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小魚老板, 稍等。”兩人還未走出醫館,周令宜追了出來。
陶青魚停下。
方問黎立在他側後,聞言看去, 見周令宜手中是一封喜帖。
此前他已經收到了一封。
周令宜面上還有些糾結,但還是将喜帖遞給陶青魚。
“這個現在給你本不合适,但思來想去, 竹哥兒成婚當日若是你在他定然也高興。”
他隐晦看了一眼方問黎。
給這喜帖還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希望也能幫幫自己兄弟。
他成親了,卻還見方問黎在這兒苦哈哈地兜圈子。說實話, 好笑也替他心酸。
他還沒見過方問黎這麽委屈過。
自家兄弟這人心思沉, 冷心冷肺。偏偏腦子聰明, 也有手段,想要什麽都能手到擒來。
可唯獨對小魚老板裝了好些年君子,猶豫踟蹰,小心翼翼。
雖然吧, 漸漸也在小魚老板面前混了個臉熟,前些時候還得意能娶到人了。結果到底意外先來一步,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兩人交集雖不多, 但十幾年如一守着這麽個人, 也可見在他心裏小魚老板得是個什麽地位。
所以作為好兄弟, 能幫的還是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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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青魚沒料到自己還有周家的一份喜帖。
“日子這麽近。”
周令宜點頭, 笑着道:“定在正月初六。也是我年紀大了,家裏太過着急, 加上後面半年沒什麽好日子, 所以選了這天。”
“好, 我會來的。”陶青魚默默放好了喜帖。
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 家裏出事,剛回過神來最好的朋友突然也要出嫁了。陶青魚一時恍惚。
告別周令宜後, 他下臺階時險些踩空。
方問黎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入手硌,一層皮肉包着骨頭,力道大點怕是都能捏碎。
“小心。”方問黎劍眉微皺。
陶青魚晃了晃腦袋。“謝謝。”
*
進福巷。
兩人結伴到了方家門口。
還是冬日最冷的時候,方家門口的兩棵桂樹卻長得枝繁葉茂。葉片深綠,如華蓋一般撐開掩映着方家大門。
院門半掩着,方問黎一推就開。
“進來歇歇。”
他沒急着進去,而是等着陶青魚靠近。
陶青魚看他一眼,随在他身後。
這是陶青魚第一次進方家家門。與院外面立了十幾年的桂花樹給人的印象不同,屋子的主人看着并不是個喜歡養植物的。
院中地面貼着青磚,掃得幹幹淨淨。
裏面擺着一張石桌,幾把凳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植物做點綴。
陶青魚找了凳子坐下,方問黎給他倒了一杯桌子上的茶才進屋。
茶香飄蕩,霧氣騰升拂過臉側溫熱。
陶青魚抿了一口,茶香繞齒,味道清甜。是放了蜂蜜的。
他喉嚨微澀,将一杯慢慢喝完。
廚房有人忙碌,動作極輕。應當是以前跟在方問黎身後的小厮,叫什麽……阿修?
正漫無目的地想着,廚房裏的人就端了幾盤點心出來。
“小魚老板,剛出籠的點心,快嘗嘗。”
“謝謝。”
阿修颔首,送了東西又快速消失在院中。
正屋門沒關,方問黎出來時手上拎着些禮品。這些東西全是他之前早早備下的。
他将東西放好,在陶青魚對面坐下。
在屋裏時,方問黎一直看着外面。看了多久,哥兒就這麽不言不語地坐了多久。
只見他喝完了自己剛剛倒的一杯茶,桌上的點心卻沒動過。
陶青魚放下茶杯。“可以走了?”
方問黎怕他餓了,問:“可要用完飯再走?”
