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臘月十六。
周家托媒人上門提親,方問黎作為兩人的見證者,也跟着一起。
兩家人早已經合計過,這婚事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随着媒人一起來的,還有周家送的獸皮和大雁。
媒人執大雁問哥兒名字,出生年、月、日、時,便以送回男方占蔔吉兇。
秦家将早已經準備好的秦竹的生辰八字以紅紙包裹,送到媒人手上。
媒人喜滋滋地帶着秦家交托的東西走了,方問黎沒有再留的理由,也打算跟着離開。
一群人行至大路時,忽然聽到村中砰砰作響的鋤地聲。方問黎一眼看見竹林裏的哥兒,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媒人只看他一眼,笑了笑離開。
這一遭,是為周家提親,也是為周大郎君這朋友牽個線。
結果一路走來這人卻沒半分表示,認認真真做着周家的代表,倒讓她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這會兒倒是有緣分,出村的時候給遇見心上人。
媒婆也沒招呼他,只帶着送禮的人走了。
*
村裏的竹林有很多,繞村成片成片地長。每一叢竹林看似沒人管,但實際上都寫滿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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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魚想着快過節了,什麽東西都賣得上價。趁着這會兒還有空就出來挖一挖冬筍,到時候賣魚順帶擺上,也能多掙個幾十文。
他帶着弟弟們摸到這片偏遠一點的竹林裏,正好挖出一個胖乎的。
随手往背簍一扔。
咚的一聲,準頭差了些,筍子沿着坡地往下滾。
陶青魚正要追上去,就見那胖筍子落到了一人手裏。
那手修長,比玉還潤,又白得出其。青筋如藤蔓纏枝,若隐若現,莫名色.氣。
只一瞬間,陶青魚被吸引了所有注意。
不過觸及那一個能敵幾文錢的大胖筍,他搖了搖頭立馬回神,道:“那是我剛剛挖出來的。”
方問黎看他這護食樣子覺得好玩兒,慢悠悠道:“我撿到了,是我的。”
“你這人怎麽不講……方夫子!”
男人曲腿上坡,陶青魚也看清了他的臉。
方問黎沖他揚唇,随手将筍子扔簍子裏。“小魚老板。”
“……方夫子怎麽在這兒?”
陶青魚其實想問:怎麽哪哪兒都能遇到你。
方問黎拍掉手上的泥土,道:“周家請我幫忙。”
“是阿竹的事兒吧。”
“嗯。”
“那你來辦事兒的怎麽跑到竹林裏來了?”
“看見你在,過來找你。”
“事兒不做了?”
“做完了。”
一問一答,順溜得不行。
方問黎站在斜坡下面一點,難得平視哥兒的臉。
興許是剛剛挖了筍子,哥兒的臉透着一抹紅。他唇微抿,眼睛不安地轉動,應當是沒話了。
方問黎不想為難他。
正要開口,邊上小家夥忽然叫道:“呀!哥夫!”
青芽扔了手裏的小鋤頭就沖着方問黎跑來,他跑得跌跌撞撞,跑近了後小手一張,半點不生疏地撲在人家大腿上。
其他幾個弟弟聽見叫聲,轉頭一瞧。
“方夫子來了。”
“來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看咱大哥哥呗。”
青苗撓撓頭:“他不是讓我們問大哥哥願不願意嫁給他嗎?”
青嘉拿開他的髒手,道:“你放心,青芽會說的。”
果然,話音剛落,就聽小哥兒糯叽叽大聲道:“哥夫,哥哥說不願意嫁給你,但是願意娶你!”
竹林裏,奶娃娃的回聲飄蕩。
方問黎偏頭看像已經驚得僵住的陶青魚,壓下睫毛淺笑。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大哥哥親口說……唔唔唔!”
“小祖宗,你閉嘴吧你。”陶青魚尴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問黎頭一次,輕輕用手指碰了下小孩看起來肉嘟嘟的臉蛋。
“入贅而已……也不是不可以。”
“方夫子!您說什麽呢!”陶青魚驚恐。
方問黎心裏失望一閃,無奈笑道:“開玩笑的。”
雖然沒成,但當提前讓哥兒有個心理準備了。
“可要我幫忙?”
“哪裏用得上您老人家。”陶青魚心砰砰地亂跳。早知道在酒樓就不回答這小不點的話了,真是個小喇叭。
說什麽他都能給你喊出來。
方問黎一個男子,在林子裏與哥兒呆久了會惹閑話。他雖然不舍,但還是道:“既然不用幫忙那我就先走了,到時候去小魚老板那裏買竹筍。。”
“走吧走吧。”陶青魚飛快擺手。
哥兒在趕人。
意識到這一點,方問黎眼中的笑容散了。
“方夫子再見。”陶青魚又順嘴道。
撲哧一下,眼中被掐滅的光又重新亮起。方問黎也道:“小魚老板再見。”
說完,他随後就離開了。
“大哥哥,要請客人到家裏坐坐!”青芽在後面急得跺腳。
陶青魚捧着他的小臉一擠:“誰教你那麽喊的,誰叫你把那些話說出來的!你個小娃娃嘴巴怎這麽能說呢!”
