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協議
協議
Chapter 45
男人滿是侵略的目光從女孩秀麗的眉眼一路掠奪至微張的唇瓣, 克制地停頓幾秒，又略帶慌亂地回正，黑眸被欲念浸染, 渾身僵硬，不見半分方才逗人時的自在, 橫在蘇檐雨腰上的手臂青筋疊起, 隐隐的和自己較着勁。
沈梵桉盯着她，滾動喉結, 聲音啞得不正常：“我錯了。”
蘇檐雨還沒從心動的眩暈中緩過神, 眼眸漫上水色, 聞言愣了愣, 茫然地“嗯？”了聲, 像一只懵懂的小動物, 乖巧到令人心顫。
沈梵桉深吸口氣, 稍稍別開對視的眼, 耳尖迅速爆紅，非常顯眼：“沒有小李和小陳，都是逗你的, 別生氣了。”
沈梵桉這是在跟她道歉嗎……
意識到這一點，蘇檐雨的心跳又滞了一下, 她低下頭，長睫顫如蝶翼, 從脖子紅到了臉頰, 最後那點怒意也煙消雲散。
“知，知道了……”
她攀住男人的肩膀, 後知後覺地感到別扭，坐着的地方越來越熱, 也不知道是誰的體溫在急速升高，她下意識動了動腰，想從他身上起來，可腰上的胳膊卻猛地收緊，緊接着耳邊響起沈梵桉帶着命令意味的低沉嗓音：“別動。”
蘇檐雨僵住，手指蜷緊，将男人一絲不茍的西裝抓出褶皺。
沈梵桉上半身微微前傾，雙手環住女孩的腰肢，下巴擱在肩頭，全身都緊繃成了一張蓄勢待發的弓，無奈又自嘲地沉了口氣。
他不想讓她走，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可此時此刻這個抱坐的姿勢對他倒成了折磨。
“好累，讓我充會電。”沈梵桉撒謊道。
這句話卸下了蘇檐雨的所有掙紮，她乖巧地一動不動，烏眸不好意思地四處亂瞟。
二人貼得太近，男人蓬勃的力量感此刻無比具象，将她包裹其中，溫暖又極具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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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和他這樣親密無間地牽手擁抱，哪怕沒有愛意，但能讓她感受到，他在。
他就在她身邊。
這就足夠了。
偌大的空間靜悄悄的，唯有彼此的心跳是唯一證明時光還在流動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蘇檐雨輕聲開口打破沉默：“哥哥。”
沈梵桉閉着眼，思緒漸漸平複，啞聲嗯了聲。
“除了我，之前還有被你帶到過這間辦公室的女人嗎？”
她知道她沒什麽資格問沈梵桉這些t，男人也沒必要向她坦白過往的情史。
快三十的人了，自身條件優越，又在名利場沉浮，怎麽可能沒有過感情經歷呢。
可她還是忍不住，忍不住窺探她不曾參與的，少年成長為男人的這些年。
“沒有。”沈梵桉清楚她在問什麽，扯唇輕嗤，聲音懶懶的，“你是第一個。”
聞言，蘇檐雨并不覺得開心。
只是第一個被他帶進辦公室的女人罷了，又不是第一個女人。
女孩慢吞吞地“哦”了聲，心情萎靡。
沈梵桉略一挑眉，拉開二人的距離，淡淡地望着她。
蘇檐雨垂頭耷眼，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剛要開口解釋一下，卻被敲門聲打斷。
空氣稍凝，氣氛被破壞，蘇檐雨陡然清醒，忙從他腿上站起來，她打算回去坐好，可男人卻還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不解地看向他，沈梵桉擡眸，眼神晦暗不明，滿是蘇檐雨看不懂的深沉。
他的指腹重重撚了撚她的手背，甚至有點疼，随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你是各種意義上的，第一個。”
蘇檐雨微愣，陷進男人深邃的眼眸中，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許久得不到回應，門外的韓肖文又敲了兩下門板：“沈總！外賣到了！”
沈梵桉輕啧一聲，松開姑娘的手，冷聲道：“進來。”
韓肖文打開門走了進來，手裏拎着外賣的保溫袋。