陶青魚:“不餓。”
陶興永摔傷對他的打擊太大,這段時間以來他吃飯也沒多大胃口,人瘦得很快。
方問黎依着他,拿上東西出門。
出了進福巷,外面街道上人流如織,商販紮堆。沿街排列的攤位上,吃的喝的應有盡有。
方問黎将人送上馬車,路過包子鋪又叫停車夫去買了幾個包子。
車廂裏,陶青魚下巴擱在壘起的藥包上閉目養神。
聞到包子的香味兒,他以為是外面傳進來的,沒當回事兒。
方問黎進了車廂坐在他對面。
馬車車廂不大,他腿又長,只能稍稍斜坐着才沒挨着哥兒。
為了保暖車窗關着的,裏面光線昏暗。
方問黎适應了會兒,用目光描摹哥兒的輪廓。看他瘦削的面頰跟緊蹙的眉,方問黎捏着油紙包的手不免緊了緊。
聽得油紙發出的響動,他才抽神。
将油紙打開。
窸窸窣窣,卻并沒有引起車廂裏另一個人的興趣。
“小魚。”
陶青魚低頭,換成額頭抵着藥包。
人在精神極度疲憊的時候對外界的反應很遲鈍,也不想說話。
此時此刻,手中有富裕,積壓在心中許久的石頭略微一輕。他忽然很想睡一覺。
手中的藥包被拿開,力道雖輕,但态度堅決。
陶青魚猛地擡頭,直勾勾地看着拿走他藥包的人。
方問黎溫聲道:“吃點包子。”
“不餓。”陶青魚舔了下幹澀的唇,隐藏在昏暗中的臉色蒼白。
方問黎很輕易拿捏他的軟肋。“花了銀子的,不吃只得扔了。”
“扔了就……”陶青魚及時止住。
他說不出随意将食物扔了的話。
陶青魚默默接過那油紙包,将那溫熱的白面包子往嘴裏塞。
吃着吃着,陶青魚胃裏突然翻滾。他将油紙裹緊往邊上一放,捂着嘴發嘔。
方問黎臉色陡然一變。
他抽出帕子幫哥兒捂着嘴,順手撫着他後背。
掌心下的脊骨突出,哥兒像時刻繃緊的一根弦,長此以往不知道什麽時候要斷。
車夫聽見動靜立馬停車,陶青魚也掀開簾子跳下,直接蹲在路邊。
方問黎追出來,這會兒才看見他的臉色不正常。
“我這好好的車,小哥兒怎麽還吐在裏面了。”車夫抱怨。
馬車不是他的,是他們馬車行的。他吃飯的家夥沾了污穢,還怎麽拉客。
“抱歉。”方問黎眸色寒涼,道歉的話卻聽得車夫氣勢一收。
馬車不能坐了。
方問黎将車錢付了還補給車夫一點洗車錢。
他想讓車夫回去再叫一輛馬車來,但手腕卻被哥兒緊緊握住。
“不用了。”
握住方問黎的手心發燙。
“那還叫不?”車夫問。
方問黎點頭。
周遭沒了人,看陶青魚已經吐不出其他,方問黎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
熱得有些不正常。
“生病了。”方問黎看着他。
陶青魚站起來,卻突然感覺天旋地轉。即使閉着眼睛這感覺也沒消失。
連日奔忙加上冬季天寒,身子遭不住,積壓到現在生病已經是他底子打得好了。
陶青魚腦中混沌着,站不住身子想蹲下。但手被扶着,他沒法子,只能腦袋往方問黎身上一栽。
方夫子穿着長袍很是斯文,真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但藏在衣服下的肩背卻是寬厚,肌肉微彈帶着體溫,極為舒服。
方問黎下巴擦過哥兒柔軟的發,身子僵住。
好一會兒,才漸漸放松。
垂眸看人迷糊靠在自己肩膀,他單手虛虛摟住人的腰,解開身上剛剛在家裏拿的披風将哥兒裹嚴實。
“馬上就好。”
鼻尖缭繞清香,淡淡的很好聞。
陶青魚閉着眼睛,不知不覺就沒了意識。
*
陶家。
臨近中午,家裏來客了,不好不做些菜招待。
方霧招呼:“孟嬸,中午就留家裏吃飯。”
雖拿不出什麽好的,但陶家也不是沒有規矩的人家。家裏水缸裏還有些小鲫魚,再殺一只雞也不算磕碜。
正好家裏人這些日子沒吃到什麽油水,跟着補一補。
“那就叨擾了。正好我帶了些東西,一塊兒煮了吃。”
她這一提,沒打算收禮的陶家人才知道她帶來的東西除了補品,其餘大包小包的都是吃食。
米面就算了,居然還帶了現成的雞鴨跟豬肉。
看她指揮着随從一點一點往竈屋裏拿,陶家人驚呆了。這瞧着不是送禮,是送貨。
“這哪裏使得。”衆人趕忙去攔。
孟氏拉開方霧跟楊鵲,笑道:“都是一家人,什麽使得不使得的。”
陶家人:什麽時候又成了一家人了?