“……錯,錯了。”青芽扒拉他的手。
“認錯也沒有用。”
陶青魚松開小崽子,也不知道為什麽身上像毛毛蟲在爬一樣,各種不舒坦。
他悶頭挖筍,一找一個準。不一會兒,背簍就裝了一半。
這一片林子裏全是他挖出來的坑,甚至還抓了一條無辜的正在冬眠的蛇。
“走,回家!”
“嗷。”
大哥哥好像在生氣,小娃娃們只能聽他的。
沿着坡地回家,剛踏上竹林外面的路,就看到另一條林間小道裏出來的尤家人。
陶青魚腳步一頓。
“噓——”
陶青嘉立刻拉住兩個弟弟,跟着縮在自家親哥後頭。
“大哥哥,做什麽?”青芽悄悄問。
“青書,你背着筍子帶弟弟們回去。”
陶青書:“我跟你一起。”
“行,那你先帶他們走。”
陶青書點點頭,拉上幾個小孩就回家。
陶青魚看尤大夫妻倆繞着屋後走,默默将手上的麻袋晃了晃,悄悄跟了上去。
等看到尤家人進屋,陶青書也找了過來。
“青書,這個扔進去。”
“蛇啊?”
“又沒毒,當是給他們送肉了。”
陶青書不是第一次跟在陶青魚身後做壞事,他感受到麻袋裏已經在動彈的蛇,咽了咽口水,随後踩着石頭悄悄從茅屋的梁柱縫隙中放下去。
呲溜一聲,那條蛇正正好落在了夫妻倆的被子上。
陶青書縮着身子湊近,眯眼看了看。
陶青魚用氣聲問:“爬走了沒?”
那蛇也不知道是被摔懵了還是沒完全從夢中清醒,愣了一會兒,才動彈起來。
“動了。”
陶青書從石頭上下來,有些膽寒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鑽被窩裏去了。”
陶青魚捂嘴一笑,沖陶青書招招手,兩人一同回去。
一回家,陶青魚還滿心期待着後面的好戲,結果進了家門就聽青芽那小哥兒趴在他小爹爹懷裏,将方問黎的事兒直抖了個幹淨。
包括上次在布坊的事兒跟剛剛的事兒。
小哥兒的聲音那才叫好聽,嫩生生的,跟撒嬌似的又甜又糯。
就是聽得他這個大哥哥心梗得慌。
陶青魚一巴掌捂着額頭,腳下默默轉個彎兒打算在外面玩玩兒再回去。
結果方霧将他叫住,家裏爺奶也看着他。幾個叔叔雖不言不語,但眼睛裏閃動着好奇的光。
陶青魚只能一步步挪進家門,腳步略顯沉重。
“小爹爹,叫我什麽事兒啊。”
方霧抓住他的手将人摁在身側,問道:“咱家青芽是不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陶青魚苦哈哈:“……是。”
青芽的兩個爹都在,他能說不是嗎?
“那青芽剛剛說的事兒就是真的咯。”
還“咯”,他小爹爹此時的心情是有多好?
陶青魚:“這……他又不懂,也不能全信對不對?”
方霧看哥兒眼神躲避的樣子,忽然快速問:“方夫子好不好看?”
“好……一般。”陶青魚險些咬了舌頭。
“哦~”
“爹爹啊。你別哦了,哦得我心慌。”
方霧:“是個夫子,說明條件還不錯。長得和你眼,看你是樂意的。小爹爹也不是那棒打鴛鴦的人。你只說說,人品如何?”
家裏其他人豎着耳朵聽。
陶青魚無奈地呵呵兩聲。
“小爹爹,沒你想的那回事兒。”
“是嗎?”
作為一個過來人,方霧如何不知道一個男子三番五次地湊到一個哥兒的面前是什麽意思。
但人家有意思,可自家這個,好像都沒有開竅。
這般想想,又有些愁。
“不管其他,爹爹就問這一個,人品如何?”
其他長輩也跟着點點頭。
人品很重要。
陶大郎見過方問黎許多次,此時看自家夫郎的态度,腦子就跟那忽然通了似的,立馬明白了過來。
仔細回憶以往每次見到方問黎的場景……怎麽跟他在成婚前見到夫郎一模一樣。
情緒能克制,但那股喜歡是能透過眼睛展現出來的。
那自家哥兒呢?
可喜歡?
陶青魚一人說不過十張嘴,求助他老爹,他爹卻一臉老實地看着他。
陶青魚最終也只能揣着手,如實道:“接觸不多,還行。”
“回答完了,可以散了吧?”
方霧一笑,眼角幾絲皺紋顯得他溫柔極了。他摸摸哥兒的發,道:“問完了。”
陶青魚卻好似聽他說:滿意了。
這要怎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