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隐瞞
隐瞞
因為不知道蔣聞峰出去是幹什麽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姜文羽沒敢哭太久,趕在他進門之前擦淨了臉。
大約半小時之後,蔣聞峰進到卧室,将一只皮包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他好奇地走了過來,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打開皮包,翻出幾個瓶瓶罐罐,“化妝品。”
“你出去這麽久,就是為了買化妝品?再說了,你拿這玩意兒做什麽啊?”
“不是買的,是從我姐那借的。”蔣聞峰擺弄着一塊面餅樣的東西,“還不是為了你啊,你頂着這麽一張煞白的臉出去,被人看見了不得懷疑?這玩意兒要怎麽用啊,算了,我先給你試試……”
姜文羽聽後覺得有道理,便仍由蔣聞峰在他臉上塗塗抹抹,其間姜文羽多次看見了這位不常笑的化妝師嘴角勾起的一抹微笑,這抹微笑帶着忍俊不禁的性質,使得他不由對這位化妝師的技術表示懷疑。
妝後,姜文羽撿起一塊鏡片只看了一眼,便又摔碎了手中的碎片。
如同被人毆打後的青紫色眼妝,塗膩子手法造就的面具般妝底,以及那出神入化的大紅色唇妝,皆讓他感受到了不亞于得知自己已經變異般的絕望。
他抹了一下溢出嘴唇的口紅,然後立刻往蔣聞峰的臉上抹去。
“別亂抹!這玩意兒很貴的,我姐都舍不得借給我!”他挨了一掌,慌忙掙紮道。
姜文羽才不管他的說辭,繞着他滿卧室跑,接着追殺道:“你他媽的拿我當調色板呢?!怎麽不給自己先試試!”
“我都是為了你好!我又不需要瞞住警衛他們!”蔣聞峰躍過散落一地的鏡片,抓起一張卸妝棉往他臉上一蓋,才使他安分下來,“我們放棄這一招,還有別的辦法的。”
他抹着臉,“還能有什麽辦法?就我這病入膏肓般的膚色,誰會不懷疑我?”
蔣聞峰插着手,“那你就說身體不适不就好了,其實光你會說話這一點,他們對你的懷疑就能減輕許多。”
“當然了,前提是你不讓他們察覺到別的細節。”
“我不會的!”他将那層厚重的妝容擦淨,露出原本幹淨的蒼白皮膚,“大不了我以後遇見人了,就一直眯着眼睛!”
他笑了笑,一雙銀灰色的眼睛格外醒目。
蔣聞峰嘆了一口氣,又從皮包裏掏出一只兩個指甲蓋大小的盒子,遞給他道:“這就不必累着您了,以後出門就戴這個吧!放心,都是新的,我姐沒用過。”
他接過一瞧,笑道:“美瞳啊,你倒是細心。”
“蒼白的膚色并不稀奇,最稀奇的就是喪屍那一雙白瞳了,除了一些天生白眼睛的少數人之外,平日裏哪能見到這樣的眼睛?當然先給你考慮這個了。”
姜文羽開朗地笑了笑,将美瞳揣進口袋裏,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麽,“哎!你美瞳拿了幾副?”
他又從包裏掏出另外一副,“兩副啊,這不是怕你不小心丢了嘛。”
他立刻從他手中搶過美瞳,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小峰同志有心了!不枉我培養你多年……”
蔣聞峰使出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怒道:“都會貧嘴了肯定是好多了,既然這樣,你就快點給我去睡覺!還有幾個小時能睡呢!”