孟蘇靜把方問黎當自己人,為了他的終身大事可是費盡了心力。
她原本想着東西送了坐一會兒,只給陶家人留下個好印象就行。但誰知跟陶家人聊着聊着,竟也喜歡上了與他們這般單純的相處。
那縣裏的婦人們日子雖好,卻處處攀比。
又或是看中了他家老伴的關系想塞幾個學生進書院,常常登門。
待在那裏日子久了,也煩悶得很。
等以後老伴不教書了,倒是可以在鄉下買個房子也這般住着。
這廂推來推去,到底是陶家人推拒不過,只能将她帶來的東西做了。
廚房裏,依舊是方霧掌勺。
不過原本該楊鵲燒火的活兒卻被孟氏搶了先。
“您這衣服……”方霧無奈。
老小孩老小孩,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孟氏竟與自家婆母一個年紀,方霧就不知怎麽拒絕她這些要求了。
孟氏:“衣服而已,髒了洗就是。從前在家時不也是圍着竈臺轉,你們也別跟我客氣。”
陶家屋子雖是茅草屋,但收拾得都整潔。竈屋的竈臺上每次做飯都擦拭,油污都少。
方霧洗鍋,楊鵲、宋歡就備菜。
堂屋裏爺奶累了,幾個小的就跟着回屋。至于躺着的那兩個漢子,自有他們最小的兄弟看着。
竈屋裏熱鬧,孟氏邊燒火邊聊天。雖是第一次登門,但相處中也跟陶家人親近不少。
想到方問黎的事兒,她心底一嘆。
年輕人想得簡單,起初找她的時候是一心為己,只讓他過來達到目的就可以了。
但人與人的相處,還是靠着真心。
陶家人不知道方家是個什麽情況,也不明白方問黎的為人。陶家不提,她也該提。
“霧哥兒以前可知方從流那小子?”
方霧揉着白面,邊道:“我知他外祖是我娘家那邊的。”
“是,當年他家爹娘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我說點你們不曉得的。”
孟氏知方問黎性格,也知他是真認定了哥兒,所以這話在他家說得。
“他外祖是秀才,他幼時跟着外祖啓蒙。老頭子說他從小就聰明,好好培養定能有一番作為。”
“這本是喜事,但壞就壞在他親娘不辨是非,親爹又是個好名利的。這書,就是他讀不出來也得讀出來。”
方霧揉面的手漸漸慢了下來。
這個他們倒是不知道。
孟氏感慨:“後來他确實年紀輕輕成了秀才。會試也一考便過。”
“按理說他能進殿試,甚至我家老頭子說他……”
“哎!”
“他若真用了心考,三元及第也不是沒可能。偏偏到後頭,他卻死活都不願意了。”
說到這兒,孟氏臉上的笑容不在。
“他爹娘上書院鬧。從流那會兒明明才十五歲的年紀,心性異常堅定。說不考就是不考。”
“最後無法,他爹就想讓他退學。但我家老頭子看不過去,保住了這個學生。”
“他這日子也不好過。”方霧輕嘆一聲。
“可不是。”
孟氏往竈孔裏夾了一點柴火,又道:“後來的事兒,你們也知道了。他父母和離,各自成家。一個早已經不在鳴水縣,一個倒成了縣裏有名有姓的商人。”
“不過那小子跟他們斷了來往,不會對以後有什麽影響。”
“他今日的這些,都是他自己取的。我們看着他長大,也能保證他人品是絕對不出錯的。”
孟氏說着掏心窩子的話,方霧認真聽着。
他聽得出來,這是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也聽得出來方問黎對哥兒有意,且還不是臨時起意。
這般私密的事,除非确定結親,否則沒人随意拿出來說。
現在回想一下自家相公跟自己說的那方問黎認定了哥兒,似也不假。
方霧是過來人。
略微一想又明白人家過來一趟不單單是看望自家,定還是為着自家哥兒的親事。
他倒沒什麽抵觸。
這個時候雖不合适,但人家也沒明說。現在這般坦誠,只能說明方問黎有心。
可惜……若放在以前他定會撮合撮合,但如今還得他哥兒願意。
所以聽人說了這麽久,他只能笑面以對,說不出什麽保證的話。
*
周氏醫館。
周令宜見到來人詫異道:“你們怎麽又回來了,不會是小魚老板反悔不想來了?”
