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慕笙這輩子從席峻身邊跑走過兩次。
一次在16歲,一次在25歲。
第一次時,遭遇滅頂之災,還不具備任何生存能力的她被親戚從他身邊帶走,他沒有挽留,後來再遇時,初初18歲,而正是這次再遇,改變了她以後一生,也讓她在往後的所有餘生裏,再也脫離不了他。
那天,是3月初,晚上7點。
梵路街街燈明晃亮如白晝,一片喧嘩。
兩個穿着私立高中校服裙的女孩子,手拉手快速穿過人群,狂跑向街頭右側一家裝修奢華又複古的高檔休閑茶廳。
黑色的英倫校服,內搭白色的襯衫,短款黑色百褶裙,套着白色中筒襪的纖長雙腿,随風甩動的馬尾辮。
從人群裏穿梭而過,給行人留下一串躍動得青春氣息。
終于跑進了茶廳,面對進進出出的服務生和顧客,兩個渾身上下都透着青澀的女孩子相觑一眼,立刻貓着細細地腰肢,避開正廳的人,一路如做賊一般閃進靠近後門的一間員工休息室。
她們來遲了。
“哎呀,好險,我們遲到的話今晚的兼職是不是要黃了?”一進休息室,鎖好門,陳果兒立馬拍拍自己的胸脯,壓壓驚,随後甩甩馬尾辮,換個俏皮地語氣說道:“嘿嘿……長這麽大,今晚這兼職最刺激!”
對于陳果兒,這種打工确實是瘋狂又刺激,她不差錢,當慣了被人衆星捧月般捧在手心的大小姐,總有膩的時候。
但對于沈慕笙,她真的‘缺錢’。
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她要上大學,目前以她的成績,考任何重點大學都是沒問題的,只是……一旦她考上,離開家裏,就得面臨各種生活費,她并不能伸手問‘家’裏要錢,要了應該也不給。
而兼職的錢……她要全部上繳。
她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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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就遲了一兩分鐘,他們應該不會說。”沈慕笙已經開始脫校服,亮晶晶又圓溜溜如葡萄一般的雙眼不停地眨着,在休息室銀色的吊燈下,像只靈動小鹿。
很難想象,從小被捧在手心的公主有一天會淪落到這樣?
為了500元,會穿性感暴露的裙子去服侍顧客。
“哦。”陳果兒明白地點點頭,開始學着沈慕笙麻利地脫身上別着‘常青藤私立高中’銘牌的白色襯衫,沈慕笙看她脫的一點都不扭捏,眼裏滿滿的糾結,“你爸知道你做這個,不要打死你?”她和她畢竟不一樣。
“沒關系的,我家老頭,最好哄的,哄哄就沒事。”陳果兒嘻嘻一笑,圓圓可愛的臉擠出大大的笑紋,“再說啦,我就做今天一晚的兼職,不會有人知道。”她們又不是出來‘援-交’,就穿個可愛女仆裝做服務員,怕什麽呢?
“我怕你……”沈慕笙還是有些擔心,一張精致的巴掌小臉都快扭曲到一塊了。
她怕要是陳果兒家裏知道了,鬧到學校,被學校知道,她就得被拎到校長辦公室訓話了。
陳果兒看她挺為難,很仗義地拍拍她的肩膀,說:“哎呀,放心好了,就算被逮着,我也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好吧。”
兩人磨蹭着穿戴完畢,茶廳的主管過來敲門,“你們換好沒?客人到了。”
“好了,好了。”聞言,陳果兒和沈慕笙兩人快速把自己的校服擱到一旁的桌上,開門。
主管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瞧見她們兩人,一雙細小的眼睛瞬間凝起了光,這兩個高中女生比先到的其他兩個學生妹質量要高,尤其是介紹來的這個叫沈慕笙的,甜美得像電影明星,而且剛剛滿18歲的身體,說豐滿還不足,但也不差,加上正值膠原蛋白巅峰期,皮膚一水的白皙細嫩,在光下就似可以掐出水滴來。
就算不夠豐滿,甜美又嬌嫩的模樣也足夠吸引男人的目光。
這麽好的資源,到時候貴賓間裏那位‘顧客’一定會非常滿意,老板吩咐過他,今晚有一個級別很大的貴客來,一定要伺候好。
要是這學生妹服侍的好,他也能讨得老板歡心。
“跟我來。”
“主管,我們是不是只要給他們倒茶就好了?不需要幹別的?”跟着胖主管往貴賓區的路上,陳果兒很天真地問道。
她跟着老爸去過市裏各種高檔休閑茶廳,知道這些高檔場所就算有漂亮的茶藝師親自斟茶,但不存在任何‘色-情或特殊’服務。
怕警察叔叔找上門,砸了招牌。
“當然,讓你們幹別的,我們也不敢呀!”胖主管瞧了眼乖巧跟在後面,不多話的沈慕笙,笑眯眯地繼續說:“小妹妹們,你們別擔心,我們是高檔場所,不是夜總會,不會讓你們這些學生做違法的事。”
“那就好。”陳果兒點點頭牽住沈慕笙的手,笑嘻嘻跟着胖主管上二樓貴賓區。
相比底樓的精致裝修,二樓可以用奢華來形容。
長長的複古通道,地面鋪着冷色系的反光多菱格大理石,通道盡頭擺着一尊約1米高的白色人體雕塑,兩側牆壁挂着一幅幅世界名畫。
