要是他這樣,他們就不擔心了。
陶青魚聽他小孩子似的語氣,就知道是個被家裏保護得很好的哥兒。就像竹哥兒一樣。
不過阿竹是生長在山郊野地竹叢裏的嫩筍子,骨子裏還有一股韌勁兒。
但這哥兒卻是長在花圃裏的黃月季,不谙世事,嬌嫩柔弱。
很符合大離朝對哥兒的傳統審美。
他記得縣裏的哥兒是不讓随意一個人出門的吧,尤其是還未成婚的哥兒。
陶青魚道:“你這樣跟着我跑出來,不怕你家裏人擔心?”
許棋一呆。
他顫顫巍巍沖他行了個禮,一身栀子黃的衣裳像綻開的月季。
“我先走一步。”說完就拎着衣擺小步邁得飛快地就走了。
陶青魚瞧他還着急還不忘端正儀态,笑了一聲。
“還挺有禮貌。”
見小哥兒真是進了對門,陶青魚聽到裏面傳來着急的詢問聲。
他轉身進屋也關了門。
這世道,能如他一樣在外自由行走的哥兒不多。
即便是在村裏,他也是最自由的一個。而縣裏的哥兒較之村裏的哥兒,則更為被教導得更守規矩。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只是姑娘,越是高門,對哥兒也愈發的嚴格。
這樣有好也有壞,就看個人如何想了。
*
廚房裏,阿修已經在忙活中午的飯食。
陶青魚進去幫忙,結果被阿修好言好語地請了出來。
讓主君跟他呆一個屋,主子還不得醋性大發直接不讓他再踏足這邊一步。
陶青魚轉了一圈無事可做,幹脆趁着天氣好,将無屋裏能洗的東西全拿出來洗了。
方家小院裏有水井,直接打水上來用就成。
揭開厚重的石頭井蓋,将麻繩綁着的木桶往裏面一扔。慢慢拉上來倒入盆中。
水聲嘩啦,濺在手上清涼不已。
若是夏日在裏面放上一顆大瓜,冷上一串葡萄。到夜晚乘涼時候拿出來一家人分享,只想一想便覺是美事。
光線落進書房窗戶,碎在了桌案上。
方問黎聽見外面混着水聲的悶響,手上動作一頓。
透過窗戶見哥兒在暖陽下洗衣,他目光漣漪掀起,泛着層層柔波。
方問黎松了身子靠在椅背,周身似也被納入了陽光。
他安靜地注視着院兒裏忙碌的人,手上的賬簿再也翻不下去。
看得愈久,愈覺着不夠。
他幹脆關了賬簿,起身出了門,走到哥兒身側。
跟前陽光被陰影遮蓋,陶青魚還以為是雲層遮住了太陽。
擡頭一瞧,他彎眼道:“忙完了。”
方問黎點頭,拿了木桶将另一個木盆也打上水。随後端了矮凳與哥兒并排在盆前坐下。
哥兒洗,他就給衣服清水。
這樣不說一句話,對方問黎來說也是滿足的。
他安靜地感受了一會兒,道:“明日回門。”
陶青魚擰衣服的手頓住。
“對啊。”
他還沒這個概念。
方問黎看着哥兒側顏道:“下午一起去縣裏看看可好?買些東西帶回去。”
陶青魚猶豫道:“不用買什麽的。”
方問黎道:“按禮該是如此。”
陶青魚點頭道:“那好吧。”
陽光将二人籠罩,洗着洗着就有些熱了。方問黎看哥兒曬紅的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洗完衣服,晾曬的活兒被方問黎接過。
一堆衣服裏不僅有哥兒的,還有自己的。方問黎仔細晾好,一一撫平褶子,才收了木盆進屋。
正屋裏,飯菜已經上桌。
阿修做完飯就溜,也不留在這兒礙自己主子的眼。
他看自家主子與主君的相處,想着自己要不也找個媳婦算了。
現在主子成了親,他獨來獨往的總覺着沒勁兒。
*
中午又是一頓盛餐。
陶青魚吃了個七八分飽就下桌,消消食再回去睡個午覺。
再迷糊從男人懷裏醒來,他看了一眼将他抱着的人。
盯了方問黎半晌,他擡手将人戳醒。然後打個滾,從方問黎手臂中翻出去。
陶青魚紅着耳尖快速穿了衣服出門。
方問黎唇角微翹。
動了動手指,猶記得哥兒腰肢的細韌。
他慢條斯理地穿好衣裳,想着哥兒紅透的耳垂,緩步跟了上去。
害羞了,得好好哄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