“知道了知道了!”他翻身往床上一躺,指着牆上的開關,“出門別忘了把燈給我關了。”
他聽見蔣聞峰啧的一聲,随後啪嗒一響,卧室裏頓時黑了下來,不由得嘿嘿笑了出來。
有蔣聞峰這樣的搭檔簡直是他的福分,要是換了別人,估計不過一個晚上他就能被送去實驗室當小白鼠了……
半小時之後,他聽見卧室的房門輕微地發出吱呀一響,便悄悄挪了身位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因為他現在的夜視能力很強,再加上進來的那人手上持了一只手電照着,所以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蔣聞峰的動作。
他一手拿了手電和畚鬥,另一手拿了一根掃帚,正小心翼翼地清掃着地上的鏡片。但就算他再怎麽小心,鏡片與地板摩擦時發出的聲響也還是難以避免的,所以他立刻放棄了掃帚,改用手将桌上地上的碎片盡數放進了畚鬥之中。
全程,他都沒有發現姜文羽的視線正牢牢地望向這邊,做完這一切後,他便又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姜文羽沒有轉回身,仍舊對着房門的方向,視線隐隐模糊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鼻子突然酸了。
第二日早晨,站點房屋衛生間內。
姜文羽對着鏡子戴上了美瞳,轉頭對倚靠在門邊的蔣聞峰展示道:“你看看!像不像以前的樣子?”
他仔細端詳了一番,點點頭。
“嘿!那就行,希望不會有人看出來……”
蔣聞峰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外走去,“今天的報告你就別去了,我代你去就行,局長太眼尖。”
“喲!你不是最讨厭那報告了嘛,竟然願意代替我去?那麽多人,你能堅持得了嘛?”姜文羽驚訝地笑道。
“這不是為了你嘛!你就去巡邏就行了,要麽跟那幾個小不點站崗去,他們傻傻的,肯定看不出你的異樣……”門外傳來他不耐煩的聲音,緊接着便是一聲關門響。
姜文羽穿好了制服,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他堅信自己能完美地度過這一天,完全的準備已經做好了,剩下來的就靠他随機應變的能力和運氣。
他打開門,一縷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同樣明媚的還有鄰裏同事之間的問候。
“羽哥好呀!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晚,報告不去做了?”和他不同組的一位男警衛遠遠地朝他揮着手,大聲招呼道。
姜文羽被他的熱情唬了一跳,慌忙眯起眼睛後退一步,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眼睛遮得嚴嚴實實的了,只好結結巴巴地回道:“喲…你也好呀!報告交給聞峰去做了,我休息一天……”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了呀,煞白煞白的,這麽辛苦啊……”
眼見着這位好心的同事步步向他走近,他連忙應付了幾句,匆匆離開。
男警衛剛想湊近去慰問慰問,卻見對方想躲着他似的跑走了,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我也沒這麽可怕吧……怎麽就跑了?”
站點出口處有那兩個小警衛主動看管着,他有些欣慰地笑了笑,但還是沒去跟他們打招呼,轉而往田玫家的方向走去,“你們接下了站崗的活,那巡邏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他暗自心想着,往田玫家的方向走去。
會議室內,每個警衛小組的代表圍着長桌坐滿了一圈,皆是盯着臺上的局長等待發話。
他咳嗽了幾聲,望向蔣聞峰小組位置的方向,卻見坐在那裏的人換了一個,疑惑地指着他問道:“怎麽今天是你來啊,姓姜的那小子呢?”
蔣聞峰應聲站了起來,認真地說道:“姜文羽他身體不太舒服,所以今天就讓我來了。”
他冷哼一聲,将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扔,“怕不是知道今天要批評他,率先溜了吧?!”
他低下頭,沒有說話。
報告大會每周都會舉行一次,用于報告所有組別一周下來的工作成果,而局長這話一出,在座的各位便都知道了,今天的報告大會不只是彙報工作,而也有批鬥的意味。
“行了你坐下吧,先彙報工作,批評的事情等下最後再說!”
蔣聞峰坐下,有些後怕地長舒出一口氣,看來今天代替姜文羽過來是正确的選擇,若是讓他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作為焦點被批評,很難不會讓別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田玫家的院內空空沒有人,看來變成喪屍之後,為了盡量不讓別人發現,她也真是做得很小心了。
“呀!這不是姜警官嘛!找田家有什麽事情啊?”
姜文羽正趴在栅欄上伸着脖子往裏看呢,誰成想身旁突然響起了一個大媽的聲音,冷不丁給他吓了一跳。
他轉過頭去,拍了拍胸脯,“王媽…你這突然出現也是夠吓人的,我就是串個門跟田家人聊會兒天,沒別的什麽大事……”
王媽挎着一個菜籃子,一臉壞笑地看着他說道:“我哪信啊,你該不是…喜歡上那田家的女兒了?”
