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8就等到明天見
第37章 .8就等到明天見
“怎麽說?”
烏雲毫不在意似的,讓阿醉展開講講。
他主動到像是阿醉剛才的話說得完全不對。
“确定要我講嗎?”
阿醉問了一句,烏雲頓了一下。
他沒再說話,兩個人在街上慢吞吞地走。
小區離這邊不算太遠,原本他們就是吃完飯溜達出來的。
現在也依然是走回去,稍後會路過思予的寵物店,等再走一段就會先到達思予和陳空現在住的小區。
他倆結婚之後,陳空就搬到了思予那兒。
兩個小區步行大概需要十多分鐘,烏雲常過去蹭飯。
一路上,烏雲長久地望了望思予的寵物店和她與陳空的家。
等到了家,熱完菜吃了飯,按照原計劃烏雲應該從今晚就應該開始肝稿。
結果,坐在電腦前,他越畫越不得勁,最後雙目圓睜,睜到半夜。
烏雲認命地抓起手機,給阿醉發了條消息。
他問:“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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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創作這行,作息就是很難規律。
即使阿醉今天沒幹活,在房間裏躺着也仍然是習慣性熬夜。
所以,她第一時間看到了烏雲的詢問,言簡意赅地回了句:
“沒。”
烏雲的下一條消息也來得很快,他說:
“那聊聊?”
阿醉出了房門,發現烏雲就停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那兒等她。
等見她來了,他對阿醉說:
“可能你說得對。”
多數時候,烏雲都是陽光充足到随時可能溢出的樣子。
難得的,此刻有了幾分脆弱。
阿醉看着他,覺得自己多少有些不道德。
因為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分了出部分念頭在想:
陽光帥哥确實是很好。
但烏雲這種白且清瘦的長相,就是脆弱系才更搭。
這麽一想,她就覺得自己更不對勁了。
這和漫畫裏就只想弄哭的反派有什麽區別嘛。
不過,如果從自己的創作偏好出發,那美人确實就是應該哭哭。
阿醉胡思亂想了一下,耳邊繼續傳來烏雲的聲音。
他說:“你展開講講?”
柔和的燈光裏,阿醉和烏雲直接在樓梯上坐着。
深夜總是額外安靜,所以阿醉想說的所有細微處,烏雲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從陳空帶你離開原本的那個家開始,你就格外依賴他。
雖然在生活上,可能是你去照顧他居多;
但是在精神上,他大概是有某些別的支撐,比如他喜歡的人,就是現在的妻子。
而支撐你的,應該就是他。”
雖然阿醉用了很多“可能”“大概”“應該”這類的詞,讓她的話像極了是某種未曾确定的揣測。
但烏雲清晰地知道,她說得是對的。
于是,他什麽也沒評價,只是接着問:
“還有呢?”
“現在可能是你比較脆弱的時刻。
唯一的支撐和家人在不久前組成了新的家庭,但你大概率是不相信自己會擁有一個新的家庭的。
你是被困在原本的那個家裏,唯一走不出來的人。”
/
次日,阿醉在飯桌上見到烏雲的時候,還是有點恍惚。
按照他倆現在的關系,昨晚自己的那一番剖析好像是有些交淺言深。
只能說,挺奇妙的。
因為從小生長環境的原因,阿醉确實是很會察言觀色揣度人心。
但多數時候,她即使看出了什麽,也絕不多說。
畢竟這年頭,每個人都多少有些問題。
有時候,想深談對方的問題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何況,她現在和烏雲還不是特別特別熟呢。
但奇怪的事情也就在這兒。
她昨晚就是那樣直截了當地開口了,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都對着烏雲說完。
對,想說。
她本身就有這個欲望,也想了想要不要閉嘴忍着。
可是忍不住。
明明知道他倆還不是特別熟呢。
卻莫名其妙有一種篤定,烏雲不會因為她說了這些就覺得冒犯。
嗨呀,結果說完等自己回了房間。
往床上一躺,她就開始想:
我哪來的這種篤定呢?
是太相信自己,還是太相信烏雲啊?
可是自己憑什麽相信他呀,明明不熟。
阿醉翻來覆去沒睡好,一睜眼,腦子裏又想起昨晚烏雲聽完她的話的樣子。
他沒說什麽,沉默了一陣子,然後站起了身。
她下意識拽了他一下,拉住了烏雲的衣角。
烏雲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說:“阿醉老師,晚安。”
“早。”
烏雲見阿醉下了樓,叫她過來吃飯。
兩個人坐下用餐,阿醉觀察了一下對面的人。
看起來好像還是和平常一下。
好像昨晚的對話,就是一顆沉入了水中的石子。
完全看不出什麽痕跡。
阿醉正這樣想,就聽見烏雲問:
“昨晚那些話,我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烏女士說的?”
她沒直接回答,說:“你猜。”
那應該就是烏女士。
烏雲放下碗筷,繼續和阿醉說話,像是小聲抱怨:
“烏女士怎麽對着你,把我的底褲都扒了呀。”
他剛說完,自己又打補丁解釋:
“一種修辭手法。”
“嗯,一種修辭,我明白。”
阿醉回複完,誇張地假裝往烏雲好好穿着褲子的下半身掃了一眼。
烏雲縮回腿,就聽見了阿醉的笑聲。
她的心情輕快了許多。
果然,烏雲就是不會覺得她是冒犯。
而且,現在反而更加坦誠地告訴她說:
“我覺得你昨晚說得是對的,謝謝阿醉老師對我話療。”
“不用謝不用謝。”
“要謝的要謝的。”
“那你說怎麽謝?”