胖主管先安排陳果兒,她服務的貴賓房,客人已經來了好一會。
安排好陳果兒,輪到沈慕笙,胖主管要立功,往通道最裏面那間貴賓間時,熱情地給她介紹服務的細則,比如客人喝茶的時候,她就待在一旁不要插嘴,茶水涼了,要主動給他們添置。
如果他們點了什麽菜點,主動去門口端進來。
等等。
沈慕笙要賺錢,所以特別認真地一字不落地聽着,生怕遺漏什麽,搞砸。
終于到了包間,胖主管推開那扇描金邊綴着荷花圖案的移門,“進去吧,茶水,服務員已經端進去了,你只要負責給他們倒。”
沈慕笙往包間內瞧了眼,裏面的燈調了暗光,不是很亮甚至有些幽暗,空氣裏隐隐地有類似檀香的香味,飄出來,鑽進她的鼻腔,沈慕笙忍不住吸吸鼻子。
好香。
沈慕笙在門邊站了幾秒,有些緊張,這兩年在舅媽安排下,她做過各種兼職,家教、奶茶店小妹、發傳單等等,但今晚這種暴露的‘女仆’裝兼職,還是第一次,縱使她再怎麽歷練過,到底剛剛滿18歲,骨子裏還是小女生,很生澀很乖寶寶,舔舔唇,脫了鞋子,進去再輕輕關好門。
包間內光線雖然不足,但非常寬敞。
風格仿照古代唐朝宮廷風,米色針織榻米,中間擺一張檀木矮桌,榻米一米開外有一彎很淺的人工池,池內飄着幾朵粉色和白色相間的荷花。
就在沈慕笙認真地欣賞包間內景時,突然‘吱’一聲,包間內靠近荷花池的一側移門被人推開了,沈慕笙下意識回頭,卻在看到逆着背光門口站立的男人,電光火石間,她渾身就僵住,眼睛瞪得大大,一動不動看着站在光影裏的男人。
門旁的男人只穿了一件簡潔幹淨的白色襯衫,領口解開一粒扣子,露出有肌理的一點鎖骨,在不強的光線裏,眉眼俊冽,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讓人不容侵犯,一如那年,他拉下白色口罩看着她的那刻,像一盞指明燈點亮了她以後所有的歲月。
沈慕笙呆呆地看着門口的男人,身體的血液如同倒流的泉水,不斷地翻騰,開始湧向她胸口,讓她倍感透不過氣,下意識想問一聲:‘席叔叔怎麽是你?’,但還沒開口,就被他一句話直接堵了回去。
“你是……傅艇派來的嗎?”原本站在門口的男人,身形微微搖晃地扶着移門門框将門關上,嗓音一貫地清醇,但聽着氣息不穩,慢慢逼向站在一旁的沈慕笙,沈慕笙被他突然逼近,緊張地吓了一下,雙腿下意識就往後退,怎奈剛退兩步,就被身後的牆堵住了退路了。
于是,她只能屏住呼吸眼睜睜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壓向她,但壓過來的時候他并沒有逾越,雙手屈撐在她兩側,低下頭,就着昏暗的光線,用更不穩地氣息繼續質問向眼前這個用一雙似蒙着水霧般眼睛看着她的女孩:“是他派你……過來的嗎?”
包間內袅袅檀香萦繞,香得人昏昏欲睡,包括他靠得太近後,噴在她臉上的薄薄溫軟氣息,熟悉又悸動,讓沈慕笙的臉瞬間如燒起來一般,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臉色不似正常人一般,像是喝醉般地又像在強忍着什麽一般看着自己,剛才一秒,她還擔心他會認出她,所以想過馬上跑走,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那種穿得暴露在這裏服侍客人的壞女生。
如果是正常狀态,他能認出她,她并不會跑開。
這會,她穿成這樣,不行。
還好,他看起來像是喝醉了?
“我不認識他。”沈慕笙怕自己看他太久,會亂了方寸,迅速收回視線,低下腦袋,用極低極細的聲音回道。
“是嗎?真的不是他……”清醇的嗓音從頭頂緩緩落下不過一秒,移門突地‘吱’一聲再度被人推開,緊接着一個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快速進來,走到他們身後,扶住席峻,略着急地說:“席總,記者馬上到了,我們快走,不能被他們拍到你和一個高中援-交生待在這。”
“嗯。”席峻收回手,有些意識不清地看着被他‘吓’得貼在牆邊的女孩,房間光線很暗,但隐隐看着似乎很面熟?但這會他腦袋被藥物控制地實在混沌得厲害,想不起來。
何況外面有記者,他不能久留,今天被傅家人擺了一道,是他大意了。
就這樣看了幾秒沈慕笙,席峻便在助理的攙扶下快速離開包間,而留下沈慕笙一個人心情複雜又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口。
剛剛那個男人說她是援-交,她根本不是。
就在沈慕笙糾結這事時,很快有一幫記者湧進來,舉着相機拍照,甚至還有人問她是不是和EO藥業的席總在這裏交易過?
沈慕笙看着不斷閃眼睛的光以及這些記者尖銳的提問,才後知後覺大力搖頭否認,随後低着腦袋不敢再包間多待了,快速跑了出去。
她大概明白了剛才怎麽回事,今晚,真的差點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