她沒給他回話的機會,立刻說道:“你可別對田玫那小姑娘打什麽主意!人家雖然長得标致,但畢竟得了那種病,跟她談對象有違良心!不過啊,那小姑娘最近也倒是奇怪,好久沒出來賣過花了,明明我看這院子裏這玫瑰花開得挺好……”
姜文羽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心想田玫的病早就好了,哪還有什麽違不違背良心的說法……
“哪有的事!我就不閑扯了,先進入打個招呼去!”他朝王媽笑了笑,快步走進院內敲着門。
開門的人是田明寶,他一見到他,便驚奇地問道:“你怎麽又來了?找我姐來的?”
姜文羽将手伸進外套口袋裏摸了摸那小盒子,說道:“我來給你姐送點東西。”他的聲音低了些,“跟喪屍有關的。”
“行吧。”他沒好氣地說着,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轉身往屋裏喊着,“姐!姜警衛來找你了!”
他坐在桌邊,田明寶給他倒了一杯冷水後,便徑直回了卧室裏,不久之後,田玫拿着一些紙筆從卧室裏走了出來。
在這11月份的冷天裏,田玫仍舊穿着一條帶了白色波點的紅色連衣裙,黑色的長發編成蓬松的麻花辮搭在左肩。她坐到姜文羽身邊,在桌上攤開白紙,似乎是知道他今天過來是為了談話的。
姜文羽看了眼她的打扮,笑道:“你倒是不怕冷。”
她笑了笑,在紙上提筆寫下:“變成喪屍之後,我總覺得身體冷了許多,就像屍體一般。衣服裹得越多就越冷,還不如穿裙子舒服些。”
“我最近也這麽覺得。”姜文羽淡淡地道。
田玫起初聽着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直到細想一邊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迅速寫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他轉向田玫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拿出取戴器從眼中取出了一只美瞳。
田玫看着他的動作,微微睜大了眼睛,直到一只銀灰色的眼睛展露在了眼前,她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怎麽了姐姐?!”明寶聽見她的驚呼,擔心姜文羽是幹了什麽壞事,立刻沖出卧室,也同樣看見了姜文羽的眼睛。
“你怎麽……”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姜文羽知道他們會對此感到驚訝,将美瞳又戴了回去之後說道:“我和你一樣,變成喪屍了。”
明寶快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的樣子,“為什麽?!你為什麽也變異了?!”
田玫心裏也很疑惑,“而且為什麽…他能夠說話?”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變異,當時的情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他從口袋裏掏出另外一個美瞳盒子推給她,“這是給你的,出門戴上就不用一直眯着眼睛了,而且你的皮膚很貼近原先的膚色,以後可以多出門走走。”
田玫心中一砰,緩緩接過盒子細看着,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謝謝”。
“謝謝你啊……”田明寶絞着手指,似乎是有些不情願,“上次關于我媽的事情,我們是真的沒有怪你,你千萬不要誤會啊……”
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但姜文羽是知道的,他帶來的警衛抓走了他們的媽媽,他們絕對一直挂念着這件事。但好在現在眼鏡一送,他們之間的間隙便抵消了許多。
他笑了笑,“我不是因為這個才來送的,我是因為——我們現在是處于一個立場上的,喪屍總要幫助喪屍。”
田玫想了想,在紙上寫下:“我要跟你說些事情,有關于之前我和明寶一起去南區的事情。”
“姐你怎麽把這事也跟他說?!”田明寶着急道。
“你們還去過南區?!最近的事?!”姜文羽也着急道。
她尴尬地咳了幾聲,翻了一面白紙寫道:“我們之前去了南區,在那裏見到了一個少年,他是個喪屍,他的媽媽不知道什麽原因死去了,他興許是受了刺激,也同我們一樣能夠保持最基本的理智,而且他能發出幾個近似于文字的聲音。”
“他說…了些什麽?”姜文羽好奇道。
“他說——‘是媽媽‘。”
“就這幾個字?”
“就這幾個字。”
他感慨道:“這少年倒是可憐……”
“确實很可憐,不過我想說的是,除了我們之外,東佳林國的各地都很有可能分布有這種特殊喪屍。”
她繼續寫道:“也就是說,不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