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岫
第2章 烏岫
“啊,跑掉了。”
葉漱有些可惜地望着光禿禿的牆壁,替代心理地撸了一把懷中的熊貓頭以解無緣毛茸茸之愁。
熊貓哇哇唧唧,不願意被抱着還不願意被當代餐,被葉漱強勢鎮壓。
沒看見可愛貓貓,葉漱準備返回之前的路繼續走,這時候,牆壁盡頭處走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葉漱按住熊貓亂動的爪爪,停下腳步。
原來這面牆壁并不長,盡頭處被藤蔓月季裝飾成花牆,相連的低矮的竹籬笆開着口,那道身影便是從牆壁後面繞出。
葉漱的目光自然滑過男人的臉龐,本是随意掃過,掠過對方的眉眼時卻一下看進眼裏去了。
突起的眉骨下是聚斂鋒芒的眼,像是葉漱曾見過的一只最兇的流浪貓,葉漱一下一下撸着熊貓的手指無意識停下。
月季磚牆下的男人也望着這邊。
兩人站在一堵短牆的一左一右,巧巧目光相接。
萍水的路人遇到這種局面,都是互相點頭笑笑了之。
葉漱對對方笑了下,另一面沒有回應。
對方的反應與他身上的氣質一樣冷,望着葉漱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一個路人,不錯眼的目光讓人有種被正在獵食的貓科動物盯上的感覺。
對此,葉漱還沒怎麽樣,葉漱懷裏的熊貓先僵了僵,然後開始往葉漱背後爬。
葉漱頓時沒時間糾結男人算不上禮貌的注視目光了,面對突然往自己肩膀上竄的熊貓,他雙手掐住熊貓毛茸茸的咯吱窩,兩臂伸直像晾衣服似的将熊貓在空中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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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還想要掙紮,可惜在葉漱的淫-威下毫無反抗之力,被迫攤成一張貓餅,看着葉漱的眼神仿佛都多了幾分幽怨。
葉漱看它安分了,這才又抱回懷裏。
轉身欲走,葉漱突然又往牆壁那頭看了眼。
牆壁盡頭,那個奇怪的人還是站在那裏,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葉漱。
無論是什麽原因,這樣被人看着畢竟是很不舒服的,葉漱眯起眼。
牆壁上一枝月季花的頂頭太重,突然掉落在半空,花苞懸空晃動,隔絕了這道視線。
月季花的晃動中,葉漱想了想,轉變方向向男人那個方向走過去。
男人在葉漱走過來的時候,肩膀微微調整,他穿着一身利落黑色勁裝,能清晰看出肌肉鼓起,明顯在蓄力姿勢,随時都能轉變攻擊防禦狀态。
葉漱抱着熊貓走過來的腳步沒有停,走到了男人面前,也沒有停,又多走了一步,繞過男人,隔着竹籬笆向牆壁內探出半個身子,期間因為熊貓亂動,熊貓的腳丫子還勾了籬笆一下。
牆壁內是一處公園,一眼望過去都是青翠的綠草,高大喬木在草坪上投下陰涼。
葉漱抱着僥幸的心理過來看看剛才那只貓會不會在後面,此時沒看到,也覺得正常。
稀疏平常地嘆口氣,葉漱轉頭問現在只和他一臂之隔的男人,“你剛剛看到牆壁裏面跳進來一只貓嗎?”
明媚的日光下,抱着熊貓的年輕人仰起頭,對着一直不友善盯着他的男人,再次展現出友好的笑容。
一直保持着待發力狀态的男人,面對這麽突如其來就像是随意談論天氣的一句,身體的發力狀态突然被打斷了。
葉漱眯眼笑起。
沒錯,他特意過來看一眼牆壁後面,其實是因為看到男人剛才一直看他的視線,認為對方有話想對他說,借口找貓和對方搭上話。
在其他人眼裏,像男人剛才的眼神和氣質都表現着一言不發就開打的危險氣息,是很不好說話的類型,讓人不自覺地發怵,避開與之交流。
但在葉漱眼裏,這很可能就是一個社恐,外面看起來大佬出街高深莫測其實心裏糾結死了,一直想着怎樣找出話題邁開搭話第一步。
葉漱以前就有過內向的朋友,朋友和他交流過自己的這種心理,想要問話卻因為社恐一直不敢開口,心裏很糾結,也知道事後會後悔,但就是不敢邁開開口的第一步。
從那後葉漱就會注意和性格內斂的人的交流,盡量做主動破冰的那一個,免于對方的心裏內耗。
在葉漱的眼裏,眼前的男人就歸屬這一類型,不然他初來乍到大街之上,前兩人無過節現自己身上無分文,對方為何一直盯着自己呢。
果然,葉漱率先伸出友好交流的觸手之後,剛才男人身上劍拔弩張的氣質也冰消雪化了。
葉漱對此會心一笑。
經此話題打岔後,男人身形沒了之前的戒備,但目光仍審慎地盯着葉漱,一邊緩慢開口,回答剛才的問題,“沒有。”
沒有看見有貓跳進圍牆。
葉漱眨眨眼,對于這個回答并沒有意外,流浪貓貓都是自由的靈魂,只有風能看到它們鑽進了哪個角落。
沒等葉漱再問對方剛才為什麽看自己,男人已自己開口了。
“你和這只熊貓,”男人偏過眼,一直釘在葉漱身上的目光轉移到葉漱抱在懷裏的熊貓,熊貓和他對上視線,立刻抱住腦袋縮到了葉漱懷裏,“認識嗎?”