門開前，蘇檐雨就快速回去坐好了，像做了什麽壞事一般，腰杆板正，臉頰緋紅，不敢擡頭。
“東西放下你就走吧。”沈梵桉面無表情道，氣壓明顯降低。
韓肖文應了聲是，将吃食輕輕擱在桌上，轉身關門離開。
沈梵桉伸手拿過外賣，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頓時，牛肉生煎的香氣飄了出來，溢滿整個空間。
蘇檐雨空虛的肚子瞬間被勾得咕咕直叫，她湊上前揚起臉賣乖似的笑了笑，杏眼亮晶晶的：“餓了。”
沈梵桉掃她一眼，淡漠的臉上再次浮起笑意，他揭開盒子，将還冒着熱氣的生煎和小馄饨放在姑娘面前，又貼心地幫她拆開餐具。
“慢點吃。”
蘇檐雨彎了彎唇，用腕上的皮筋把長發紮起來，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和微微招風的耳朵，下颌緊窄，馬尾清爽，幾縷不聽話的碎發落在鬓邊，整個人靈動得如同不谙世事的精靈。
姑娘小口地吃着，動作很斯文，一點也不做作。
沈梵桉靜靜地欣賞着她，一言不發，眼神卻濃得像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往日最讨厭辦公室充斥食物的味道，可現在卻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種雙标的态度最近時常在他身上出現。
“還剩兩個生煎，我吃不完了。”
馄饨吃了個精光，六個生煎蘇檐雨消滅了四個，她忙了一天，中午就吃了根巧克力墊肚子，本以為能全吃掉的，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飯量。
“給我吧。”
沈梵桉本想說吃不完就算了，可話鋒一轉，他伸手接了過來，在姑娘詫異的眼神中将她剩的生煎塞進嘴裏。
規矩被打破太多次，他已經習慣了讓蘇檐雨成為他的特例。
收拾好餐盒，終于進入正題。
沈梵桉将一份黑色文件夾遞到蘇檐雨面前：“這個，打開看看。”
蘇檐雨放下熱牛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後翻開文件夾。
映入眼簾的“婚前財産協議”六個黑體字。
呼吸霎時停滞，蘇檐雨愣住。
這是……什麽意思？
确定好婚前財産分割，以防萬一哪天他倆離婚了，她在錢方面跟他掰扯不清麽？
他不會以為，她是因為錢才跟他結婚的吧。
想到這個，蘇檐雨臉色微微變白，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泛起絲絲的脹痛。
沈梵桉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兀自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一段婚姻如果只靠一方付出是不會長久的，不管怎麽樣，對你來說嫁給我都是虧本的買賣，萬一哪天我倆離婚了，或是我做了什麽對你不好的事，只要你想離開，有這個協議在，你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重新開始。”
男人的話語聽着“體貼”無比，可落在蘇檐雨耳朵裏卻實在殘忍。
她攥緊紙張，指骨因為用力而泛起白色，一顆心猛地墜入谷底。
沈梵桉的意思很明确。
他對她沒感情，所以不吻她。
結婚只是因為沈老太太，怕她婚後忍受不了，最後二人以分開收場。
為了彌補她的“青春”，用錢來保障她離開他的生活。
看似給了顆定心丸，可實際卻給二人的關系提前判了死刑。
他明明知道的，她喜歡他。
有錢沒錢都喜歡他。
還真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不讓自己經受一點點的風險。
她的愛就是這段婚姻的風險因素。
蘇檐雨眼前逐漸漫上霧氣，扭曲了紙張上刺眼的黑字，她蹙了蹙眉，眼角彎起一個僵硬苦澀的弧度，鼻音濃重道：“好，我簽。”
說罷，也不管協議上的具體條例是什麽，抓起筆就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梵桉見狀眉頭皺起：“不看看麽？”