烏雲回答:“等我想想。”
他說着話,又伸開了縮回的腿。
剛好撞在了桌下阿醉的膝蓋上。
他又趕緊收回腿,擡眼看了下阿醉。
他說:“等我好了再謝謝你。”
“好呀。”
阿醉答應了,一擡頭和烏雲四目相對。
他耳朵紅了,見阿醉看他,唰得站起來說:
“我去盛粥。”
可是啊,可是,碗裏還剩半碗呢。
烏雲欲蓋彌彰地舀了半勺粥,停在廚房裏給烏女士發消息。
他問:“我的媽啊,你怎麽什麽事都跟阿醉說啊。
還說我啥了?”
“沒聊你。”
烏女士在忙,回複了幾個字,言簡意赅。
烏雲找到新的話頭,終于離開了廚房去找阿醉。
“真的是烏女士說的?”
他又問,這一次,阿醉說:
“也不算是。”
“我和烏女士幹嘛要聊男人。
烏女士是跟我說自己的事情,她的兒子當然也是她經歷的其中一個部分。”
烏雲點頭,點頭間又覺得心裏有個角落變得很沉。
“阿醉老師和烏女士好像。”他感慨了一句。
阿醉問:“哪裏像?”
這次,他也說:
“你猜。”
/
“你什麽時候回來?”
烏雲在爬山途中,收到了阿醉發來的消息。
“可能再過一陣子。”
他停下來,在一旁找了塊石頭坐下歇腳,低頭打字。
“那我把鑰匙放在思予那兒?”
阿醉這樣說,烏雲忙問:
“你要出門?”
然後,又直接退出聊天界面,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對。”
他先是聽到了肯定的回答,又聽見阿醉叫他的名字。
“烏雲老師,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攢錢嗎?我要去留學。
我沒有好好學過畫畫……”
因為家裏不想花這筆錢,她是家裏多餘的那個女兒。
晚來的兒子,加上爸媽,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她幼時的記憶裏,自己就像是一個随處可丢的包袱,輾轉在不同的親戚家。
好方便爸媽假裝并未生過孩子,以躲避二胎的罰款。
這樣的輾轉真的好長,長到她從懵懵懂懂,到完全習得了該如何在別人的家裏暫居。
要乖巧,要懂事,要勤快,要懂得看眼色……
爸媽沒能懷上兒子前,她不能回家;爸媽生下兒子後,她還是不能回家。
等她被叫回去的時候,弟弟已經一歲多了。
她難得被允許回去過了個年,然後,家裏被要求補了罰款。
從那時起,她可以回家了。
但會被責怪,怎麽沒藏好,讓家裏少了一大筆錢。
她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這次等待的是自己,等自己長大,能去賺錢,能攢起錢。
高中畢業,她就沒有再回過家。
畫畫是自學的。
大學時,她第一次分出時間,給了無法賺錢的事情,有了不為賺錢的愛好。
好像就是在摸索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之後,花了時間,有了進展,才完整了自己。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烏雲的聲音有些發緊,他原本就知道的,阿醉和烏女士是很像的。
烏女士生性溫婉,懷着他時醫生誤判,看錯了嬰兒的性別。
自此,她被丈夫冷落。
他的藝術家父親陳照責怪烏女士沒能懷上可以繼承他衣缽的兒子,用這樣的借口,開始了漫長的出軌。
再後來,烏雲出生,是個男孩,還遺傳了一些陳照的天賦。
陳照又回歸了家庭,扮演起完美的父親,教他畫畫。
假象是脆弱的。
有一次,烏雲聽到了別人的背後議論,知曉了那些前塵往事。
他丢下了畫筆,自認為是一種抗争。
陳照沒理會他,直接帶回了陳空
——他出軌生下的私生子。
烏女士心軟,對陳空沒有遷怒,甚至對他不錯。
但她的痛苦那樣長久,她私下找了一次陳空,告訴他說:
“我要離開了,如果可以,麻煩你和烏雲互相幫助。”
陳照不願意離異,覺得有損他的對外形象。
烏女士邊覺得他矛盾神經,邊争得了大半家産。
然後,游學、出國,找到了喜歡的學科深造,談了許多場戀愛。
堅韌、勇敢……有一個豐盛的自我。
阿醉和烏女士,她倆身上有許多地方都是相似的。
所以,在發現這件事後,他才會忙不疊地整理了手頭的工作,給阿醉留下鑰匙,踏上了旅途。
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是,有一點喜歡阿醉。
但以他當時的狀況,就算最最好的情況下,阿醉願意和他試試,他也只能是把對陳空的依賴轉移到阿醉身上。
這不公平,沒有人應該負擔起這種沉重的依賴。
再說,阿醉大概率也不會接受他。
他自己都覺得,啊,有點配不上啊。
于是他獨自旅行,去了很多地方,見了許多的人。
遠離了陳空,遠離了阿醉。
然後,在遙遠的地方想起她。
真奇怪啊,沒認識多久,卻是想她最多。
想隔三岔五地和她聯系,但沒忍住,每天都和她聯系。
這陣子,烏雲自覺好了不少。
剛覺得勝利在望,就突逢晴天霹靂。
阿醉說,她這周末就打算出發。
這山不爬也罷!
烏雲在半山腰,轉身就往山下跑。
途中遇到落在後面的一起來的朋友,好奇問他:
“急着幹啥?不爬山了?”
烏雲忙得話都沒回,就擺擺手。
他想,山就在這兒。
隔着電話,他聲音都帶了點喘,他問:
“阿醉老師,可以等我一下嗎?”
電話那邊,阿醉回答說:“明天見。”
這段時間,烏雲給她聯系時,日漸黏糊。
阿醉一邊覺得惡心心,一邊又想:
他好像是喜歡我。
他一定是喜歡我。
那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畢竟,她覺得他可愛。
或許,烏雲老師也會成為她人生經歷的一個重要部分。
看他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