“看病。”
方問黎将裹得嚴實的陶青魚抱下馬車直奔屋內。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嘴上說着,該看還是得看。
……
陶青魚從迷糊中睜開眼睛,見是熟悉的醫館,立馬撐着手坐起。
“不用看。”
“已經看完了。”
方問黎坐在邊上的小凳子上。凳子矮,他那麽高的一個人雙腿曲折快抵着胸口,瞧着坐得委屈得很。
陶青魚鼻尖充斥着一股濃烈的藥味兒。抿了抿唇,嘴裏甜絲絲的,細品還有微苦。
連藥也給他灌下去了,怪不得身子舒服了些。
“謝謝。”
“喝點粥。”方問黎将小桌上的粥往他身邊推了推。
“我……”
陶青魚感覺到落在臉上的視線,到底是将碗端起。
方問黎看他願意喝了,起身出去。
周令宜坐在院中正吃得香,見他問:“你不來點?”
方問黎:“吃過。”
周令宜看他眼中的沉郁,嘆道:“你也別着急,小魚老板身體底子還好。就是最近心神耗費得厲害,以後好生養養就回來了。”
正說着,那邊屋裏陶青魚走了出來。
“周大夫。”
方問黎目光移到哥兒身上。
那衣服瞧着像挂在骨頭架子上的,空得不行。
“要走了?”
陶青魚點頭。
周令宜顧着吃飯,笑嘻嘻道:“走吧走吧,藥記得帶上。”
陶青魚要掏銀子,方問黎走到他身邊。“診金給了的。”
陶青魚一頓。“謝謝。”
他額頭汗濕了,臉上不正常的紅褪下,人瞧着像霜打了的草,蔫蔫兒的。
都這樣了,還不忘謝謝。
回想起他這一天不知道說了多少謝謝,方問黎神色淡淡。
他“嗯”了一聲,提步往外走。
陶青魚看着他手上滿滿當當的包裹,而自己兩手空空,稍微不自在地伸手去拿。
方問黎手一錯,将東西往馬車上放好。接着後退一步讓開位置。
陶青魚能隐隐感覺到他有點不不對勁兒,但有時候不該問的也別問。
上了馬車,外面的人也坐了進來。
陶青魚猜測他大概是待在外面冷了,無所謂地靠在車廂,随着馬車微微搖晃。
方問黎見狀,将帶出來的披風給他蓋上。
陶青魚背脊微僵,沉默着不動。
“病還沒好。”
“謝謝。”
也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車廂裏太過安靜,陶青魚下巴縮在暖呼呼的披風裏,搖晃着又慢慢睡了過去。
*
晌午過了,該吃飯的早吃完了。
陶家收拾了桌子,孟氏也打算坐會兒就回。
陶家位置偏,尋常沒多少人往這邊來。孟氏享受了一上午的安寧,正要告辭,竟看見好幾個婦人你争我搶,紛紛笑盈盈地沖着陶家來。
陶家院牆的籬笆不高,只擋了人半身。
那些人擦脂抹粉,頭戴紅花,還穿着一身喜慶衣服。走到院子外就招呼:“陶大夫郎可在?”
有人在外喊,也有人敲門。端的是一個比一個急切。
方霧:“諸位有事?”
宋歡看楊鵲急急忙忙跑去開門,一把逮住他的後領将人拉回來。
“急什麽,一個個穿得花花綠綠的,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的啊。”
楊鵲努努嘴:“你瞧。”
宋歡偏頭,就見一群幾個人笑呵呵地直接翻籬笆。
籬笆本來就是稻草、泥土混着砌起來的,不如磚頭好。加上上了年份一踩就撲簌掉渣,如何踩得!
方霧将門打開,門口的人瞬間擠了進來。
一個個臉上笑出花。手上卻你抓我,我拉你,動作如狼似虎就是要争第一。
“你們這是做什麽?”
方霧話落,手就被人抓住了。
“陶大夫郎,好事兒啊!我來幫小廟村關家小兒子說媒的。”
“哎喲!這就是陶大夫郎啊。”另一個精瘦婦人一屁股将人撞開,擠到方霧跟前。
“早就聽聞魚哥兒相貌是十裏八村頂頂好的,原來是肖了陶夫郎。我是喬家的親嬸子,給我家外甥來……”
“滾一邊兒去!”