蘇檐雨紅着眼，笑容破碎：“你辦事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那麽大方一人，不用看就能知道一定是很多很多的錢。
用錢就能買來他自以為是的給予她的安全感。
何樂不為呢。
盯着女孩紅透的雙眼，沈梵桉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胸口憋悶不已，他擰緊了眉，沉默片刻淡淡道：“假如我倆離婚了，我們婚姻存續期間我的所有收入都會分一半給你，包括不動産，以及從我手中分出百分之七的集團股份轉到你名下，下半輩子靠分紅就能過得非常好了。”
他甚至都沒将孩子這一因素考慮上去。
因為他下意識就覺得二人不會有孩子。
男人說了什麽蘇檐雨都沒聽進去了，她面色慘白，剛才吃進去的食物忽然有了上湧的沖動，惡心不已，蘇檐雨恍惚地抓着包站起身就要離開：“簽完就沒事了吧，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沈梵桉心口一窒，見她這樣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我送你。”
他跟上扶住她的肩膀，卻被蘇檐雨不動聲色地躲開。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不麻煩你了。”
她倔強地不去看他，怕眼淚沒出息地墜落，那樣會顯得她非常卑微與矯情。
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嫁給喜歡了這麽久的人，還能得到那麽多補償，她還要奢求什麽呀。
思及此，蘇檐雨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咬緊唇瓣，腳步踉跄地朝門口走去，手搭上冰冷門把的剎那，身後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蘇檐雨。”
蘇檐雨呼吸一頓，背對着他，積攢的眼淚驟然滑落。
腳步聲漸近，最後在身側落定，蘇檐雨僵硬地垂着眼，沒有動作。
沈梵桉察覺到她在難過，可具體在難過什麽卻不得其法。
簽這份協議是在保障她的權益啊。
“這個，早就想給你了。”
沈梵桉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只精致的絲絨盒子，遞了過去。
蘇檐雨吸了吸鼻子，沒動。
脾氣真倔。
沈梵桉無聲嘆了口氣，将盒子慢慢打開，霎時，耀眼華麗的粉鑽寶石出現在眼前，水滴形狀的鑽石碩大無比，剔透又瑰麗，看一眼就不舍得移開視線。
蘇檐雨一怔，擡起淚涔涔的杏眸可憐巴巴地望向他。
沈梵桉無奈地扯了扯唇，将寶石戒指拿出來，牽起蘇檐雨的左手，緩慢而堅定地戴在她的中指上，聲線低磁：“上次的求婚太匆忙，連戒指都沒有，現在補給你。”
“知道你喜歡粉色，特意選的粉鑽，果然很配你。”男人唇角的笑，滿意中又帶着點微不可察的驕傲。
感受到手指上沉甸甸的分量，蘇檐雨囔聲拒絕：“這一看就很貴，我不要。”
沈梵桉卻不容置疑地包住她的手，強勢到令人心顫。
他盯着她的眼，神情認真：“你是我的妻子，還比我小這麽多，嫁給我并不輕松，往後要承受的并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他是沈氏的當家人，不是尋常普通的丈夫，他得讓蘇檐雨明白其中的利害，不能光靠喜歡。
愛情這東西，在豪門裏，是最經不起打磨的。
“這不單單是一枚簡單的求婚t戒指，也代表着我看重你，認定你就是我選中的女主人，這樣別人才不會輕視你。”沈梵桉擡手溫柔地擦去蘇檐雨眼角的淚，語氣像在哄孩子，“我懂你不喜歡将感情和利益扯在一起，可我的身份注定了無法随心所欲。”
蘇檐雨怔住，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高大淡漠的男人。
忽然，那股在車庫時就生出的心疼開始蔓延。
是啊，沈梵桉的成長環境注定了他做萬事都不能放肆。
包括感情。
“很漂亮。”沈梵桉像欣賞藝術品一樣把玩着她的手，目光竟有些缱绻，低低地誇道，“我的小雨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