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他非要收我為徒

第15章 凡仙

凡仙

也就是說，他還要再日複一日地接着練下去，等打通氣脈後，才可以開始正式地學習這套劍法？

葉渺聽明白了，而後又問：“師父，那我為什麽每次練完都會覺得很累啊？”胳膊甚至都要酸得擡不起來了。

“這個啊。”葉知微笑着說，“可能是你力氣不夠啊。劍是有一定重量的，初學者持劍自然會感到累。”

葉渺又覺得葉知微在逗他，可他師父又明明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葉渺就又問葉知微，說那他以後要怎麽辦，葉知微依然笑着說：

“自然是繼續練。等你把這個劍式練上百遍，千遍，還怕劍會不穩不成？”

葉渺心想他好像沒有提到劍穩不穩這種事。他用手指捏着劍譜的紙頁，垂着眼不說話。葉知微看他情緒不太高，微微俯下身子，歪着頭與他平視，關切問道：“怎麽了？”

葉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師父，你能演示一下這套劍法嗎？”

他說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葉渺心裏有點難受，不是因為師父連演示一套劍法都不肯，而是因為，葉渺自從踏入這座山上起，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座山本身的問題。

遇到葉知微是葉渺人生的一個小小的轉折點之一。從這以後，在方寸山上，在葉知微手中，另一個與凡塵人間截然不同的世界的面貌才開始在葉渺面前徐徐展開。而時過境遷，起初的新奇感逐漸褪去後，葉渺才後知後覺地在心裏想，方寸山到底是什麽？葉知微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麽要收他為徒？這裏又為何荒無人跡？

這些本該在最起初之時就被發現的問題，葉渺卻時至今日才遲鈍地發覺。長時間的沉默後，葉知微像是嘆了口氣，說出口的話語卻不似拒絕：

“當然可以，”葉知微說道，“不過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那是什麽時候？

沒等葉渺問，葉知微就又笑着告訴他：“也不需要等太久，最多三天。這幾日你暫且先把起手式給練熟了，三日過後，我帶你去個新地方？”

新地方？

葉渺短暫思索了一下，而後問：“是要離開方寸山了嗎？”

“當然不是。”

“好吧。”

葉渺估摸着這個“新地方”估計又是什麽幻境、秘境之類的，畢竟方寸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諸如此類的秘境了。這一日葉渺告別葉知微，回到家裏時，卻發現家裏空無一人。葉渺繞着這間小瓦房轉了又轉，而後才接受了葉安的确是還沒有回家的事實。

通常葉渺回家的時間剛好是葉安剛下工後不久，因而幾乎每日葉渺回到家裏都會有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飯菜等着他，像如今這般葉安回家比他還晚的情況幾乎是絕無僅有的。

葉渺皺了皺臉。近期裏似乎總是在發生一些平常的日子裏不會發生的事，或者說，那個詞是怎麽講的來着……意外。對，是意外。比如李先生睡過頭了，比如鎮子上來了一些外來的修士，再比如葉安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回家。這些都可以稱得上是意外發生的事情。

他分不清這些意外是好還是壞，但超出意料之外的事頻頻發生總歸還是不會讓人感到有多開心。葉渺沒有其他地方去，便一個人回到屋子裏，點了一盞燭燈，随便翻開了一本文集開始一個字一個字讀了下去。讀着讀着，葉渺把文集收起來，又拿出了被葉知微抽走後又還給他的那本《天地靈氣訣》，接着白日裏的進度接着看了下去。

這本東西與其說是沒落門派的功法，葉渺看上去更像是什麽招搖過市的江湖神棍寫的打油詩。書上倒也沒寫什麽很高深的東西，只在開篇寫出了什麽道家聚天地之靈氣的口訣，而後的一整本書都在解釋這個口訣的含義，以及如何按照這個口訣上說明的去做。

葉渺用手指比着，一個一個字地将這個口訣的內容默念出來：

“游思妄想莫紛紛，淨土能歸了悟真，不昧當前常內運，全憑洗滌在功深。”（注1）

葉渺正在費勁理解着，屋子的門便響起了被推開時的輕微的摩擦聲響。于是葉渺也顧不得什麽靈氣不靈氣的了，當即便扔下書小跑着迎了上去。

葉安一回到家就被弟弟撲了個滿懷。他穩穩接住葉渺，笑着問道：“渺渺怎麽啦？”

葉渺把臉埋進葉安的胸膛裏，被掩埋在布料裏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阿哥回來太晚了，我好餓。”

其實也不是很餓，他也并沒有依賴葉安到了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地步。只是這一日他也不知為何，遲遲見不到葉安無端讓葉渺覺得心裏發慌。葉安把葉渺從他身上扒拉下來，然後又牽着葉渺走到飯桌前，把手中拎着的食盒打開，笑着道：