方霧面前又換了一張笑呵呵的臉。“方霧啊,我是咱方家村的,方知可記得?他家想……”
一群人在這兒叽叽喳喳,方霧被吵得腦仁疼。
“行了!”他将腕上的手扒拉開。
“我家大郎才傷了,哥兒還不想成親。說媒也就罷了。”
這些人當中他以前見過不少,也是為如今同一件事兒,但哪次不是将自家哥兒貶得低低的。方霧對他們沒什麽好印象。
他面上客氣道:“各位回吧。”
一夥人高高興興來,就怕這便宜被人撿了。照着陶家如今的情況本以為勢在必得,誰知道人家居然看不上。
他陶家多大的臉!
“回?你陶家就是這麽待客的。我們遠遠來,茶都沒喝上一口就讓回,怎麽!瞧不上我們?”
方霧笑容落下。
“我不想動手。”
知道方霧什麽脾氣的同村人臉上一僵,又客客氣氣笑着道:“我們也是好心。”
“你家大郎就這樣了,日子還不得繼續過。哥兒總歸是要嫁人的不是?”
方霧态度堅決道:“我不賣兒子,也沒見哪家老子才從閻王爺那裏把命搶回來就急着嫁哥兒的。”
“你!”真是油鹽不進!
“就不留諸位了,走吧。”
一看方霧這态度,頓時有人氣道:“是是是,老子得病不急着嫁哥兒,那作何留了這位嬸子!”
“難道她說的人就好?你陶家貼了臉往上湊。聞聞這屋裏的味兒,你陶家都這樣了還不是大魚大肉地招呼!”
楊鵲:“你們說什麽呢!”
“難道不是?!”那媒人自以為占了理,氣焰更甚。
同來的人一看沒戲了,也不争了。譏笑着附和道:“就是,這不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媒人嗎?那以後陶家其他哥兒要找人說媒,可別巴巴地找我們。”
孟氏:“我不是來說媒的。”
瘦一點的媒婆手往腰上一叉:“你當我們眼瞎!”
“今兒上午你穿着一身紅往陶家門外一站,還把魚哥兒攔住了。不是說媒是什麽!真當我們這麽些年的媒婆白做了?”
孟氏一愣。
眼中迷惑閃過,轉而瞬間清明。
好啊!
這小子算計都算到她身上了。
怪說要她穿一身紅呢。
之前攔住哥兒說的那些話是他叮囑的,她還以為就演着這一場戲呢。本想着後頭當個長輩好好幫他跟岳家打好關系,沒想到自己也身在其中。
“這鬼小子!”孟氏低罵。
陶家幾個媳婦夫郎看人準。見孟氏的反應,加上之前的相處,心裏對她跟方問黎還是有好感。
雖然早明白她有牽和的目的,但人家不明說。
比較跟前只知道嘴上嚷嚷的這一群人,高下立見。
馬車走在村中路上,見快到地兒了,方問黎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也沒動。
這一路上,他一遍一遍地用視線描摹哥兒的眉眼。看不夠似的,越看精神愈發的好。
等到了陶家的那條小路,馬車實在走不進去。方問黎才輕輕戳了戳陶青魚的臉。
陶青魚一動,又往他肩膀埋。
方問黎唇角微翹。
“小魚。”
陶青魚蹭着腦袋,忽然頓住。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他瞬間起身,匆匆拉開簾子跳下去。
腳下踉跄,好在攀住車廂穩住。
方問黎側頭看向自己肩膀,沒有管那一處的褶皺。拿了東西,兩人一同往陶家去。
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鄰裏鄉親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了。
走到陶家院門,兩人聽見一聲憤懑地怒喊:“你家哥兒這下攀高枝了!陶家傲氣!幹脆啊,全家一起搬縣裏去吧!”
陶青魚一把将門推開。
“咚——”
所有人齊齊看來。
陶青魚白着一張臉,但氣勢尤盛:“狗叫什麽。不在自己家看門,跑我陶家來逞威風!”
那說話的人怒不可遏。
正要反罵,卻在看見陶青魚身邊的方問黎後徹底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