聽到對方開口問熊貓,葉漱心裏有種猜對的感覺,看來對方剛才一直看着自己果然是因為熊貓。
關于這只熊貓,葉漱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實話實說道,“不認識,”想了想又補充了句熊貓的來歷,“我撿的。”
“撿的?”男人側臉微動。
葉漱點頭,“撿的。”
為了證明自己,還加上作案地點,“大街上撿的,我正準備把它送獸管局。”
聽到大街上撿的,男人眉頭一皺,突然向葉漱伸過手,“我看看。”
看什麽?
葉漱沒跟上男人的思路,順着對方的目光往下一看,黑咕咚的熊貓頭頂窩在自己的懷裏,努力掩飾自己的存在感,葉漱一瞬間轉過彎,“看看熊貓?”
男人盯着熊貓,認真地嗯了聲。
葉漱:“……”不會這才是你的終極目的吧。
看看熊貓!
就說每個人的心裏都埋藏着一個想撸毛茸茸的靈魂。
但是,葉漱有些抱歉地對他說:“非飼養員不能接觸大熊貓的。”
男人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麽?”
葉漱認真解釋,“貓狗身上攜帶犬瘟熱病毒,這種不致病無表現的病毒經由人類傳播給大熊貓,致死率幾乎為百分百。”
葉漱問:“你家裏養貓狗嗎?”
男人抿了抿唇,一瞬間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半晌,男人道:“我沒聽說過這種說法,但我看到過的,各種動物混在一起都沒事的,包括熊貓和貓。”話尾瞥了一眼熊貓,居高臨下。
葉漱表面平靜的聽完男人的話,心裏卻是一咯噔,身為熊貓飼養員他把各項安危事項記得太清楚,都忘了這是另一個世界了。
既然這個世界的人都說各種動物混在一起都沒事,那葉漱自然也不用考慮什麽病毒的交叉感染了。
葉漱忙着掩飾自己不熟悉這個世界的事實,都沒注意到男人話裏的各種動物為什麽要混在一起,他立刻将熊貓遞出去,熱情道:“我記錯了,你随便抱。”
熊貓:“?”
說來奇怪,在剛才和男人說話的過程中,之前趴在葉漱懷裏一直不安分的熊貓竟然全程安靜如雞,一只熊貓四只腳腳全部安安分分縮在葉漱懷裏,簡直是一只完美的毛茸茸。
但就在葉漱把它遞出去,男人伸手來接熊貓時,熊貓突然揮舞起自己的兩只上肢短爪,在空中舞的虎虎生風,拒絕男人的觸碰。
同時這麽一大只的毛茸茸還“嘤嘤嘤”地沖着葉漱叫,被黑眼圈掩埋的豆豆眼裏充滿了控訴的淚花,仿佛在質疑葉漱是不是要把它送給別人。
面對熊貓這麽不情不願,男人倒是沒有強上手。他收回已經伸出來的手臂,同時望了葉漱一眼。
這一眼自上而下,很自然的一眼,裏面也沒什麽含義,葉漱卻不知怎麽突然覺得莫名的尴尬。
他趕忙把熊貓抱回懷裏,熟練地又哄又拍,才将熊貓安撫住。只是熊貓躲在葉漱的懷裏,還一個勁的委屈埋頭。
葉漱擡起頭,不好意思地沖男人解釋,“這熊貓就是這脾氣,不是沖你——”
話說一半,突然尬住,後知後覺剛才那尴尬是哪來的了,他就像是養了一個熊孩子的媽!
更可氣的是,這孩子還真的是熊。
最尴尬的是,他剛才那句是真的媽!
葉漱:“……”
葉漱提起手掌就拍了下熊貓屁股,不做慈母了,他要做嚴父!
“立刻就送你去獸管局。”
沒想到竟然得到應和,話語寥寥的男人再次開口,“是應該送,”盯着回到葉漱懷裏就重新安靜如雞的熊貓,“我和你一起去。”
“嗯?”葉漱,“一起去?”
男人随便一點頭,仿佛這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決定,“順路。”
聞言,葉漱眉角一揚,他對這個世界不熟,有人帶路真是再好不過了!
葉漱的聲音都輕快起來,望着男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叫葉漱,你呢?”
“烏岫。”沒有音調起伏的話語從前面傳來。
烏岫做事幹脆利落,說是一起去獸管局,已經走在前面帶路了。
葉漱默念了一遍烏岫這個名字,在心裏記下後,抱着熊貓跟了上去。
烏岫身高腿長,一直走在前面,沒有要和葉漱并肩行走的意思,兩人之間相距不遠不近一段距離。
如果葉漱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烏岫雖然一直沒回頭,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直保持一個固定的數值,無論他走快還是走慢這個數值都沒有變化過。
但可惜葉漱的注意力一直被懷裏鬧騰的熊貓牽引着。
前一段路熊貓的鬧騰還行,到後面越嚴重,蹬鼻子上臉,踩着葉漱就要往下爬,葉漱都抱不住。
最後,葉漱幹脆單手拎着熊貓的後頸皮,就這樣提着它,眼睛向下晲視着熊貓,開始和對方一起鬧脾氣。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抱在懷裏的時候各種折騰,那就這樣提着走。
熊貓媽媽就是這樣轉移熊貓幼崽的,因此葉漱并不擔心弄傷熊貓。
想好後,葉漱還拎着熊貓抖了抖,看着對方雙手抱頭可憐兮兮的熊樣,剛才還在氣的眼睛又忍不住悄咪咪地彎起。
無它,雙手抱着腦袋但手短短又抱不住只能捧着一張圓臉的熊貓真的是太可愛啦。