“就知道你餓了。看看阿哥給你帶回來什麽了？”

葉渺就去揭這個食盒，而後很訝異地發現，這個食盒對于他們這種市民百姓來說可以說是滿漢全席。他一一把食物拿出來，熱米飯，筍尖炖牛腩，烤獸脊肉、鯉魚片、燒雞，還有一壺蘭花酒。甚至有些食物葉渺根本叫不出名稱，還是葉安給他一一辨認的。

葉渺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道：“阿哥，你這是發財了？”

葉安揉了一下他的頭發，笑着說：

“先前阿哥不是與你說了嗎？從江南來了一路去洛陽的商隊，如今剛好經過鎮子。我這幾天找上了鎮子上的商行，說明了有意一同前往洛陽，領隊已經同意了。今天剛好領隊的在玉樓春設宴，我跟他說我家裏還有一小兒，領隊的就給我包了這些，說別餓着孩子了。”

葉渺消化着葉安說的話，而後說：“這個領隊的聽上去是個好人。那阿哥，你是不是過些天就要跟着商隊進城了啊？”

葉安去洛陽，就意味着葉渺要被一個人扔下了。葉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糾結片刻後，問他：“的确是。渺渺，你如果一個人害怕的話，要不跟阿哥一起走？”

葉渺癟了癟嘴：“算了吧，我跟着上路只會給領隊的和別的大家添麻煩。阿哥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去找李先生一起住。再不行的話，我還有師父。”

對，葉渺心想。他還有師父。哪怕葉安要去到很遠的地方好多天都不回家，李先生又年歲已高不方便再去叨擾，他還有師父呢。

葉安又笑了笑：“渺渺很喜歡師父呢。”

“當然了，”葉渺說，“師父他很厲害，還會教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葉渺說着，突然冒出了一個別的念頭，脫口道：“阿哥，等有機會我想讓師父見見你。”

身為師父見見徒弟的家人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葉安卻有些猶豫。葉渺前不久還背回來一把寶劍，縱是葉安沒見過這種稀罕物，他也能從成色和材質上看出這的确是在凡間難得一見的仙器珍寶。聽葉渺說，這東西的來歷似乎也和他的師父有着不淺的關系。

若是如此的話，葉渺被這位仙人看上，大抵是不太希望葉渺在凡間還有別的過于沉重的牽絆了吧。

葉安笑了一下，沒有接葉渺的話，而是對他說道：“吃飯吧，渺渺。明日記得去看看李先生。”

葉渺沒明白看看李先生是件什麽值得特意拿出來說的事，畢竟他每天都會去看李先生。但他還是點點頭，和葉安一起吃了起來。葉安帶回來的菜有些過多了，他們兩個人一頓吃不完，又不舍得扔掉。于是葉渺思索片刻，拿着食盒跑了一段路，敲響了徐凜的家門。

徐凜也剛吃過晚飯不久，但也不妨礙他繼續吃。于是他們二人蹲在徐凜家的院子裏，一人嘴裏叼着一個燒雞腿。徐凜一邊嚼着，一邊含糊道：

“我最近發現了點有意思的事。你待會兒什麽時候回家？”

葉渺如實道：“天黑前就要回家了。”

徐凜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道：“那不就是吃完就要回去了嗎？”

“對。”

“好沒意思啊。”徐凜有些憤懑道，“你這些日子到底在幹什麽？每天都早出晚歸的，每次去敲你家門都沒人，想找你都找不到。”

葉渺想了想，覺得他在修仙的事應當也不是什麽不可言說的東西，于是便和他說了：

“我之前一直沒告訴你，我其實在山上找了一個師父，正在跟着他修仙。”

意料之中的，徐凜睜大了眼，難以置信道：“修仙？？我的天，葉渺，你好厲害，這種好事都能被你給碰上。這根本就是一輩子都碰不上的機緣啊！”

徐凜越說越激動，把手裏的雞腿骨頭一扔，幾乎要從原地跳起來：

“我去，我說真的，聽說有些世外高人收徒只挑資質上佳的好根骨和有緣人。深藏不露啊，你。”

葉渺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的，我就是運氣好，剛好碰上了一個好心的師父而已。”

“你就別謙虛了……所以你之前在山上整天整天地待着，就是在修仙嗎？”

葉渺點了點頭，而後他又看到徐凜一臉嚴肅着道：

“那好吧，那我收回我之前說要去你的山頭看看的想法。你也不要再帶我去了。”

葉渺眨眨眼：“為什麽啊？你不想去嗎？”

“你笨吶，”徐凜接着說道，“像你師父那種世外高手，平時肯定不願意随便見外人啊。所以啊，我等凡人當然還是不要去打擾你師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